魏清璃呼吸微重,想起官如卿的话,望着阴魑那双假手脚,有些走神。 未央先接过丹药,吞入口中,阴魑惊讶地望着她:“你做什么?” “丹药无毒,皇上方可食用,你要是耍花样,就先毒死我好了。” “你......”阴魑指向她,生气不已:“在师尊眼皮底下,你觉得我有几条命能耍手段。” 炼丹时,未央时常过去看着,她又怎会胡乱做手脚,得幸阴魑有多练丹药的习惯,只好拿出第二颗。未央许久不见有反应,才让魏清璃服下。 固本培元的神药,普通人食之大补,体弱者服用便能强身健体,有巩固气神之效。 杜庭曦一宿未眠,逐见疲惫,魏清璃精神尚可,便让她回去休憩,也是故意支开她。 因为阴魑为她把脉后,欲言又止,瞻前顾后,都是碍于杜庭曦在场。 “说吧,想要什么?”魏清璃问。 阴魑挂起邪狞之笑:“皇上料事如神,故意支走太后,不让在下为难,离心丹解药的炼制进入关键时期,血不够了。” “解药多久能炼成?” “快则一月,慢则两月。” 魏清璃用奇怪的眼神打量阴魑,时而觉得她心底不坏,时而又觉得她狡诈阴险,不知所想,但在离剑山庄,受制于离剑歌,总会安稳点,炼丹期间,也是探她虚实的好机会。 所以她才让未央多与阴魑接触。 “拿去吧。”魏清璃毫不犹豫地伸出手,不管是否有用,都要试试。 阴魑舔了舔唇,嬉笑的嘴脸,有些僵硬:“那我就不客气了。”这次她以针刺入血脉,用内功引血,收了整整半壶。 未央蹙眉,深感不适,但魏清璃脑海只有官如卿痛苦毒发的模样,尽管失血过多让她有些晕眩,依然一言不发地承受着。 突然,远处响起钟声,叮咚十二下,震慑整座苍云峰。 阴魑瞪大眼珠,取血封穴后,将血葫芦收入怀中,略感兴奋地说:“刑钟响了。” “那是什么?”未央问。 “有人要受鞭刑,不知是谁,刑钟一响,所有弟子都要到场,告辞!” 刑钟......好似有什么东西猛然抽在了心上,魏清璃捂着胸口,险些喘不过气。
第71章 情深所致 五庭场, 设于半山腰,五座丰碑筑其间,共有刑罚十二道, 专用来惩治违规者以及反叛者。 松柏蓬松, 雪花纷纷扬扬,晶莹剔透,浓雾环绕,凌云与天成一色。从凤澜轩走到五庭场,需下坡绕行,毫无规则的石阶, 蜿蜒曲折, 魏清璃形色匆匆, 几次险些摔倒, 幸好有未央陪护。 不能让官如卿因自己而受累,她的身子承受不了鞭刑, 每日的毒发还不够吗?魏清璃拼死也要拦住离剑歌, 要罚便连同她一起罚好了。 不知是脚步太慢,还是行刑已结束, 五庭场已空无一人,两座石碑上挂着栓手脚的铁链,血红飞溅两边,地上有拖拽的血痕,像是满身带血之人刚被拉走。 魏清璃抚着心脏,有些受不住眼前景象,她微微弯腰, 只觉得气血涌动,顿感天旋地转。 来迟了吗?每次都要迟一步吗? 正当她晕眩不已时, 身后响起清亮的女声:“不是她。” 魏清璃转身望去,一女子身穿北国跨服,头戴绒帽,站于雪中。北国由于寒冬太久,长年阴冷,服装异于贺国,冬日常用牛羊熊等动物皮毛制出跨服,长袍独袖,可裹住全身,十分保暖。 近年来,两国边境来往密切,服饰逐渐同化,很难区分是哪国人。 这女子身披湛蓝跨袍,虽是男子打扮,却是眉清目秀,灵动双眼,如一泓明泉,清澈见底。 “你是鬼绝。”魏清璃一眼认出,她便是在集市上与官如卿交换画作之人。 她斜嘴一笑:“我在北国还有个名字,叫武若清南,师姐觉得此名好听,平日都唤我阿南。” 北国土著,取名复杂,多为复姓,人名可长达四字甚至五字,即使单姓人士,也会将名凑齐四字,他们认为四是吉数。 那日,郭湄送官如卿回苍云峰,也是她恰好回此,发现她们的踪迹,将人带回离剑山庄,否则郭湄假死叛逃,被师尊知道,难逃重罚。 所以,鬼绝经常潜伏在北国,佯装本土人,为离剑山庄擭取有用消息。 “师......”魏清璃作揖,总觉得别扭,她只是来疗养身体,算不上离剑歌徒弟,平日唤官如卿师姐也是情非得已。 “你也叫我阿南好了。 ”她面含笑意。 积雪遮盖在血迹上,融化成血水,红若桃花,武若清南看了眼那片血水,笑意加深:“我入门八年,第一次看见师尊心慈手软,今日受刑的是鬼脚师弟,他中了北国谍士圈套被擒,泄露了些不该泄露的消息,我便带了回来。” “原来如此。”魏清璃松了一口气,心急火燎地赶来,还以为这滩血是官如卿的,幸好不是,否则她真不知如何自处。 武若清南嘴角勾起,笑涡迷人,她掸了掸肩头灰尘:“听说你舍血给鬼医炼丹,早就想看看你长什么样子,今日见到我也算死心了。” “死心?”魏清璃不明其意。 “告辞,江湖不再见。”武若清南轻扫衣角,扬起一阵雾霭,便消失不见。 魏清璃眼神迷离,捂嘴轻咳,被取血后好似更加怕冷了,她缩了缩衣袍。未央见状,将自己披风给她裹上:“皇上,这里风雪如刃,我们回去吧。” “未央,朕要你去办一件事。” “您说。” “把在帝京的门人全部调派过来,尤其是珏娘,朕要在拈花阁单独见她。” 未央思考片刻说:“在这里传信我担心.....” “阴魑不是欠你人情吗,问她借传信之物,她会给你的。”魏清璃眼中透着一抹幽光,看向她:“你知道朕的意图吧。” “明白。” 无剑宫,芒光四射,强风阵阵。 离剑歌以离心功点向官如卿,试图去控制她体内乱窜的真气。 此次归来,她心魔加重,离心丹化成的赤练蛊,与心魔似乎融于一体,身体的红印,怎么都祛除不掉。 为杜庭曦治病后,离剑歌本该闭关半年才能恢复,现在又屡次协助官如卿治内伤,功力消耗太多。在解药炼出之前,她不能让官如卿失了心智。 官如卿五官紧拧,自己也以离心功内调,想与离剑歌功法相融,可每次两人想配合时,总会有股力量在体内乱撞,好似要撑破身体,她无法压制,不禁口露鲜血,发出痛苦的呢喃。 “怎会这样?!”离剑歌额冒冷汗,离心功竟压不住官如卿体内的反抗之力,她感觉到情况不妙,速速撤手收功。 官如卿像被从火刑中释放,大口喘息,全身被汗水浸湿。 “嗜亲血咒?!”离剑歌脸色骤变,望着左手心那抹红,忙用右掌驱动内力,将其反噬之毒逼出。 再看官如卿,她已经意识恍惚,缓缓倒下。 离剑歌托住她的头,将其身体放平,自己站起双手交叠,上点天乾,下落地坤,周身瞬间气流涌动,内力卷起衣襟,微弱的光,形成八卦图像,她紧收指间,蓄力之后,挥摆双指,同时掌心下压,将其打入官如卿体内。 约莫一炷香时间,她才收力停手,自己已是疲惫不堪。离剑歌用衣袖擦去额角的汗渍,气色不佳,面色凝重。 嗜亲血咒,她只在书中见过,也听闻过相关传说,见所未见。这种血咒阴邪无比,传说从婴孩时期就可以种进人体,施咒者以血为引,骨肉为祭,通过七七四十九天的修炼,炼成血咒水,给人服用。 中血咒者,与施咒者将同命同脉,其中一人重伤或死去,另一人也无法独活,可谓二命同体。同样,血咒会改变人的根骨,使其变成武学奇才,学任何武功都能无师自通,所向披靡,缺陷便是容易遭遇反噬,宿体内力越强,就越容易受其害。 离剑歌一直以为是自己所创功法的问题,现在想来恐怕并非如此。 实在匪夷所思,世间真的有血咒存在吗?若真的如此,官如卿的身份...... 离剑歌突然意识了什么,她笑着摇头叹气,四顾无剑宫,永远冷如冰殿。 孤身在此十几年,与武为伴,一生众多弟子,唯有官如卿最像她。 贪恋红尘,痴情于人,爱恨极致,时而癫狂,时而疯批,不受困于红尘,不受制于规矩,这就是官如卿。离剑歌料想她不会乖乖听命,无论用多少刑罚,她依然如此。 官如卿反骨越强,越叛逆,她越喜欢。只要不触及自己底线,官如卿可以任意而为,这何尝不是一种宽容和独宠。 一直以来,她以军法治派,对众弟子严苛,下手狠绝,威望甚远,独对官如卿倾囊传授。 现在看来,有些事没那么简单。 离剑歌为官如卿盖好被褥,走出无剑宫,见阶下站着一人,她形单影只的模样,有些令人心疼。 若无召唤,离剑山庄任何人都不可踏足无剑宫,魏清璃既然身在山庄,自是遵守规则,只是听说官如卿被带来疗伤,总是放心不下。 不能进去,远远看着也好。 见离剑歌出现,她仰头作揖:“晚辈见过离尊主,下山去武贤郡是晚辈主意,还望尊主恕罪。” “你是来求见本尊的么?” 魏清璃摇头,低头重咳,虚弱的身姿,摇摇欲坠,脸色也不若之前。若不是服用了阴魑的丹药,此时恐怕只能躺着。 “上来说话。” “谢离尊主。”魏清璃尽到一个晚辈的礼数,无论离剑歌什么身份,哪怕还是离玉华,她也当尊为长辈。 脚踏积雪,每一阶都留下了脚印,魏清璃精神萎靡,恍恍惚惚,全靠想见官如卿的信念,坚持至此。抽血的针眼,细如毛孔,但还是让离剑歌发现了。 她抬手,魏清璃意会地捋起衣袖,离剑歌双指落入脉搏间,她察其颜,观其眼,专注指间的跳动,半晌才收回手。 “玄宗心法练到第几层了?” “第二层。” “第二层就有如此内力,是个可造之材,可惜你心思不在此。”离剑歌双手相握,拇指摩挲手背,魏清璃惊喜地发现官如卿也有这个习惯,原来是受师尊影响。 离剑歌面无表情,脸色比平日苍白几许:“本尊其实一点都不想救你。” 魏清璃不意外,莞尔一笑:“我与尊主无亲无故无交,尊主确实没理由救我。” “但也只有你会让云歌不远千里来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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