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官如卿及时注入离心功稳住她的心脉,此时恐怕已经命丧黄泉。 明羽忍泪不哭,只是红着眼眶,帮郭湄擦拭脸上、耳边、眉眼的血。官如卿捻了一点血, 放在鼻口嗅了嗅,嗅出了软骨散的味道。 软骨散是一种迷药, 闻之会四肢酸软,内力暂失。郭湄是如何苦苦撑到那么久的?官如卿眉头紧锁,只觉得魏氏两姐妹真是够狠。 这等陷阱别说郭湄,就连她都未必能够逃离,若非前面几道机关已疏于防守,她未必能将人顺利救出。 “必须尽快将体内的箭钩拔/出来。”官如卿冷静地说,可她们三个无人懂医,冒然行动,只会加重外伤。 “去找些药来,先处理伤口周边,我去找大夫。” 弄墨找来一堆凝血药、外伤药,不知有没有用先撒到伤口再说。万一腐烂之处感染,五脏六腑衰竭,就回天乏术了。 明羽大胆地将伤口周围清洗干净,箭头连着皮肉,散发着血腥之气。琵琶骨已碎,铁钩将肩膀处撕裂,皮肉分离,白骨可见,惨不忍睹。 明羽的心,就这样一次次被千刀万剐,流到眼眶的泪水,反复咽回,她告诉自己不能乱。 人没死,她哭算什么?她绝不落泪,还有贵妃在,郭湄一定没事。她们坎坎坷坷走到今日不易,可不可以坚持下去? 她捧着郭湄的手,放于唇边轻吻。可悲的是,这些年,郭湄从未像此时睡得这么安稳过。 明羽记得,两人同塌而眠时,郭湄总会莫名惊醒,常做噩梦,醒来总会一身冷汗,仿佛随时有双眼睛盯着她,脊背总会觉得有阴风吹过。 余生可不可以安稳度过?明羽只求她活着。 弄墨望着二人,似乎明白了什么,她时不时地揉眼睛,泪水怎么都止不住。明羽忍泪的模样,令人心生怜惜。 也许,活着的那个比躺着更痛苦吧。 她难受地走到门外,见官如卿似乎在发什么信号,那信号像流动的星星,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度后,才渐渐熄灭。 “官姐姐,湄姐姐还有救吗?” 官如卿面若冰霜,厉声说道:“生死有命,她自己要送死怪得了谁?”她言语责怪,眼中满是冷与恨。 皇家无情,世道冷血。他们这些在黑暗中苦苦挣扎的孤儿,命如蝼蚁,任人践踏。幼时密训,常被丢恶林,独面豺狼虎豹,后面关进黑暗水笼,火笼,须自行想法逃脱,先杀动物后杀人,常在生死边缘徘徊,苟延残喘活下来的,方能成就离门谍卫。 她们这些从地狱爬出来的孤魂野鬼,从来都无人在意。郭湄,又何必去做这些,在意那些多余的东西? “官姐姐,她们也是铭记恩德,想为你做点什么,小猴子虽不知你们到底要干嘛,你到底是谁,可若姐姐需要,小猴子也可以赴汤蹈火,反正命是你救的,用有意义的方式还你,我还乐意呀。” “闭嘴!”官如卿怒瞪她:“我不需要任何人帮,也不需要你为我效命,留你在身边是跑腿办事的,不是打打杀杀,要死要活。” 弄墨本是想表决心,想走近官如卿一些,可她总是将人拒之千里。弄墨委屈巴巴地噘嘴,自己就会个轻功,又能做什么呢? “小猴子,你去替我办件事。” 听到自己有任务,弄墨连连点头,眸子也跟着亮了起来,学着江湖人抱拳:“您尽管吩咐,小猴子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 她向往那个传说中的江湖,更期待与官如卿一起,经历不曾见过的世面。 “去凤离宫,请上官大人来此。” “啊?我人微言轻,地位卑微,哪里进得去凤离宫?” 官如卿将玉龙令交予她,随即在她手心用寒霜画了个冰冷的符号,那符号慢慢消失在掌心,弄墨挠挠头,疑惑不解。 “见到上官后,将掌心给她看,她会懂的。” “是,姐姐,小猴子保证完成任务。” “快去快回。”官如卿再三叮嘱,弄墨握紧令牌,跳上马车向皇宫驶去,宵禁戒严的深夜,唯有太后和皇上令牌方能出入自由。 官如卿走到床榻边,明羽半跪着,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呆呆地望着郭湄。那痴恋不舍的眼神,楚楚可怜,恨不能代替对方受痛。 可此时的郭湄,除了尚存一丝微弱的呼吸,与死人无恙。 见官如卿走近,明羽起身让位,她想问情况可不会说话,想写下来又怕自己乱添麻烦,只得唇口紧闭。 “你想说什么?”官如卿似乎看得出她彷徨无助。 明羽喉咙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无法吐出清晰的字,只得手口并用,焦急万分。虽看不懂她想表达什么,但官如卿能体会她的担忧。 “死不了,我正想法子救她。” 明羽感激地望着她,找出纸笔写下一句话,跪地举纸:以命换命,我会 她会的字不多,都是郭湄所教。她想表达自己愿意用命换郭湄平安,“愿意”两字不会写,只能写得出“我会”。 官如卿的心仿佛被压了一座沉重的大山,她不懂,都是杀手谍卫,跟她什么供什么情分? 她真的不需要这些累赘! “起来吧,不用你以命换命。”官如卿拧眉,表情阴冷,她走近郭湄,提手聚集寒气,往几处伤口压去,淡淡的寒气如轻烟飘荡,将中了暗器的伤口冻结在一起。 明羽生怕郭湄身体缺温,真的变成尸体,不断地用热水擦拭她的额头和手心,时不时用手搓着。 清幽的夜晚,一片压抑,官如卿负手在后,她青衣绿衫,立于顶楼,遥望倾和府,眼中泛着杀光。 月色从乌云后探出,洒落一地银光,远处十几只黑影交错飞来。忽见一群蝙蝠围着她转,一坨黑影如飓风般刮来,让夜晚更加阴森可怖。 官如卿冷眼相看,迅速出手抓出一只半遮面的女子,她龇牙咧嘴,童颜童声道:“还是这么凶。” “去给我救人。” “我只救死人。”小个子被拎着,手脚划动,就是落不着地。 官如卿不听她多言,提着人运气飞走,那人直接被丢到郭湄房间,小个子在地上翻了两个滚,撞到桌角,忍不住叫了声“哎呦”! 她抚了抚头,缩成一团的身体竟然变为常人大小。 “吾乃是堂堂圣手鬼医,你这像求人办事嘛?”她声音似男似女,半张脸肤白如雪,黑白相间的衣袍左右而分,左半边脸蒙着黑布,半长发丝,一半为紫,一半为白,盘束在头巾内,像极了勾魂的黑白无常。 她的瞳色呈绿,如宝玉,明亮剔透。只看那半张脸,就让人觉得美艳中透着神秘与魅惑。 此人就是离门谍卫鬼字开头,精通医术的鬼医——阴魑,她喜欢医所有回天乏术的疑难杂症,甚至喜欢把杀人之后再救活。 “把她体内暗器取出来。”官如卿说。 “我为何要救她,我只欠你人情。”阴魑挠了挠下巴,翻了翻眼珠。 “她是离门人。” 阴璃赤红的半边嘴角扬起:“我可不认识什么鬼语,我就认识你这只美鬼。” 官如卿轻瞪她,懒得搭理。曾经阴魑以身试医法,不慎中毒走火入魔,官如卿恰好遇见,用离心功救了她一命。 当初,官如卿的离心功只是小有所成,不过就是想练练手而已。但阴魑不想亏欠,就答应她一次救命机会。 这次从苍云峰回来,离剑歌派了阴魑下山,说是暗中协助,实则是在帝京监视。 唯一的机会,官如卿留给了郭湄。这种偏门带毒的医术,只能治得了郭湄这种重伤,对她体内离心丹和迷情药却是束手无策。 阴魑带着几分色气的眼神转到明羽身上,她弯腰凑近嗅了嗅,刚低头就被官如卿直接拽住后领,推到郭湄床榻边。 “诶诶诶,干嘛。” “救人。”官如卿今天没心情跟她废话,阴魑摆摆手:“好好好,救救救,但我看她好像死了啊。” “没死。” “那好吧。”阴魑搓搓手,略显兴奋,最喜欢医这种半死不活的人了。 官如卿拉着明羽往外走,这种血腥残忍的治疗方式,不宜有人在场。 她怕明羽承受不了。 明羽担惊受怕地退出门外,总觉得眼前这个人有点可怕,可因为官如卿在,她又多了几分放心。 若是寻常人,早已当场毙命,若非官如卿最后一刻赶到,大罗神仙都救她不得。 这二人至此生死相别,可若郭湄死了,明羽还会独活吗? 官如卿难得面无笑意,她眼观四方,察觉到不平静的气息,瞬身飞落明月楼外围墙头,反手一掌,内力像只无形的手,将藏于暗处的人揪出。 被强大的掌力逼出的人,竟是未央。 “见过娘娘,奴婢是来送药的。”她拿着精致的琉璃瓶,说:“这是七绝散,可助伤口快速恢复。” 官如卿轻嗤一笑:“明月楼是天字号商楼,本宫在此协理父亲做事,顺便执行天字书院公务,大宫女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奴婢只是执君令而已。” “没人需要你手中这瓶药,请大宫女离开吧。”官如卿不想与之多言,这些皇宫的人,不值得信任。 况且,她接下这瓶药不就默认了是郭湄去闯的倾和府吗? 魏家两姐妹不傻,她没出现,只有一个人会为自己赴汤蹈火。 七绝散确实是奇药,但她不需要。人都半死不活了,这会不管是来做假好人,还是故意试探,官如卿都不会接受。 “娘娘,皇上今晚下榻倾和府,邀您一叙。” 真是咄咄逼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官如卿斜嘴一笑,眯眼望着未央:“现在快一更天了,皇上不休息却要召见本宫?” “是,皇上心牵娘娘。” “哈哈哈哈哈哈,好一个心牵,好!”官如卿冷绝如魅的眼神,透着一股寒意:“本宫跟你去见她。”
第39章 鬼医之治 星光叶影, 斑驳洒落,一场血雨腥风之后,倾和府一片安宁, 机关复位, 八卦图归。 汀水榭,门前亭台楼阁,院后小桥流水,魏清璃坐在阁楼内,用黑白棋摆放出八卦图形,正望着棋盘发呆, 暖炉发出炭火烘烤声, 屋内温暖如春。 她发丝半挽半散, 一袭白衣舒身, 芊芊细腰不盈一握,纤弱的身姿, 总有种病态美。 院内的水风车, 缓缓流转,夜空乌云密集, 雨如长丝般,悄然而至,脚步也随之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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