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像, 身姿像,语气像, 这嚣张如始的气势更像, 这有仇必报,出手狠绝, 在宫中来去自如的女子,不是官如卿又是谁? 魏清璃欣喜、激动、欣慰,所有的情绪终究化为了沉默,她甚至不知该说什么,只是站在原地凝视她,眼中充满了官如卿的背影。 这是失而复得的那种惊喜感。 她也曾经想过,官如卿会不会带着身份秘密去复命, 将自己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官如卿掌握了太多,她完全可以离开, 用女扮男装之事换取解药和自由。她根本无需得到红甲令,便可立下大功。 魏清璃有过多次顾虑,哪怕魏清遥三番五次提点自己,她也没下过断言。 现在,她回来了,瓦解了所有可疑。 “命太医署来人为小春子接骨看病。”官如卿行使昭如宫主子之权,有了靠山的宫人们当即笑容满面,什么皇宫规矩,在如贵妃眼中都不值一提。 “皇上,不会怪罪臣妾滥伤重臣吧?”官如卿转身,笑意浓浓地走向魏清璃,她眸间含光,比之前消瘦了些,多了几分骨感美。 魏清璃还沉浸于重逢的喜悦中,她望着步步逼近的官如卿,忘记作出反应,只觉得喉咙轻痒难当,咳得身体发颤。 “秋寒微凉,皇上还是回奉先殿好好养着吧,咳坏身子臣妾可是要心疼的。”官如卿语气虽撩,但不带一丝情感,与初识时那般,对一切都满不在乎。 她冲魏清璃笑了笑,便要转身。 魏清璃本能地拉住她,没有经过片刻思考,只是想留住官如卿,可这股冰凉刺骨的寒意,是怎么回事? 魏清璃惊讶地望着官如卿,她还记得那个触觉,也知道因为寒霜镖,官如卿体寒,可也不至于比尸体还冷,像个没有温度的冷血动物。掌心像长了冰刺,戳得魏清璃的心有些痛。 不仅如此,官如卿气色也不如从前,虽然素面朝天,但脸色比之前苍白几许,像大病初愈,少了些血色。 官如卿抽手藏于身后,玩味笑道:“许久不见,皇上可是想臣妾了?” 魏清璃却是不避不让,不知作何回答,真的认清心意时,更加没有勇气面对,她从来都不回应官如卿的撩拨。 以前不接不应是戒备,现在不动不言是不敢。 “朕还有很多事想问你。”语气平静无澜,习惯性地藏起心情,不让人窥视也是魏清璃对自己的一种保护。 “皇上后亭请,正好陪臣妾喝几口。”官如卿笑着说。 她惦记自己剩下的那点酒,后亭被她开出一处酒窖,之前酿的酒还有几坛。 没人知道她这些天是怎么过来的,也不会有人体会她经历过的那些生不如死,千疮百孔的皮囊死了很多次,又被救活,她就像地狱里爬行的鬼,死而不摧,坚而不蚀,内反复虐打折磨,只留一口气苟延残喘。 官如卿取出最后几坛酒,揭开盖子放在鼻口轻闻,久违的酒香让她有些兴奋。 “朕听闻你中毒了。” 官如卿没有回答,只是仰头大口喝酒,酒能暖身,却暖不了她。她看向魏清璃那张温和的脸,笑道:“皇上消息倒是灵通。” “未央说你中了迷情花的毒,这种催情之毒,会触发离心丹发作,你是......”魏清璃不知如何问出这句话。 “皇上是想问我的迷情毒如何解的,还是想知道我是怎么活下来的?” “有何区别?” “当然有。”官如卿掂着手中酒壶,歪头望着魏清璃,笑意更深:“迷情毒只有一种解法,就是与人交欢。” 魏清璃咬肌紧了紧,藏在披风内的手不自觉地攥起,最不想听的就是这句话。 但她还是冷静地问:“可是与人行房不是会破你的离心功吗?” “是啊,可活命更要紧。” “你的意思......”魏清璃颤音带着丝丝沙哑,她甚至无法把这句话完整地问出来。 官如卿无谓地拎着酒壶,晃悠悠地靠近,她食指放于魏清璃嘴角,往上提了提,依然是那抹狐媚之笑:“三鬼被我清除,皇上大仇得报,应该高兴才是,何必苦着脸。” “你,你真找了人替你解毒?” “不找人求救,臣妾哪有命活着回来见皇上。” 魏清璃只觉得心头被人重重一击,险些断了这口气,她几乎站立不稳,抖抖瑟瑟,不知哪里一抽一抽的疼。 她觉得心里有一股热浪在翻腾,五脏六腑缠绕在一起,将心脏紧紧捆缚。 她魂不守舍地后退几步,再也压不住心中的浪潮,捂嘴猛咳了几声,把连日来的担心、恐惧,压抑的思念和解毒的打击,化为一口鲜红,在掌心开放。 “皇上!”官如卿看见她咳血,笑容僵在脸上,当即聚气掌心,想上前为她注疗,魏清璃却是打开她的手,虚弱地说:“不用你管!” 官如卿悬手望她,表情严肃,未再上前。 魏清璃跌跌撞撞地转身,正巧未央赶来,望见她手上那片殷红,紧张不已,她望着官如卿,刚想说点什么,被魏清璃按住,她拂去嘴角的血渍,苦笑了几下。 “爱妃刚回来,好好休息吧。”她直起身子,保持君王该有的气概,顶着不适和心脏处的抽痛,拖着沉重的步伐,离开了昭如宫。 她以为官如卿找人解毒的意思是用身体之欢换来的,她的心倾斜了之后,理智像蒙上了一层纱,被情感支配着。 她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却又没有任何立场说什么,也没有资格。本就不该任由自己生出念想,为什么没早早将情根扼杀? 魏清璃悔不当初,算计来算计去,最终把自己搭了进去,她怎么能让人走进心底?她甚至不知道,官如卿是何时悄无声息开了那把心锁的? 几片落叶从树上掉下,官如卿扔掉未喝完的半壶酒,摊开手心,一层薄薄的冰霜已经凝结,她抱臂打了个冷噤,蜷缩着身子回到寝殿。 她封闭门窗,开始运功疗伤。 “迷情毒无药可解,为师只能用寒霜诀封住你体内的迷情毒和离心丹,但寒霜真气入你体内,你会身中寒毒,每日须用寒霜诀祛除寒毒,等你寒霜诀练成,迷情毒自会融化,在此之前,你若动情,迷情、离心丹、寒毒会三毒齐发,痛苦加倍。” 这是离剑歌的救命之法,若非她功力深厚,能够用离心功,配合寒霜决遏制官如卿体内毒素,她性命堪忧。 寒霜诀与离心功是离剑歌独创的两大高深武学,官如卿的寒霜诀只学到皮毛,若想完全练成,尚需时日。离心功她能练到第十层已经所向披靡,可想而知离剑歌的武功造诣,已是登峰造极。 官如卿专注寒霜诀的内功调息,她时刻谨记离剑歌的警示,灭口三鬼代价太大,用痛苦治疗痛苦,最终将身体摧残得如一座枯木,好似一碰就碎。 她需要找个清静的地方,每日练功,一日不练成寒霜决,一日不得安宁。 可每当她想全神贯注时,脑海中就会涌现出魏清璃吐血的样子,为什么那双忧伤的眸子,竟然都是自己的影子呢? 官如卿双手对掌,眉头、睫毛、鬓角如结霜般,变得一片花白。运功切忌分神,她忙收放,重新控制内力,慢慢逼出寒毒。 深秋,瑟瑟寒风,落叶成诗。 奉先殿,火炉架起,魏清璃坐在躺椅,半身盖褥,翻阅兵书。 “皇上。”未央端来汤药:“该喝药了。” “放着。”魏清璃头也没抬,她读书入神时,不喜被扰,只有安静下来,才能不去想那些不该想的人和事。 近日她身体不适,连续几天未出宫门,喝药也未见好转,喝完总是气弱犯困,只能卧榻而眠。 “皇上喝完睡会吧,已经看很久了。”未央小心翼翼地说,从昭如宫回来后,魏清璃就变得沉默寡言,不知受了什么刺激。 未央很佩服官如卿,两种毒物相冲,无论哪种解法都会痛苦万分,重则失去性命,轻则失去离心功和贞操,她完好无损地回来,究竟是用了什么办法? 魏清璃本不想喝药,可想到自己还有诸多未完成的事,只能硬着头皮,将那苦不堪言地药倒入口中。 “鬼蝎醒了没有?”她喝完药问。 “还没,沉睡状态,郡主亲自下针,未见起色,但也没有断气,只要人活着,总有醒来的一天。” “嗯。”魏清璃心里始终有根刺,鬼蝎一天不醒,心里那根刺就无法拔除,这一半的可能性对她来说,是毁灭性的打击,也是她最不愿意看到的事。 可她也很清楚,魏清遥的推断有理有据,现在只是缺证据而已。她不但要确认官如卿是否参与过,更要拿到忠王密谋刺杀太子的证据,有朝一日让他付出沉重代价。 汤药的副作用便是嗜睡,魏清璃困顿不已,体虚的她,回到龙塌准备就寝。 未央扶着她刚准备躺下,官如卿突然出现,无论何时,她都笑意浓浓,双眸泛着幽光,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如贵妃,皇上要休息,您怎可不通传就进来。” “本宫来见夫君还要通传吗?”官如卿饶有笑意地望着龙塌之人,她听说魏清璃已经连续多日病未好转,终究还是放心不下,忍不住来看。 魏清璃看见她心情复杂,每当想起解毒之法,便胸口不适,咳个不停。未央轻抚她后背,帮忙顺气,不见任何效果,束手无策的无力感,让人担忧不已。 “药石无医的病,喝那些风寒之药有何用?看来郡主日理万机,也没空每日在皇宫替皇上注疗。” “朕要休息了。”魏清璃对她爱答不理,侧身躺下,那种期望见到又不愿面对的心情当真奇怪,希望官如卿留下别被她的气话激走,又不想与她多言。 一肚子怨气无处可撒,却又不知道自己究竟气什么?从来没有过这样心情。 “可真是人走茶凉,臣妾这才数月没回宫,皇上就这般冷淡。”官如卿故作无辜,语气充满委屈,就差哭出声了。 她看向未央,虽没有言明,但眼神示意得很清楚。 现在这偌大的皇宫,唯有她的内功能够缓解魏清璃的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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