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楼在身后渐渐远去,“呼……”刘元嘉放松地躺倒在车内,“在孟乡耽搁许久,我们总算出来了!” “是啊,下面得加快些脚程,越接近图勒与大魏的边界,路越发不好走,前面的路能赶便赶,只是恐要辛苦些阿松了。”吉翁说道。 “无妨无妨,这一走来,再辛苦也就那样了,还是早日到达图勒为好,吉翁你便快些赶车吧,我先歇会儿。”被贼匪掳去后,刘元嘉很多天都没有睡好,脱离危险之后,困倦感一下子涌上来,他打了个哈欠,头一歪便睡着了。 吉翁回头看了看车内,见刘元嘉睡着,替他拉上车门,然后一扬鞭,加快了速度。
董群正在驿站内手书一封,给邕州家中报平安。 手下的人静悄悄进来,“少君。” 董群停笔抬头,“阿妍不在,你说吧。” “是,属下奉少君令帮助晋阳军排查县中人口,并未见有叫‘乔佳娘’的女子,属下恐对方用的是化名,所以便去县城门口帮着守门的人一起核验出城人的身份,也未见少君描述的女子。” 董群皱眉,“都没见着?难道还在县中?或是孟乡还有其他出城的路?” “这大约不可能,晋阳军入城后封死了所有出城的路,只留东城门口,就是为了防止未落网的贼匪出逃,若真有此人,应当不会从其他出路离开。”侍从如实说道。 “既没出城,又不在城中,难道凭空消失了?”董群思索片刻,“明日吾要陪阿妍先行一步去外翁家,这件事你放在心上,继续暗中留意。” “是。” ----
第43章 关山月(八)
哪怕心中多有怨念,刘元乔最终还是乖乖听了燕祁的话,既没带她那一箱用来路上打发时间的木简,也没带那半箱材质款式不一的衣物,不过她藏了个心眼儿,燕祁说她可以带三套衣物,她表面应了,却在春芜的行李中多藏了一套。 反正燕祁日理万机的,有一大堆事儿需要处理,大约也不会刻意留心她每日穿什么。 定下的卯时出发,便一刻都未在王庭多留。时辰一到,队伍即刻启程。 启程前,燕祁从马车窗往马车里递了一样东西。 是活物,一只兔子。 白白胖胖的兔子红着一双眼,被燕祁拎着耳朵送进来时,愣是一动也不敢动。 刘元乔吓了一跳。 “王……王汗……这是什么意思?”刘元乔贴着马车壁,警惕地开口。 “给你路上解闷,接着。”燕祁说道。 “不……不用了吧。”刘元乔和兔子大眼瞪小眼,她从兔子的眼睛里看出了一股怨念。 “你不是说路上会觉得无趣吗?”燕祁骑在马上,微微低头,“难不成诓骗本王的?” “没有,不是,没骗你,”刘元乔急忙反驳道。 “那君侯就收着吧。”燕祁手上一松,刘元乔下意识伸手去接,兔子稳稳当当地砸进她的掌心。 刘元乔:“……” 这兔子吃什么长大的,怎么这么重! 哎不对!她现在是刘元嘉!送刘元嘉怎么能送兔子呢!不应该送,小狼之类的吗? 难道是她看起来太弱了,让燕祁觉得她这副身板只能养兔子? 可是兔子她也不会养啊!她可是连条鱼都没养过。 “君侯,咱们真要带着这只兔子上路?”春芜手上垫着帕子将兔子接过来放在膝上,兔子的鼻尖一努一努的,也不知道在闻什么。 刘元乔歪着身子贴在车壁上,“燕祁王赏的,能拿它怎么办?好吃好喝地供着吧,谁让人家背后有大靠山呢!” 刘元乔拿起一块短案上备着的饼饵递过去,递到一半又缩回手,“兔子是不是不能吃这些?它应该吃什么来着?吃肉还是吃菜?” 春芜环顾一圈,“这里并没有它能吃的。” 刘元乔撕了一块面饼塞进自己的口中,“那便只能先饿着它了,谁让它的大靠山只顾着将它送来,却忘了留下它的口粮呢。” 兔子用红红的眼睛看了一眼刘元乔,默默在春芜的膝上转了个身。 春芜见状笑道,“君侯,这兔子听得懂人话呢。” “小兔崽子。” 燕祁骑马走在前方,隐约听见马车中的动静,回头盯着紧闭的车门看了两眼,心道,他这是指桑骂槐呢。
大魏同昌王迎娶宠妃梁昭仪母族亲侄女的婚典极为盛大,迎亲送往的队伍足足走了半个时辰。同昌王这边陪着迎亲的男子皆是宗室子弟,而梁家那头则是梁昭仪亲自送亲。 出嫁女送亲,本不合规矩,但梁昭仪乐意,这规矩在她面前便也不算是规矩了。 皇家娶亲,与民同乐。街头观礼的百姓将宽阔的长安城主街朱雀大街围得水泄不通,这些百姓一半是为观礼,另一半是为一睹传闻中那个风华绝代的梁昭仪的真容。 送嫁的马车上坐着梁昭仪和梁少姬二人。经过朱雀大街时,梁昭仪轻轻掀起珠帘,人群中立刻发出阵阵惊呼。 “少姬,百姓都在争先恐后地看你呢。”梁昭仪笑着说道。 梁少姬谦虚地开口,“姑母赞誉,少姬蒲柳之姿,有姑母明珠在侧,百姓们怎会舍明珠而去瞧那萤火,他们看的应是姑母才对,姑母可莫要为了让少姬高兴就蒙骗少姬。” “哪有蒙骗你,”梁昭仪的目光对上前面同昌王回头时的视线,“今日最美好的当属少姬,你被绢扇遮着,大约看不见,同昌王正频频回头往这边看呢。” “姑母可别取笑少姬了,”梁少姬的语气中泄露出她此刻的喜悦,但只片刻,她便心情低沉下去,“傅家阿姊同王上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岂是少姬这个只见了几面的人能够相比的。” 梁昭仪放下珠帘,不顾外面遗憾的叹息,她握住梁少姬的手,“少姬,你同那傅婵湘可不一样,你是同昌王执意求娶之人,为了娶你,同昌王甚至不惜惹怒傅夫人与陛下,而傅婵湘是上赶子求嫁,为了入同昌王府,甘为妾室,她怎能同你相比,你可不能自贬身价,放低身段同那傅婵湘一般见识。” “可傅家阿姊是侧妃,也是入了宗室谱的,何况她毕竟是王上的表妹,傅夫人的亲侄女。”梁少姬担忧道,“少姬怕……” “傅婵湘是傅夫人的亲侄女,你也是吾的亲侄女。”梁昭仪手上用了点力道,压低声音叮嘱道,“少姬,你是同昌王正妃,记住自己的身份,也要记住,情爱不能保你一世荣华,所以不能将你的赌注压在这虚无的东西上,要看得清时势大局,拎得清厉害关系,你与同昌王,一荣俱荣。” “是,少姬记住了。”梁少姬深知,姑母没有说出的下一句是,一损俱损。梁家上了同昌王的船,便只能一条航道行下去。她与傅婵湘不同,傅婵湘是为了自己,而她,是为了梁家,为了,后位。 过了好一会儿,队伍缓缓停止。 “少姬,王府到了。” 梁昭仪掀开珠帘,先一步走出马车,不曾想同昌王已然在车下候着,且已经伸出了自己的手。 梁昭仪站着马车上,居高临下的俯视同昌王,“王上以为是少姬先出来?倒是吾出来的不巧。” 同昌王神情自若地收回自己的手,朝梁昭仪行了晚辈之礼,“昭仪安。” 行完礼,静静站在原地。 梁昭仪踩着案几下了马车,侧身微微错开同昌王,回头朝马车内说道,“少姬,王上亲自在车下接你,还不下车。” 梁少姬闻言双手平执绢扇,以扇遮面走出马车。 梁昭仪看向同昌王,同昌王上前一步,重新伸出手,“王妃小心。” 梁少姬将手放上去后,周围一圈围观的宗室子弟立刻开始起哄。 “王兄,你可还看得见同昌王府的门在哪儿吗?” “是啊,王兄,人还没进门呢,你就迫不及待啦?” “你们体谅一下王兄嘛,王兄为了娶梁家阿姊,可谓是费尽了心思啊,可不得珍惜着么!” 待梁少姬站稳后,同昌王收回手斜睨了调笑的几个宗室子,大伙儿立刻识相地闭嘴。 梁昭仪目光在众人面上一扫,随即笑着扶上梁少姬,“少姬,走吧。”
北图勒王庭。 秦阿站在锡善王为她搭建的高台上,眺望南方。 北方风大,风扬起她发鬓上垂下的银铃,发出一串串脆响。 “左夫人,”婢女登上高台,为秦阿戴上风帽,“虽天已经不冷了,但此高处风大,夫人仍需注意自己的身子。” 秦阿伸出手,似是在触摸怎么都都摸不到的天际,“你说,燕祁走到了哪里?” “回夫人,燕祁王的行踪,婢子猜不到。” “燕祁王?”秦阿侧头看着女婢,某种寒光与怒火交织,“一个血脉不明的庶子,也配称王?!” 女婢惊恐万状地跪倒在高台上,“夫人恕罪,夫人恕罪,婢子胡言乱语,请夫人恕罪!” “燕祁那个孽种,弑父夺位,坑杀我儿,我忍辱负重至今,必报此仇。”秦阿看向南方的目光增添了一丝狠辣,“走,去寻王汗!”
刘元乔在马车中被颠簸得昏昏欲睡。在荥阳王府时,她每日睡到巳时才起,可自从来到草原,她用来睡觉的时间严重不足,久而久之,照铜镜时她都感觉自己眼底泛了一片淤青,怎么消也消不下去。 春芜见刘元乔这副惨状,便用靠枕为她临时搭了个能半卧着休憩的床榻,好让她侧在上面补眠。 可队伍正在穿越高山丘陵,一会儿上一会儿下的,马车内还如此逼仄,她困倦得再厉害,如此颠簸着,也睡不着。 “哎……”刘元乔翻身坐起,欲哭无泪。 明明她来时从大魏带了马车,为什么一定要坐图勒的马车,这也硬那也硬,腰酸背痛。 “君侯怎的不多休息一会儿?”春芜摸了摸膝盖上的兔子。 “睡不着,”刘元乔拨了拨兔子的耳朵,“你喜欢这只兔子,那吾送给你?” 春芜摇头,“是王汗送给君侯的,君侯怎能转送他人?” 刘元乔:“……” “君侯,王汗吩咐在此地暂时休整,您可要下车休息一番?” 春芜说,“君侯,是孤臣统卫。” 刘元乔打开马车窗,“请前去回禀王汗,吾这便下来。” 刘元乔披上披风,想了想,从春芜膝头拿起兔子抱在怀中,装作十分欢喜的模样下了马车。 燕祁正在查看臣下奉上的堪舆图,微一侧头,便看见一抹银色的身影向她走来。身影的怀中还露出一抹毛茸茸的白。 燕祁心头浮现出一个想法,兔子这种动物,倒是和刘元嘉意外般配。 “王汗,”刘元乔双手举起兔子在燕祁眼前晃了晃,“多谢王汗送的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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