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莘澄刚踏进门便被里面的灰尘呛得说不出话来。 屋内并无光亮,姜毓躲在门后观察她。 姜毓手握一根从屋檐上掉下来的破木条顶着莘澄的腰腹叫道, “举起手来!” 莘澄常年混迹战场,目视能力远超常人,看到面前这个小小的身影不禁有些好笑,她只用一只脚就放倒了小小的姜毓。 “姜毓?” “逆贼!”姜毓一骨碌爬起来,想要伸手去拿掉落在不远处的木条。 莘澄踩住木条的一端, “床榻在哪?” 姜毓:!! “你要干什么!” 莘澄本想一本正经解释,却想到一切的始作俑者是柳珹,是自己国家的君王。 她开不了口了,最后只得一句, “风弦在临汀台受了伤。” 忽然窗外炸响焰火,姜毓趁着火光看到了趴在莘澄身上的风弦。 “她为何会受伤?”姜毓没见过莘澄,也不知她是谁,只是心系风弦。 莘澄顺着姜毓的指引到了那块破木板前, “你们晚上就睡这里?” 风弦捏了捏莘澄的肩膀,在她耳边费力地说着, “就……在这,狗皇帝……都用的什么药……怎么浑身……都没有力气……” 莘澄听着她有气无力的话语,心里忽然有些舍不得把她放下了。 姜毓等着她的动作, “你快点啊!磨蹭什么?” 莘澄把她的身子放在床榻上,问道, “我给你的药粉还有吗?这药粉是一个江湖上的神医给我的,对伤口治愈有奇效。” 风弦大腿刚刚碰到床榻,就难受地侧过身, “……用完了。” “你说的是这个?”姜毓从怀里掏出来一个瓷瓶。 “怎么在你这里?你偷的!?”莘澄揪起姜毓的衣领子,稍稍用力就把她提得离开地面。 姜毓在她面前挥舞手臂, “放我下来!是风弦自己给我的!” “她才不会轻易把我给的东西送人。” 风弦:……但是我真的会。 “你凭什么那么肯定!就是她给我的!” 莘澄一把夺过她手上的瓷瓶,打开后发现里面已经空空如也。 “药粉呢?” “没了。” “没了?你个小屁孩把那么珍贵的药全用完了?” 风弦听着她们争吵声,要不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她真想跳起来打两人一顿。 “罢了!惹事精,也不知道风弦干嘛要这样照顾你。”莘澄终于发觉自己比小屁孩要更成熟一些,起身就要往外走, “我得去找找,神医应该给了我两瓶。” 姜毓感觉对风弦已经欠下太多,此时也只能沉默。 “惹事精,看好风弦,我去找药来。”莘澄走出质子殿门,听到身后姜毓的喊叫声。 “你才惹事精!” 姜毓虽然这样说,但风弦已经安静地闭上了眼,还是乖乖地拿着破土罐去找水了。 —— 莘澄原以为质子殿接近冷宫,所处偏僻,无人经过,没想到拐角就遇到了柳珹。 “……陛下圣安。” 柳珹阵仗颇大,斜靠在黄金轿撵上,面前七八个女侍端着灯笼俯身低眉,身后还跟着数位宫仆拿着大大小小的盒子和绸缎。 月光皎洁,烛灯摇曳。坐在轿辇上的女子身着黄袍,皇服上绣着掐了金丝银线的龙凤,她那双上挑狐狸眼边有淡淡的赤色,在白玉般的脸庞上更显媚意。 “莘澄……”她单手扶头,万千青丝坠下,朱唇轻启,能明显听出有些醉意, “焰火都放完了,朕好像并没有留朝臣在宫中过夜的习惯。” “臣……” “罢了,朕现在不想听。怜谷!”柳珹唤道。 “奴在。”怜谷急忙走到莘澄身边跪下。 柳珹指了指质子殿的位置。 怜谷带着一群宫仆进了质子殿。 莘澄冷汗直下,她能感受到柳珹似有似无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陛下,只有风弦一人在内。”怜谷禀报。 “她如何?” “昏过去了。” “去请御医。”柳珹缓缓坐直了身子,抬着轿辇的女侍见状将轿辇放下。 柳珹站起身,越过跪在旁边的莘澄,径直走向质子殿。 女侍早已在道路两侧举好了烛火。 柳珹走进质子殿,扑面而来的霉味和灰尘将她脑中的酒意消去大半,她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卧在破烂床榻上的身影。 脆弱的人儿裹着月白的锦袍,三千墨丝散落在床榻边缘,没多少血色的脸向内侧着,烛光只覆了半边,密密的长睫在深陷的眼窝打下一层阴影。 清冷不减,她像是隐落的月亮遗在了人间。 柳珹低头看了许久,伸手触碰她光滑的脸庞,转而捏住她精致的下颌,将她的脸转向自己的方向。 她只觉手下的肌肤触手柔软温润,不禁摩挲几下。 这动作倒根本不像是羞辱……反而像是情人间的爱抚。 怜谷将一切尽收眼底,吓得出声打破异样的氛围, “陛下,这些赏赐的东西该放何处啊?” 柳珹收回手, “暂放在长春宫侧殿揽月阁。” “陛下,那是东宫的侧殿。”怜谷提醒。 “那就放在东宫侧殿揽月阁。”柳珹转身出了质子殿,说的话传到了依旧跪在原地的莘澄耳朵里, “即日起,让柳霄拜在风弦名下学礼乐,风弦暂居揽月阁。”
第8章 风弦醒来,入目是堆叠起来的绫罗绸缎,空气中还浮动着熏香。 是龙涎香。 风弦依旧是侧着睡,翻动间她能感受到大腿上疼痛的部位凉凉的。 “殿下?”宫仆声音低沉小心,害怕里面人还未醒却被自己声响惊醒。 帐外的人似乎一直在注意里面的动静,只要风弦有动作,他就小声问一问。 难为他这般上心,帝王心海底针,如今陛下一朝对风弦这般照顾,宫里人的消息就像是探出头的麦穗,只需一点风声,就灵通得左右摇摆。 风弦心里暗骂柳珹又出什么馊主意,一边坐起身。 真的一点都不疼了。 “殿下,奴身来侍奉……” 风弦伸手让他听自己的问题,“这是哪里?” “这儿是揽月阁,在东宫偏殿。”宫仆听从地说出,“奴身是揽月阁的管事,殿下可唤奴身嘉泽。” 可能是睡得久了些,风弦脑子转得有些慢。 “哦……”风弦扯着帐子站起身,自动忽略了嘉泽递过来的手,“我睡了多少日了?” “回殿下,已有四日有余。” 狗皇帝,药还挺凶。 嘉泽一时没反应过来风弦的自称,楞了一会发现风弦已经绕过自己走向殿外。 “殿下,奴身先侍奉您穿衣吧?” 风弦听了他的话,转头看了看他手上的衣物。 华丽繁琐。 风弦微微摇了摇头,“有没有别的?” “啊?殿下是嫌不好吗?这是宫里织染局用蜀锦做的衣物,最是亲肤……” 风弦只觉耳边的声音一直在“嗡嗡”响着,“不是,有没有便捷些的衣物,我还要走回质子殿。” 不知道姜毓和莘澄怎么样了。 嘉泽笑了笑,松下一口气,“唉,殿下不必担忧,您以后已算是太女殿下的半个太傅,不必再回质子殿受这般委屈了。” 风弦看着嘉泽步步往这边走来,“等等,那姜毓呢?我记得是……” “姜毓是何人?” 他难道不知道姜毓的存在? 风弦揉着眉心,她脑中快乱成一团浆糊了,“你先说一说,为什么我会到了揽月阁,又为何会成为你们太女的半个太傅?” 嘉泽上手将衣物披在风弦身上,正要帮她拉好绶带,就被她躲远。 “你只要回答就好,我自己会穿。”风弦感觉到他的手若有若无地落在自己的腰间,她不喜欢。 嘉泽低头半阖眼眸,掩盖住眼底的心机,“殿下嫌奴身手脚粗笨,伺候得不好吗?” 风弦感觉和他沟通好累,手上加快了整理衣物的动作。 她刚要踏出宫门,就被两道寒光闪了眼。 还好收脚快,那刀剑只削去空中甩动的发尾。 “陛下有令,殿下不可出揽月阁半步。” 风弦看了看身后毕恭毕敬站着的嘉泽,又向前更近一步。 女侍的刀剑马上又落了下来,风弦正想铤而走险周旋一番,“且慢,你们可知……” “都给本宫让开!”一道脆生生的怒喝传来,带着一股娇蛮。 女侍动作一顿,众人顺着声音的源头看去。 金枝玉叶的女孩面容昳丽,穿着上好的乌金丝绸,裙边绣着雅致竹叶花纹的雪白滚边,头上的金玉发簪工艺精巧,更加衬得她那一双与柳珹极为相似的狐狸眼灵气四溢。 “本宫倒是要来瞧一瞧,到底是哪位太傅能入得了母上的眼。”柳霄小手一挥,女侍们皆放了行。 柳霄手腕上围着一圈红绳,红绳上还有几颗镂空的镶金玉珠。 她无端感觉柳霄的声音非常熟悉,好像之前在哪里听过。 柳霄停在风弦面前,发现她居然不让着自己,见到自己走过来也不往后退,只能仰起头来看她。 “怎么这么不懂规矩?就算你是太傅也得对本宫行礼!” 风弦看着柳霄的头顶,才刚刚到了自己的腰。 真没想到柳珹这样的人还会有孩子。 柳霄见她既不说话也没有退步的意思,气得用手去推搡,“你不是教本宫礼乐的吗?” 真是的,看起来是个木头,本来还想和她打好关系以求能够在日后宽裕一些自己玩乐的时间呢! 宫仆女侍们都不敢轻举妄动,见柳霄没有吩咐的意思更是站得远远地旁观。 风弦见状矮身蹲了下来,“大梁的太女殿下?” 柳霄见她这般,以为她在示好,小下巴立马抬得高高的,“自然,本宫问你那么多话,你为何不答?” “殿下可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才会落到个这样的下场?” “嗯?为何这样问?”这难道不是一件自豪的事吗?柳霄疑惑。 风弦一听便知她也是被算计进来的,一切都是柳珹背后作梗,“哎……不如这样,殿下放我出去。” “我能得到什么好处?”柳霄脑袋灵光。 “你想要什么好处都可以。” 柳霄低头与风弦对视一番。 双方都觉得划算极了。 “成交。” 风弦直起身子,柳霄笑道,“甚得本宫之心!本宫要把她带到主殿去深讨一番,你们都不用跟着!” 女侍还想再拦。 柳霄拉着风弦的衣角,硬是把她拉了出来,“母上那边,本宫会亲自去说。” 女侍斟酌一番,还是收了刀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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