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有天半夜,我又做了噩梦惊醒,发现有人闯进我家,拿走了床头柜里的东西。 那时候我刚迈入管理层,连日的精神紧绷加上怕被人知道我想退出的害怕,我一下子就变得特别暴躁愤怒,就像受到冒犯一样气得不行。 我提着棍子追了上去,在院子里一棍将背对着我的闯入者敲晕,直到这个时候才发现他是罗萨。 但我没有停下来,我的脑子已经被过量的毒品吞噬了理智,我以为他拿着那些东西是想去举报我,我气疯了…… 我费尽心思养家,照顾妈妈,送他去上学,让他远离这些东西,拥有一个光明的未来,他是怎么回报我的?” “然后呢?” “他似乎跟我解释说了些什么,但我什么都听不进去了,只记得他特别吵,吵得我头疼,所以我发了火让他闭嘴,他也很生气,我们扭打起来…… 等再次安静下来的时候,我左手拿着棍子死死压在他喉咙上,右手三根手指都塞进了他嘴里,罗萨满嘴都是血,就这么睁眼盯着我一动不动。” 罗泽捂住脸失声流泪,“是我杀了罗萨,我杀了我的亲弟弟……”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跟官方档案里记载的内容对上了,兄弟俩的母亲将小儿子的失踪归咎于长子,不过半年的时光,就在悲痛与憎恨中撒手人寰。 母亲当然恨他,罗泽当天夜里吸嗨了,在失手杀了弟弟后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是被吵醒的母亲提着煤油灯去到院子里查看时发现了一切,然后叫来马克神父商量,帮长子隐瞒了这一切。 罗泽眼眶里满是泪水,他看向伊冯道:“能把杰克的照片再给我看看吗?” 伊冯将照片递过去,他摸着照片上男孩的笑脸。 “那晚之后,我向马克神父做了忏悔,他问我今后的打算。他说我可以成为一个自暴自弃的杀人犯,也可以改过自新向上帝赎罪,最后站在天主的面前与罗萨相见,然后祈求他的原谅,我选择了后者。” “那你睡着的时候罗萨从你床头柜拿走的经书呢?” 罗泽的眼泪又滚落下来,“罗萨根本没有想过要举报我,他怕被人发现了里面神父劝我离开帮派的信,在院子里将书给烧了。我就在那堆灰烬旁边杀了他。” —— 口供及证据的整理和报告有底下的科员帮忙完成,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伊冯靠坐在椅子上,手拉开一旁的抽屉,香薰的芬芳刚弥散出来驱走疲累,卡洛在口袋里打了一个滚吱吱叫了两声,她就将抽屉又关上了。 几秒钟后,门被敲响,伯爵夫人走进来,反手后倚轻轻关上了门。 “我听署长助理斯科特说,罗泽先生刚刚答应会配合警厅进行案情通报,马克神父也会帮忙安抚奥汀区教众及居民的情绪,作为回报,周五罗萨的葬礼他可以在两名警员的陪同下出席。” 阿卓亚娜缓步靠近,绕过暗红色的漆木办公桌,“我发现摩根副警长比你还热爱工作,她让其他人都回去,自己却俨然一副要独自留下来加班到很晚的样子……咦,我昨天放在这儿的香薰瓶呢?你不喜欢吗?” 伊冯没有回答,“天都要黑了,你的视察还没结束?艾妲呢?” “你关心艾妲都比关心我要多……”嘟囔了这么一句,女妖倚着桌沿靠到她身边,“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来打扰你工作,我绘画的时候也不喜欢旁边有人看着,但我需要跟你商量一件事情,一件很麻烦又很重要的事情,跟你有关。” “什么?” “关于艾妲。” 伊冯抬眼认真看着她,阿卓亚娜心生欢喜,大腿轻轻一歪就贴上了炼金术士搁在靠椅扶手上的手臂。 “我打电话给了坎德尔警厅青少年犯罪调查组,他们抓了维德——也就是艾妲好朋友的哥哥,因为这件事我们冷战了两天。 我本来是要提前送艾妲回家的,但你说服我再给她一次机会让她留下来,可我真的不知道怎么跟这些叛逆的青少年打交道……伊冯,帮帮我好吗?” 伊冯坐直了身体,伸手从桌上拿起日历,上面用红笔圈了几个日期,“今天周三,明天上午我有两场培训讲座,下午要为一件案子出庭作证……这样,午餐后你让帕尔默管家把她送过来,没有什么比身临其境言传身教更有教育意义了,我带她去法庭旁听一场审判。” 阿卓亚娜将她手里的日历抽走,不满瞪她。 “怎么了?” 女妖轻轻踢了她的鞋子一下,娇气道:“你明明知道我意思的,我们就不能一起出去吃顿晚餐,看看电影,到海边或公园里逛一逛吗?” 伊冯从口袋里将卡洛掏出来托在手心,摸着它柔软的毛发,垂下眸子,慢吞吞道:“没这个必要。” “莉娅,你现在对我的执念或许只源自不甘心,你完全没有必要因此耿耿于怀。提出分手的人虽然是我,但你才一直是那个不在乎的人。” 阿卓亚娜靠近扶着她的肩膀,急切道:“我没有不在乎,我很关心你的!” 伊冯抬眼看向她,笑了一下,“是吗,从进门到现在,你有没有问过一句:‘伊冯,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如果你问了,我会告诉你,我现在感觉很不好。”
第83章 “我不知道凯瑟琳告诉了你多少事情,但我没有她们想象中那么脆弱需要陪伴。” 战争与和平年代的创伤从来都不能相提并论。 战争往往是人类解决争端的最高形式的暴力武装斗争手段,无论有再冠冕堂皇的理由或借口,率先触发战争的往往也都是那些玩弄权术的政客,而付出代价的却是士兵以及陷进泥淖中的百姓。 在这一点上,伊冯和大多数士兵都一样。一个合格的服役军人应当服从命令保家卫国,在应该扣动扳机的时候绝不会手软。 可等到沸腾的热血冷却,脚步重新踏上文明社会的土地,站在车水马龙的热闹街市上的时候,这些士兵偶尔会意识到,那些曾在面前消逝或被自己亲手夺走的性命,无论战友还是敌人,都跟面前熙熙攘攘的人群没什么两样。 现在不一样了,伊冯如今的工作不再是亲历那些斗争,相反,她仅仅是维护秩序解决争端的执法者。 凯瑟琳担心她会因为那些令人发指的恶性凶杀案而受到另一种精神创伤,可恰恰相反的是,伊冯对此接受良好。 但能接受不意味着就麻木不仁。 “我不喜欢这种案子,从罗萨的尸体被埋下那刻开始,今天发生的一切事情就已经注定了。 死者,凶手,以及他们兄弟俩身边的所有人,没有一个是真正意义上的恶人。” 马克神父说得对,罗萨的死是一场悲剧。 罗泽应该为他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但如果他们逮捕的是十四年前的罗泽,伊冯现在一定会好受许多。 女妖向来就很擅长于理解和共情每一种人类的情感。 她上前一步挨靠着滑轮椅,手轻轻按着炼金术士的肩膀,低声道:“所以你是因为罗泽先生而难过吗?像他这样的好人落到这种结局,的确——” “不,法律已经规定了秩序,在这个世界,不是说夺走一个无辜者的生命后再补偿拯救其他人的性命就能弥补扯平,这是两码事情。” 伊冯抚摸卡洛的动作停下,她抬眼看向阿卓亚娜,“我难过的是,莉娅,就算你知道我的心结是什么,即便你理解我想要什么,但你还是下意识选择忽略掉那些东西,继续尝试主导操纵我的感情。” “你是身体语言的专家,从我们最早接触开始,你就在试图控制我的情绪,唤醒我本能压抑的欲望。 当然,控制并不都是贬义词,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想影响操控他人的倾向,但你尤其喜欢且擅长这点。” 女妖眨了眨眼睛,语气温吞道:“你在说什么啊伊冯,我听不明白……” “我之前想查出那个打电话向警厅和教会举报你的人,所以去找弗莱明医生拿了你以前的血液样本。 结果我发现你一直都很谨慎,医院里留存的生物标本信息都经过处理,根本查不出魔法元素存在的痕迹…… 所以那通逼我出面处理的匿名报警电话,真的是某个嫉妒你的疯女人打的吗?” 那时她们刚刚有了矛盾与摩擦,虽然没有明说分手,但关系已经冷了下来。 可就是因为那通电话,让伊冯又主动去了红槭木庄园,也是在那次,她跟女友正式提了分手。 阿卓亚娜此时的表情看不出一点谎言被戳穿的迹象,她嗔怪道:“你难道觉得我会自己给自己惹麻烦,故意跑去招惹教会吗?” 这也是炼金术士一直不确定的一点。 阿卓亚娜根本没道理这么做。冒这种暴露身份的风险,就为了逼自己去见她吗?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伊冯不觉得自己在她心中能有这样重要的地位,以至于让她做出这种不理智的行为来。 伊冯不再去攀扯这些事,她垂下目光,用右手食指勾挠左手掌心小花栗鼠的下巴,卡洛扬起脑袋,享受地眯上了眼睛。 “如果我们还在一起的话,这种情感上的主导操控不算什么,但以我们现在的关系,你不该再试图这样做了。 就像你上午问我喜不喜欢一样,我喜不喜欢并不重要,重点是你越界了。” 点出来以后,这种有意无意亲密的肢体动作就显得格外突兀且不合时宜。 伯爵夫人收回搭在她肩膀上的手,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微笑道:“伊冯,我还以为你真的没有感觉呢……” 什么不享受且无法接受暧昧的鬼话,不享受应该根本不在意才对。 “所以你是喜欢的对吗?” 她耍赖一般弯腰凑近,迫得伊冯又向椅背靠了靠。 看着面前这张精致无暇的脸,又嗅到女妖身体散发出的一阵香气,伊冯呼吸停滞了一瞬,突然有些恼怒。 “你有没有想过,炫耀美貌、靠身体来吸引仰慕者并不总是可取的? 随着时间的流逝,总有一天这种源自于外表的性感和吸引力会消失,到时候你准备怎么办?” 这有什么可纠结的,外貌不也是人类魅力的一部分吗? 她到底是因为自己这种随随便便不设防勾引靠近的行为而生气,还是因为她们现在关系变了,但心底某种隐秘的占有欲依旧在作祟? 阿卓亚娜眼神温柔含笑,“所以我还是吸引到了你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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