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缠满绷带的手指按在了手里的书册上,低头道:“那晚娜丝琳在告诉我她的作为的时候我就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如果院长留下预言,指引后人去推开那道两界相通的大门,她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她的学生,不将开门的方法留在学院里,而是曲折周转让外人得到提示?” 阿卓亚娜听得认真,方才为这两人谈话间的默契而腾起的妒火也消散了,凯瑟琳也不偷偷去瞪了,明亮的目光只是专注地瞧着她,“为什么啊?” “因为无论是否自污,她做的这件事只要传出去,就等于承认自己亲手断送了所有可能掌控魔法的人所拥有的机会,她会被撕下时人赞封的‘圣者’之称,而被永久钉上骂名,成为她在手稿里谦卑自称的‘原罪者’。” 这点伊冯其实无所谓,她不觉得现在的世界在拥有魔法后会变得更美好。 想想吧,如果社区里的某些人突然有一天就拥有了无法封禁也无法被没收的枪支,而且那把枪拥有无限火力,甚至还能进化...... 即便她自己也能成为其中一员,那种场景也同样很可怕。 “而且,最重要的是——” 炼金术士侧头与未婚妻对视了一眼,阖上膝盖上那本《亡灵手札》初始手稿的影印本,放进身旁一堆内容同样被涂黑了一大片的书册当中,抬手环搂过她笑道:“我想,院长的妻子应当不同意她的做法。” 曼森公国的执政官、旧帝国权势最盛的初代蔷薇大公不同意,圣者就什么都做不成。
第169章 蔷薇大公不同意妻子担负上断绝魔法文明的骂名,把圣者布置了一半的计划打乱,预言手稿也涂黑删改了大段。 在争执商量了多次之后,拗不过她的缠磨,那位亡灵大魔导师最终想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那就是隐瞒一切,设下鱼饵引诱后世被力量所迷的贪婪者上钩。 “‘野心家死于王座阶下,贪婪者亡于鬼魂丛中’,院长曾亲手镇压过野心家借魔法力量夺世俗权位的两起叛乱,她知道怎样能勾起贪婪者的欲念,也知道肯定会有人上钩。 无论是作为‘钥匙’的魔宠、法阵咒语或典籍,还是娜丝琳通过署名为‘亨特骑士’的羊皮纸手稿解密找到的初刊本《亡灵手札》,大概率都是她设下的‘鱼饵’。 为的就是让贪婪者咬钩后,参照指引一步步设下传送阵,最后激活法阵,让‘祂’能带着被世界壁垒所排斥的庞大力量从亡灵世界登临而来,封死魔神的偷渡之门。 而参照这一点来看,能侵染腐蚀人体诱使灵魂堕落的元素魔毒,大概率也都是门另一边恶魔的手笔……” 伊冯没有提到卡洛的名字,像是完全忘了有这回事一样。 凯瑟琳也没有追问,有意将卡洛的死忽略了过去。 “所以依你看,前天那一个小时元素能量场的巨大震荡与波动,是因为通往冥界的传送阵激活所带来的影响,并不是大陆的魔法力场回到了从前?” “对,我是倾向于这个解释的,但——” 凯瑟琳的声音跟她重叠了起来,“‘最终还要等炼金学术协会那边汇总各国能量场监控数据分析后得出结论’嘛,我懂,但魔法危机预案一旦下达,每分钟都会烧掉大笔经费,你的建议或许能让妈妈说服内阁,给国库节省一笔不必要的大额支出。” 对此,伊冯犹豫了一瞬,还是给出了自己肯定的判断。 “我认为,除非有不可抗力解除封锁,让人类世界再度与那些异空间的高等魔法位面相连,不然大陆不太可能会返归魔法时代。 就算这次的元素震荡,也只是由于传送阵的原因,让圣者在打开通道的同时,使得‘门’这边的人感受到了亡者世界的能量场,而并非大陆本身的磁力元素场发生了变化。 所以现在开启应对魔法危机的应急预案是完全没有必要的……” 同样的话伊冯昨天在医院里也和调查完现场后过来询问情况的汉克本土术士们说过,吉娜像是听进去了,但坎德尔中央政府那边的高层官员采不采纳就是另一回事儿了。 凯瑟琳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这一趟过来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你的伤呢,接下来还要去坎德尔吗?” 这一点阿卓亚娜帮她回答了。 “不去了,卢塔里迪号邮轮沉没海底,我在前些天的遇难者名单里面,根据《贵族法案》,塔妮斯顿伯爵获判胜诉,‘伯爵夫人’名下的财产自动进入了移交手续……” 凯瑟琳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道:“这是什么愚蠢的剥削律典,下这条判决的法官是疯了吗?” “对啊,就是很荒唐!”女妖愤愤不平。 “不过依照法典,法官也没有办法。 我的律师告诉我,海难发生后,对方律师把遇难者名单当作补充证据也呈上了法庭。 法官在宣判的时候对那个私生子说,他们钻了法律的空子,倚仗死者无法发声争取权益来谋夺财产,这是对他本人乃至整个法庭的羞辱。” “那现在怎么办,官司不继续打了吗?” 阿卓亚娜抬手将滑落身前的栗色长卷发轻轻拂到肩后,哼了一声,“打啊,但不是现在。” “塔妮斯顿伯爵官司是赢了,名义上我账户过去赚的大部分财产都成了他的,可判决下达前对方提供的只是遇难者名单,并没有拿到死亡证明,更何况我根本就没有死,所以法庭在证据采信的程序上算是有漏洞的。 基于这点,我的律师已经向法庭提交申请,要求重新冻结那部分划归到伯爵名下的资产,而法官也很爽快就签字通过了。” 之前是对方要求冻结她的财产防止转移,现在该轮到她反击了。 伊冯笑了起来,看着女友脸上有一点小算计的得意表情,揽住她的肩膀,听她兴致勃勃和凯瑟琳分享计划。 “这起诉讼案本就因为我的名气有一定的公众关注度,判决下达后,坎德尔有家报社同时刊登出了海难发生后卢塔里迪号的遇难者名单和这起诉讼案的跟踪报道。” 阿卓亚娜语气恨恨,“那个可恶的混蛋,姐姐当时刚知道我的‘死讯’,本来是要赶过来陪伊冯的,却因为他咄咄逼人的态度脱不开身,让记者拍到了她哭着从法庭出来的照片……” 事情现在闹得很大,艾妲的爸爸赫伯特先生上午在电话里说,坎德尔今天某些报社的头条新闻甚至不是关于魔法危机重临的讨论,而是刊登出了一篇观点辛辣尖锐的社评文章,直接抨击了当下新时代汉克贵族借助法律以及其他更隐秘的手段对公民进行的剥削。 按文章原话,“如果一位家喻户晓的女士、功成名就的油画大师,一名了不起的艺术家都能被贵族以法律的‘正当’形式夺走亲手创造的财富,同样的事情倘若发生在我们身上,发生在一个兢兢业业却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跟贵族扯上关系的工人家庭上,我们能想到任何能成功维护自己权益的机会吗?” 这种时候,就算爆出阿卓亚娜没死的消息也无济于事了。 因为判决已下,豺狼已成功谋取到不义之财,舆论正在发酵。 阿卓亚娜将爱人腿上盖着的毯子又往上拉了拉,“我昨天给律师打电话的时候就说了,申请冻结资产后,先让那个混蛋尝一尝被人唾弃的滋味,至于接下来的事情嘛……” 她仰头看向伊冯,抬手将她额侧贴的医用胶布抚平,靠过来亲了亲她的嘴角。 “我准备将这件案子上诉至汉克斯伐诺最高法院,以《贵族法典》违宪的名义来进行辩护。” 倘若上诉成功,立法院将开启违宪审查程序,《贵族法典》很有可能会因此而废除某些条款或完全废弃。 届时,汉克旧贵族的仇恨将酝酿至巅峰,那位私生子伯爵的下场只怕比任何人都要惨…… 说实话,伊冯也挺佩服女友的。 无论是想出这个方法,还是胆敢抗衡一部法典将案子上诉至最高院控诉其违宪,敢踏出这一步的人,都值得旁人敬佩。 “我们昨天从医院回来后,莉娅就一直在跟坎德尔的律师聊这件事。 对方电话里不仅主动提出要免费为我们之后的辩护提供服务,还退还了先前的律师服务费……” 这种案子如果打赢了,辩护律师不仅能作为案例中的人物进入法学院的教科书,还相当于给自己打响了名声,之后的身价绝对暴涨。 坎德尔任何一家有名的大律所都会愿意免除费用接下这桩案子的。 凯瑟琳看着对面依偎在一起相视微笑的二人,只觉空气中的含糖量高到都要滴下糖水了。 她觉得好没意思,将杯子里已放至温热的咖啡喝光,突然有点想念那个会套上玩偶服,装扮成北极雪人站在雪橇上给她憨憨递上礼物的家伙。 她晃了晃一头灿烂金发,将脑海里乱七八糟的念头甩开,起身告别。 伊冯也没挽留。 凯瑟琳这次过来算是出公差,任务完成后立马就得回去,外交部还有一堆工作在等着她。 “我租了车,司机就在路边等我。” 说着,凯瑟琳拉起她被绷带缠住掌心和指节的双手,“后续康复训练如果不顺利就给我打电话,我再给你找医生。” “放心吧,凯特,医生说外伤并没有很严重。 但我的手是被生锈的铁架钢筋磨破的,所以医生为了进行彻底的清创处理,把伤口打开切除了一部分皮肤组织……” 凯瑟琳脸色骤然发白,伊冯忙安慰她道:“不过我觉得应该不会有事,莉娅当时也看到了,那位圣者回返冥界前给予了我一道魔法,似乎是将侵入我体内的破伤风病毒随血液一起从掌心驱逐了出来。” 炼金术士开玩笑道:“我当时应该说我是李斯特家族的养女的,那样或许圣者会愿意跟我多说几句话。” 听她这么说,凯瑟琳稍微放下心来。 她紧紧拥抱了妹妹,随后捧住她的脸,伊冯乖乖低头,让她亲吻额心。 “小伊,照顾好自己,别让我和妈妈再担心了好吗?” 伊冯老老实实点了点头,墨瞳乌黑,眼角弯起,依旧是那样温和腼腆的笑,“我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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