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妖栗色的长卷发被她举止自然地拂到肩前,露出耳垂上那枚银色的危险预警符文耳钉。 伊冯心里突然涌现出一股陌生的奇怪感觉,有些温暖,又觉得有些不自在。 她微微点头示意,将围巾拉起罩住口鼻,大步走到路边坐上了警车。 离开了女妖的视线,炼金术士从大衣内兜里掏出一个小巧的首饰盒打开,将一条项链吊坠拿出来挂脖子上,拉下捂住口鼻的围巾,把吊坠埋进衣服里,放在贴近心口的位置藏好。 大雾中为了行车安全,警车开得不快,伊冯拨按了几个按钮,警用频段电台里重复播报着一件入室抢劫伤人的警情。 今晚分配给她的搭档是个海湾分局的本地警察,应对街头这些紧急情况,这个男人的经验能甩伊冯好几条街。 “麦尔德西渡路在九公里外,现场附近已经有巡官接警响应赶过去了。 我准备把车开到教堂路的十字路口处鸣笛亮灯等救护车。从教区医院指派出来的救护车想去麦尔德西渡路,那个十字路口是必经之路。” 搭档从车内后视镜中打量了副驾上这位年轻的首席一眼,加了一句:“你觉得呢,长官?” 伊冯当然没有意见,她坐在副驾上用对讲机回复了指挥处,对面响应后迅速联络了教区医院。 她打开纸袋拿出了那份还冒着热气的晚餐,将里头打包好的另一份放到了中间的扶手盒里,“汤姆,晚餐。” 男人闻言愣了一下,“也有我的吗?” 她咬了一口酥香的肉馅饼,“嗯,我朋友备了两份。” “女朋友?” 这次换伊冯愣了一下,“为什么这么说?” 汤姆本来没那么饿的,此时闻到香味,只觉肠胃都绞痛了一下,嘴里分泌出唾液来,“没几个男人会细心到给女友准备晚餐时,还照顾到她的临时夜班搭档吧?” 伊冯将嘴里的食物咽下,“不,我是说,你为什么觉得我和她会是这种关系?” 夜色下,车开到了一条漆黑的狭街口停下,警车顶端刺眼的旋转灯光几乎是唯一能穿透雾霾的光线。 汤姆没有让车熄火,而是只关了警笛等着。他摘掉手套拿起扶手盒里的晚餐,先闻了闻贝果的香味,这才抓起肉馅饼咬了一大口。 他只换了一个词,“没几个人会细心到给朋友准备晚餐时,还顾及到她的临时夜班搭档吧?” 远处的浓雾里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声,汤姆三两下将馅饼全塞进嘴里,嗦了嗦手指,拉响警笛,“味道可真不错,你女朋友亲手做的吗?她一定很爱你。” —— 夜里乌云就散了,伊冯第二天一早到家的时候,空气中气味刺鼻的霾雾已经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冬日清早正常的白色晨雾。 电台新闻说周四是个大晴天,而八点钟的天色也证明了这点。 伊冯站在家门口跟这一晚的临时搭档道别,此时能见度已经提高到警车驶离了近五十米才被道路上湿冷的白雾所吞没。 伊冯裹紧衣领,转身掏出钥匙回家。 一进门,壁炉的火光就驱走了湿寒,温暖干燥的环境仿佛瞬间就让她疲劳了一整晚的大脑思维迟缓下来。 炼金术士突然就感觉到筋疲力尽,她将大衣和围巾脱下扔到沙发上,手里的东西好好放下,任由自己一头栽进了沙发里。 听到动静,二楼楼梯上走下一个人,“伊冯?” 她仰头,举目四顾,茫然道:“谁叫我?” “噢莉娅,你今天怎么起这么早……”伊冯爬了起来,“我带了早餐。” 阿卓亚娜过来靠着她在沙发上坐下,“房东刚刚才走,我正准备再多睡一会儿呢。你怎么样,现在去休息?” 伊冯摇头拍了拍脸,“没事,我最困的时候已经过去了,我先去洗个澡。” 洗完澡出来,她精神了许多,除了眼底的血丝外,气色看起来也好了不少。 伊冯将换下的衣服扔进脏衣篓里后下楼,和阿卓亚娜一起吃早餐。 “对了,我昨天还来不及问,雷吉纳太太和珍妮怎么样了?” 海湾分局的警情通报只说杰罗姆潜逃后因持刀入室被击毙,但是对死者家属,也就是他的妻子和岳母,并没有隐瞒很多信息。 毕竟认领尸体的时候,她们一看那具干瘪发黑的狰狞尸体就知道了。 “珍妮是在院子里晾衣服的时候被她丈夫袭击的,那个男人拖着她的头发把她拽回了屋子里,门框上都被撞出了血……” 阿卓亚娜心有余悸地跟伊冯说了珍妮的情况,“她的样子很吓人,脸上到处都是淤青,脑袋后面破了一个大洞,流了很多血。好在医生说那些大多都是皮外伤,她有些脑震荡,需要卧床静养。” “那杰罗姆的死……” 阿卓亚娜知道伊冯想问什么,她轻描淡写道:“雷吉纳太太知道杰罗姆是跟在她后面才找到我们家来的时候很愧疚,至于珍妮——” 她起身将餐盘放进水池,随后转过来双手轻轻按住伊冯的肩膀,身体倚靠在她背上,长发垂落至肩前。 “珍妮是个傻姑娘,她以前将丈夫过往的暴力行为归咎于酒精,现在又找到了一个新的借口为那个男人开脱。 她一直在哭,哭泣自己失去丈夫,哭泣孩子们失去父亲……但我看得明白,珍妮心底里其实什么都知道,她一点都不怪我们。 她知道自己爱上的是个毁了她一生的烂人,她只是做不到离开他。” “好了,”女妖把炼金术士拉了起来,从背后推着她往楼上走,“你可能觉得自己不困,但相信我,亲爱的,你需要休息。” 伊冯知道自己现在的状况,她老老实实上床躺下了。 她几乎是刚一闭眼,睡意就迅速击溃了她,以至于女妖替她盖好被子后,俯身用手指勾出她脖子上那条项链的时候,昏昏欲睡的炼金术士都没意识到自己这次迟钝到洗澡都忘了将吊坠取下来。 打开吊坠,看着里面的东西,女妖突然怔愣了一下...... 半睡半醒间,被子掀开,怀里钻进来一具柔软馨香的身体,伊冯睁开惺忪的睡眼,阿卓亚娜却抬手捏住她的耳朵,凑上来吻了吻这双雾蒙蒙的黑色眼睛,迫使她闭上了眼。 “没事,睡吧伊冯,我在这儿陪你。” 伊冯睡着了,她眼下略有些青乌,脸枕在软枕上无知无觉。 她不知道,咫尺之间,女妖看向她的目光里尽是化不开的情意。 阿卓亚娜捏揉她耳朵的手松开,炼金术士的耳垂上便也出现了一枚亮闪闪的符文耳钉。 和自己总时不时故意戴上在她面前晃的这枚一模一样。 是谁说这对符文星象耳钉的危险预警能力很弱,却生怕她遇到危险,悄悄将另一枚耳钉藏进吊坠盒贴在心口的? 分手后,她带着不甘回来,本以为伊冯是故意在跟她玩这场暧昧游戏,她试探着半真半假、半沉迷半抗拒地靠近,原来面对的始终是这颗无暇的真心吗? [莉娅,如果零分是喜欢,五分是爱,十分至死不渝,你对我的感觉究竟有多少?] 伊冯,你不再问,是真的不再对我报有指望了吗...... 爱情对女妖而言是游戏、是工具、是手段,也是蚀骨的毒药。 心完全交出去的感觉就像踏空陷落一般,一切都超出掌控,再无回转余地。可再多的惶恐与害怕,当知道深渊之底就是那个人的时候,恐惧竟也神奇地化作了安心与期待。 看着伊冯熟睡的脸,阿卓亚娜的心软了下来,她闭眼枕靠在了爱人心口,终归还是为这颗平稳跳动的心而悸动臣服。 ——只有卡洛听见了她的答案。
第122章 伊冯睡醒一觉起来,什么都好像没变,又好像有什么东西潜移默化悄悄改变了。 她记得睡前阿卓亚娜好像钻进了她怀里,但对方出乎意料地没有闹她。 她当然也没去追问,阿卓亚娜肯定能找出一万条理由合理化自己的行为动机。 晚上一个人在家没睡好,两天前刚对着一个异化的半蜥蜴人形怪物开了枪,对方的尸体曾在客厅躺过一段时间所以她害怕…… 女妖有一副百变的面孔,过分感性的真诚与有利于自身的撒谎并不总是矛盾的,即便是真心相待,她们也很擅长于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就像凯瑟琳,少女时期的小伊冯可不止一次被姐姐耍得团团转…… 她和阿卓亚娜的关系一步步发展到今天,彼此之间毋庸置疑是拥有深切的羁绊与火花的。 伊冯相信阿卓亚娜是真的喜欢她,但她也知道,分手后驱使女妖找过来一步步靠近的动力里,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源自于对方被分手后耿耿于怀的不甘心。 对一个顺风顺水的漂亮女人,尤其是一直以为控制权在自己手中的女妖而言,热恋中被提出分手是对自信心的巨大打击。 炼金术士一边刷牙,一边抬手擦去镜子上蒙的一层水雾。 她又何尝不知道,莉娅靠近的目的并没有那么单纯…… 她们现在欲盖弥彰的关系,到底是不是重蹈覆辙? 看着镜中熬夜后面色略显苍白的自己,还有耳朵上那枚亮闪闪的耳钉,伊冯愣了一下。 等洗漱完下楼,阿卓亚娜正在打电话,看到她下来去了餐厅,女妖匆忙说了两句话后挂断通话跟了过来。 现在是下午两点多钟,阿卓亚娜已经吃过午餐了,但她还是在餐桌旁坐下,托腮看着伊冯喝她中午做的洋葱肉汤,期待道:“怎么样,喜欢吗?” “嗯。”耳钉已经被取下来了,伊冯抬头看她,“我以前都不知道你有这么好的厨艺。” “那是当然,演戏要演全套嘛!和帕尔默叔叔一起来约德郡后我就住进了红槭木庄园,‘伯爵夫人’有司机、女佣、园丁和厨师,自然不需要我再下厨了……” 阿卓亚娜去橱柜里又拿了一副干净的刀叉过来,将餐桌上那份整块的烤肉排切分放到碟子上,推至炼金术士面前。 “但其实前任塔妮斯顿伯爵,也就是我前姐夫,他生前在首都过得可不算好,他遇到姐姐的时候,除了贵族头衔外,家族财富已经所剩无几了。 不过人们总是会对出身上流社会的人抱有过多期待,认为这样的人拥有与他们俊美外表相匹配的美丽心灵与超凡智慧,所以就算他离开约德郡时贫困潦倒,我以姐姐的身份回来后高调露面,海岛居民也自然而然接受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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