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她当然知道自己的室友在哪儿。 阿卓亚娜最近似乎养成了一个习惯,一旦出门或许不在家的时候,都会跟伊冯打电话或留字条说明自己的行踪。 如果没提,那一定是在阁楼工作室里进行她的绘画创作。 阁楼其实被伊冯布置成了她的炼金实验室,但那儿白天的光线很不错,宽敞又明亮,阿卓亚娜白天有灵感的时候就喜欢抱上画板去那儿待着。 可现在正是黄昏时刻,天一会儿就要黑了,阁楼里没有电灯。 伊冯站在升降梯下面看着被橘红色晚霞染上橙色的天花板,有在考虑给阁楼的窗户也安上窗帘,然后请电工来通线路装几盏灯…… “等我一下!”听到炼金术士的声音,女妖轻快回应了她,随后收拾了一会儿东西,这才出现在阁楼的升降梯前。 “伊冯,你刚回来吗,看见餐桌上的晚餐没有?” 阿卓亚娜身上围了一件深蓝色的帆布围裙,上面本来已经染上了一些油画颜料,又被她沿着油彩痕迹的纹路拓展绘成了一副图画。 伊冯看不出她这件当作工作服穿的围裙罩衣上画的是什么,不过颜料色彩的对比瞧上去赏心悦目,样式还挺好看的。 见她准备从上面下来,炼金术士多此一举地帮她扶握着梯子,“我回来有一会儿了,你给我留的晚餐也吃过了,谢谢。” “我给你办公室打了电话没人接,还以为你今晚要更晚一些才能回家呢!” 阿卓亚娜将鬓边散落的碎发勾拨到耳后,扶踩住梯子上坡度略有些陡的横木,“对了,你的凶手抓到了吗?” “……” 察觉到她情绪不对,阿卓亚娜低头叫她的名字,“喂,伊冯。” 伊冯抬头看了过来,女妖瞧了她一眼,估量了一下高度,转身靠着梯子踩在那节横木上不动。 炼金术士心猛然提起,侧身大跨步下了两级台阶,伸手正好将一时兴起跳下来的女孩接住了。 她惊魂未定,一手兜抱着阿卓亚娜的大腿,一手揽在她腰后,来不及将人放下便责备道:“你疯了吗!要是摔下去了怎么办?!” 阁楼的门板正开在二楼走廊与楼梯的衔接处上方,升降梯与楼梯口就隔了不到一米的距离,这要是不小心从台阶上滚下去,那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 被人抱着,女妖动作自然地抬手回搂住炼金术士的脖颈,脚尖在二楼木地板上落地踏实。 隔了两级台阶的高度,阿卓亚娜此时比伊冯高出了大半个头。 她微微低头瞧她,漂亮的浅褐色眼睛晶莹含笑,“可你把我接住了啊!” 伊冯揽在她腰后的手已经松开了,阿卓亚娜却一手勾住她的脖子不放,另一只手从她肩膀滑至心口处攥住一枚扣子,“呀,不小心将你衣服也染上油画颜料了,你脱下来,我帮你洗?顺便你也可以和我说说,今天都发生什么了……” 伊冯本来不想聊这个的。 将一个身处险境的人留在原地等死,无论对方是什么样的人,这都不应该是一位执法机构任职的公职人员所能做出的事情。 正如她和检察官玛兰说的那样,这并不值得夸耀,她越线了。 可当炼金术士在女妖的打岔指导下,用松节油将衣服上的油画颜料搓揉清洗掉,再用清水洗涤多次后晾起来的时候,阿卓亚娜已经从她口中问出一切了。 “我知道这没什么好纠结的,我做出决定的时候就知晓自己应该承担的后果了,但我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 我是说,那三条人命......我必须做点什么。 还有迪伦,他也参与了抢劫,最后经受不住内心的折磨,他与前去逮捕他的警察隔了一道门,跪在十字架面前将枪口塞进嘴里扣动了扳机。 可他本来不必死的,如果斯坦先生父子和那个孩子没有在他面前被杀的话……” 伊冯走到沙发前坐下,抬手来回摩挲着自己的额头,“五发子弹,瑞安身上背了四条人命,我觉得我应该这么做,但我又没有资格这么做......我是说,没有任何一条办事指南赋予我随意处置他人性命的权力不是吗?我这样跟亲手杀了瑞安又有什么区别?他该死,但不应该这么死......” 藏在内心深处的焦虑被引爆出来,她有些语无伦次,“先是亲手给出了那份隐患重重的协议,然后越线撕毁条件,擅自作出这种决定…… 我不知道……斯宾塞反复向我确认了好几次,问我是不是真的要这么做,而我每一次都给了他肯定的答复。我向他们下达了命令……可这一切本来就不必发生的…… 艾什莉……我又搞砸了……” 她捂住了眼睛,“天呐,我都做了些什么!” 阿卓亚娜抚摸着她的肩膀,“伊冯、伊冯,别这么想!” 她知道伊冯想到了谁。 鬼婴童之母艾什莉。 那个早已身陷地狱的可怜女孩选择放弃生命,在莱罗河畔的咖啡馆里和她未曾降世的孩子一起去往冥界以后,坎德尔特遣执法队接过了案子。 他们捣毁了乔瑟夫匪帮,解救了其他像艾什莉一样落入皮条客掌控的女孩们,也揪出了藏在特莱林警局执法队伍及政府内部的黑警和保护伞…… 一切看上去很美好,除了一条,为了让乔瑟夫反水攀咬出背后的保护伞,政府那时提供了一份待遇优厚的协议,让匪帮之首乔瑟夫加入了某项证人保护计划,逃脱了所有罪名。 当时凯瑟琳安慰伊冯说为了抓大鱼,很多国家和地区都这么干,只不过不会让公众知道而已。 彼时的炼金术士看上去对此没什么反应,却没想到只是把一切藏进了心底。 阿卓亚娜托捧起了她的脸,“伊冯,听我说,无论发生了什么,这都不是你的错。” 伊冯面对着她,注意到女妖已经换掉了那身沾染油彩的围裙。 大部分油画颜料都是有毒的,所以阿卓亚娜在指导伊冯清洗从她身上沾染了颜料的衣服时,自己也去卸妆洗了脸。 卸掉妆容的女妖美貌丝毫没有褪色,白皙细腻的皮肤在蓬松柔软的栗色长卷发及浅褐色眼珠的映衬下更显得光洁无暇。 外面的天已经黑了,电视里的气象预报正提示说马上就要迎来大范围的降温,壁炉的火提前燃起,丝毫感受不到夜间寒气的侵袭。 阿卓亚娜的眼神十分温暖,“你不能那么想,也不要把这些事情都归咎到自己头上。” 她借着壁炉闪烁的柔光,将自己送进了伊冯怀里,依偎靠着她。 “在这个世界上,事情总不会都尽如人意的。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杆自己的标尺,而我能确信,我、以及你接触过的大多数人,都愿意生活在你的这把尺子所衡量的世界里。 伊冯,我在你身边见到了,你所奋斗且努力维系的秩序,正是我的理想之国。” 这样近的距离,炼金术士稍微低头,便能亲吻到女妖唇息馥郁的柔软嘴唇。 而伊冯也的确这么做了。 前一秒她们还在讨论一些关系到生命的罪与罚,而下一刻,这个吻就将沉重的话题冲淡了。 伊冯的第一反应是为自己的冒犯而道歉,可阿卓亚娜却枕着她肩膀,凝视着她没有说话。 女妖的眼睛缓慢眨了一下,用含蓄且委婉的方式传递出了某种信号。 一只漂亮任性的骄纵小猫,它会因为喜欢及好奇的天性,去到人身边磨蹭打滚,但它不会轻易躺在人怀里露出柔软的肚皮,朝对方缓慢眨一下眼睛。 伊冯知道现在怎么做才是最好的,于是当阿卓亚娜在她怀里闭上眼睛后,她再一次低头慢慢地、慢无保留地亲吻了她。 沙发上重叠的两道人影躺倒了下去,没有调笑,没有暧昧的言语,只是十指扣在一起,伴随了一声隐忍的低呼。 “莉娅?” 明明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在炼金术士的目光下,女妖不知为何紧张极了。还没结束,她白皙莹洁的肌肤就透了粉。 阿卓亚娜向来不是什么含蓄的女孩,如果有人问起,她也可以大方承认自己的欲望,从不觉得这是什么丢人的事情。 但此刻,她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像换了一个人一样,突然变得如此含蓄,连没压抑住的一声轻喘都让她羞得厉害。 她难耐地侧蜷了身子,察知到身下潮润的热意,阿卓亚娜胸口微微起伏,努力舒展着身体,扭头看向壁炉跳动的火光,手指攥勾住炼金术士的衣角,红着脸小声道:“不是疼……” 她愿意的。
第117章 气象部门的预警十分精准,前一天午夜时寒潮就席卷了北国,约德郡开始降温,到第二天清晨时分,室外气温已经降至接近摄氏零度。 这天没有日出,因为整座城市都笼罩在了沉沉的乌云之下。 白色的浓雾迟迟不散,早上八点左右的时候,天空开始降下了细密的雪点,但室外的风并不大,如果将窗户关严实再拉好窗帘的话,大概率也察知不到外面的动静。 阿卓亚娜趴抱着枕头睡醒的时候还没意识到自己在哪里,但下一秒,皮肤直接接触光滑绒毯的舒适触感就唤醒了昨晚的记忆。 要知道,她可没有裸睡的习惯。 卡洛此时正仰躺在床头柜边的柔软小窝里呼呼大睡。 它毕竟不是真的花栗鼠,说是冬眠,但跟寻常野生动物降低代谢及呼吸频率、减缓心跳蛰伏过冬的生物学现象完全不同,这只魔法时代遗留下来的小生物更像是进入了某种间歇性的深度睡眠中…… 阿卓亚娜蹭到枕头边,抬手懒洋洋抚摸上小金花鼠软乎乎的温暖肚皮,将脸埋进了枕头里。 枕头上有伊冯身上总会带有的那种清新特别的气味,有一点香但不浓。 如果偏要形容的话,阿卓亚娜觉得闭眼埋在枕头上嗅到这种气味的感觉,能让她联想到自己正置身躺在一片蓝色的矢车菊花海,暖洋洋的日光将她柔和包裹于花田中的场景。 好吧,她愿意承认这种感觉是她基于艺术审美和想象力加工出来的场景。 赖床了好一会儿,阿卓亚娜才懒懒起身,用一旁干净的毛毯围裹住身体,光脚踩在地毯上,走到衣橱前打开了柜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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