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等了上千个日夜的人,终于回来了。 鹿城猛得撞进乔司怀里,撞得她趔趄几步。 乔司压着嗓子笑,轻轻推她。“我身上湿的。” “不管!”鹿城深埋进她的颈侧,声音带着明显的哭腔。 乔司不再推她,紧紧抚着她的脑袋,侧脸摩挲,亲吻头发。 乔司撑不住久站,两人相拥的位置一退再退,退进了浴室,直到她抵到洗澡椅无法再退,后腰撞上淋浴器的开关。 莲蓬头喷洒而下,雨水浸透的身体被热水包裹,乔司颤栗,舒服地叹息。 鹿城的浴袍也渐渐湿透,沉沉贴在雪肤上,蓬松的遮挡不再,露出更多。 许久许久,久到紧拥的姿势僵硬发麻,掰都掰不开。 乔司动了动左腿,棍子似的无法弯曲,只好直直地叉开坐在洗澡椅上,鹿城顺势坐进她怀里,并不施加全部重力。 只是,她洗澡洗了一半跑出来,浴袍里都是空的。“什么时候回来的?” “一周前,要向上面述职,很多事情都得交代。”乔司余光低垂,喉咙微不可觉地吞咽。 鹿城捋开乔司的头发,水流漾过俊俏的面容,有些不真实,像26岁的模样。她心跳微微加速,倾身吻了过去。可还未碰上那柔软的唇,秀眉紧蹙。“你身上什么味道?” 乔司都闭上眼等亲亲了,幽怨地睁开,趁她不注意啃了她一口。“做了个身体检查,可能染上点消毒水的味道。” 鹿城狐疑地覷她,用手捂住她的嘴。“你有没有受伤?” “你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乔司轻笑,咬她的手指。“你知道的,边境之前全是血吸虫,做个检查保险一点,别把你和孩子感染了。” “不是,你头发都是焦味。” “这个啊,在边境长了不少白头发,又黑又白太难看了,染成全黑的,是不是年轻很多?” 鹿城以前为了乔司的白头发,央她喝中药,就是不肯喝,有孩子后就这么积极了?她捻了捻乔司的头发,粗糙硌手。“以后别染了,伤头发,多养养就好了,我带你去看看医生。” 乔司随口答应。“宁靖的肚子好像有点鼓…” “不是血吸虫,她很健康。”鹿城脱了乔司的衣服检查,热水没有流过的地方一片冰凉,她开大了水流,两人沐浴在一起。 乔司眼神越过鹿城,远远凝在鹿宁靖的肚子上,不确定地点头。“那她——” 鹿城掰正她的脑袋,与她对视。“单纯的胖,你女儿出生八斤二两,医院的称都压坏了。” 乔司惊讶,“八斤二两?!” “她才两岁,体格比蒲葵的女儿小不了多少了,吃得也多。” 边境的孩子出生就没超过六斤的,虽然他们已经不愁吃穿,可大多有些营养不良,尤其是那二十多个血吸虫孩子,胖肚皮瘦四肢的可怕画面久久悬在乔司心头。 女儿生得健壮,乔司自然是开心的,可随之而来的就是揪心。“那是顺产?生了多久?” “没有,剖腹产,一个小时就出来了。”鹿城怕她自责,转移话题。“不是去述职?他们怎么安排你之后的工作?” “先让我休息一段时间,后面再安排岗位。”乔司去剥鹿城的浴衣。“我和他们说了,不去一线,不去太忙的地方,安排个轻松的养老岗位。每天准点上下班,给你们做饭洗衣拖地,以后不会再离开你们了。” “谁要你洗衣拖地了!”鹿城想挣开手,被乔司牢牢扣住。之前能锁乔司的喉,完全是她不抵抗,一旦她想制服自己,单手就能做到。 乔司掀开衣襟,一道横切的灰白色伤疤横亘下腹部,大半个手掌那么长。鹿城的皮肤依旧细腻白皙,马甲线只隐隐留着影子,与记忆中的美好身体变化很大。 “是不是很丑?”剥下的浴袍如盛开的玫瑰,层层堆在腰际,拱卫着不自信的冷清美人。 “那我不是更丑?”旖.旎心思不再,乔司弯曲食指,用侧指腹抚摸那道疤痕。这是她手上唯一没有疤的地方,可以真切的感受她妻子生产的痛苦。 “抱歉,无论是作为妻子还是母亲,我都没有尽到责任。” “那现在,”鹿城解开腰间最后的束缚,居高临下诱.惑她。“就尽你妻子的义务。” 乔司仰头,热水敷面,雾气缭绕在清冷妻子身上,朦胧间仿佛回到十年前,青涩异常。 “我的荣幸。” …… “你去哪儿?”鹿城用被子捂着胸口,扯住乔司还未系好的腰带。 乔司俯身亲了亲她的唇角,拉起被子盖住她青紫斑驳的锁骨。“我得先出去,万一宁靖醒了,看见旁边睡着一个怪阿姨,不得吓坏了?” “现在还早,宁靖不会这么早醒来。”鹿城收紧了手,语气惺忪粘腻。“再陪我一会儿。” 谁能受得住久别重逢的妻子挽留? 乔司受得住。“我给你做了早餐再走。宁靖没有见过我,我还得准备准备。” 腰带上的手仍是不放。 “乖,很快回来~” 鹿城坐在餐桌前,有一勺没一勺地往嘴里送南瓜粥,目光茫然无神。若不是这甜到腻人的粥刺激味觉,她会怀疑乔司从没出现过。 “妈…妈”鹿宁靖卷发高高翘起,睡得眼睛一只大一只小,睡衣褶皱上耸,露出可爱的肚脐眼,拖鞋也穿反了,走得一摇一晃,随时可能绊倒。 “早上好,宁靖。”鹿城注意力放在大门口,第一次没有去抱宁靖起床。“对不起,妈妈忘记给宁靖泡奶粉了。” 显然,她的宝贝女儿有了巨大的进步,可以自己起床了。 鹿宁靖爬上椅子,小手扒拉着餐桌沿,巴巴望着妈妈泡奶奶。“多点…多多的…” 叮咚—— 鹿城倒奶粉的手顿了顿。“宁靖,帮妈妈开个门可以吗?” “好~”鹿宁靖恋恋不舍地看着奶瓶,一步三回头地下桌开门。 “呀!”鹿宁靖奶声奶气的喊叫,呆呆怔住。 鹿城也看呆了。 大门只开了半扇,一抹又红又绿的颜色堵满了门口。 乔司高大的个子不像以往那般有压迫感,衣服和裤子是连体的,巴掌宽的腰带束在腰间,勾勒出逆天的身材比例,宽大的礼帽倾斜戴着,阴影了大半张脸,露出红艳的唇和精致的下颌线。 “妈妈!妈妈!”鹿宁靖短腿原地蹬着,短手激动挥舞,想说什么又没办法准确表达。“宁靖的!宁靖的!” 鹿城心一喜。“宁靖记得?她是宁靖的姆妈。” 鹿宁靖拽着鹿城的裙摆,着急忙慌。“宁靖的!宁靖的!” 鹿城怕她摔倒。“别着急,妈妈跟着你呢。” 鹿宁靖扯着鹿城到幕布墙前,指着下沿的画。“妈妈,她跑出来了!” 鹿城细细看去,回头再看乔司。 乔司右半边的身体包括礼帽全是紫色,左半边是红色,客厅的灯光铮亮,鲜艳的拼接颜色更是夺人眼球,除了婚礼,乔司从未穿过这样的颜色。 闪光的耳坠,走动间在耳垂荡来荡去,妖艳的女人味十足,她的领结也是双色,坠着两条长长的带子,飘逸潇洒。 两种女性气质的极端同时出现在一具身体中,碰撞融合,强烈的感官刺激震动鹿城的心。 十八岁初恋的萌动春心,再一次跃动在三十八岁的胸膛中。 鹿城心脏狂跳,耳中回响胸腔的空鸣声,眼神灼热地看着妖娆俊逸的女人。 那个她相识了二十年的女人,施施然走到她女儿身边。 鹿宁靖仰头踮着脚看她,重心后移,脑袋太重,一屁股坐在地上,这下子,她终于看清自己画里女人的长相,熟悉又陌生,却又觉得本就该这样。稚嫩纯真的眼里满是惊奇。“哦~” 乔司俯身,耳坠倾斜在鹿宁靖眼前,璀璨夺目。“哦~” 乔司伸出戴红手套的左手,很是郑重。“你好,我叫乔司,是宁靖的姆妈。” 鹿宁靖握拳放进她的手心。“泥猴儿,宁靖是妈妈的宁靖。” 正文完。 番外一:瘸子和瞎子、 十年卧底,乔司再没有穿过警服。 十年卧底,乔司再没有穿过警服。 全身镜前,崭新的制服白衬衫还有清晰的折痕,制式领带松松环在领口,是一拉就可以系好的,她却迟迟下不了手去拉。 十年前的领带就是这样的吗? 领夹要不要带? 男士领夹和女士的不一样吗? 乔司像个刚入警校的孩子,满脑子问号。只不过当年的疑问带着激动兴奋,如今却像是丢了记忆的老人。 鹿城一身宝蓝女士西装,妆容精致、简约飒爽,倚在门边看着磨磨蹭蹭的乔司,走了过去,拉上了她的领带。 “我都到穿白衬衫的年纪了吗?” “我觉得还是蓝衬衫好看些,你觉得呢?” 鹿城听着碎碎念,不语,素手捻了捻她腰身的布料,大了些。 一周前乔司接到任命,空降至国大,国家安全学院院长,今日是学生的毕业典礼,需要她出席。 以乔司的贡献,高校院长的职务低了许多,上面很是歉意,表示这只是过渡,三年内就会调职云云。但她很满意,有寒暑假、偶尔给研究生上上课,时间自由,完全可以自己带宁靖! 鹿城比她还高兴,经过鹿侃一事,鹿家对鹿宁靖的教育极其重视,除了生活保姆,其他不假借人手。鹿宁靖完全是鹿城自己带的,太忙就送去两家老人,总之,不会留出空档。可老人年纪都大了,孩子精力旺盛,再喜欢宁靖也吃不消带她。 乔司工作空闲多,妻妻轮流带孩子再好不过了。 鹿城费力地拉出沉重的抽屉。“要挂奖章吗?” 乔司掠了一眼,又看回镜子中的自己。“不用,我就坐在角落撑个样子。” 鹿城取奖章的手顿住,这些奖章自乔司领回来起就封存在这,再没动过。每次出席重大会议,唯她胸前空空荡荡,朴素异常。 乔司与她解释过。忠诚者最先牺牲、然后是正义者,她不过是苟且偷生的狡猾之徒,有何脸面佩戴这些染着战友血的勋章? 鹿城起身。“穿常服吗?” “不穿,大热天的。” “那换一件衬衫吧,空荡荡的不好看。” 乔司听话地解开衬衫扣子,敞开满身的伤疤。 鹿城摸过它们无数次,这一次,真心实意地说,“不戴那些也好,于我而言,你身上的每一处伤疤都是忠诚者的勋章。” “那我把它们遮起来,只为你一人忠诚。” …… 恢宏大礼堂,每一个角落都盈满正义、光明,承载着华国公安的未来。 “全体起立!” “我宣誓:我保证,对党忠诚、服务人民、执法公正、纪律严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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