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潋滟进门,把手提包和手机放到桌上,正好屏幕亮了起来,出现仲景刚发来的消息:「不得不说,开罗这边的太阳是真的毒辣。」 林素汐瞥见,问:“你和他还在联系?” 沈潋滟脱下鞋,赤着脚往里走,“怎么不联系?好歹是相过亲,又有共同话题的朋友。” 她坐到了沙发上,自愿继续之前没说完的话,林素汐反而在这时,放慢了节奏,去了冰箱那边,“喝酒吗?” “不。” 林素汐便兀自开了罐,又抱着其他几瓶,往客厅走去,在沈潋滟身旁坐下。 她们并排坐着,互不对视,互不干扰。 谁也没先开口,僵持着,保留先机。 林素汐便一罐接一罐地喝酒,直到喝到她的极限——第六罐结束,沈潋滟才说话:“我发现你比我擅长用感情解决问题。” “什么?”林素汐捏扁了罐子,主动转头看她。 身边的人比她矮,又不愿偏头,便只瞧见了乌黑的头发。 她故意灌醉了自己,沈潋滟完全能够预料事情的走向,她会因此卸下防备,向林素汐透露她想要的讯息,待这个人醒来之后,她们之间发生的任何事情,借着酒意,她都不会记得,除了与颜芝相关。 很上不得台面的招数。 没能看见沈潋滟的正脸,林素汐心里无缘无故地涌起股委屈,她伸出双手,箍住了沈潋滟的双颊,强迫性地让她与自己正脸相对。 “阿艳啊……” 一股酒气扑鼻而来,沈潋滟刹那间明白了,林素汐从前为什么这么讨厌她喝酒。 她骂了句:“你烦不烦?” 本来是很严肃的事情,互相拉扯,互相偷窥对方的筹码,被林素汐一个耍赖给蒙混了过去。 林素汐说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她何尝不是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似乎是为了对付她含糊其辞的招数,林素汐铁了心的要牺牲自己,糊涂着脑子,朝沈潋滟靠去。 沈潋滟眼疾手快的,反手捂住了她的唇,含着怒意开口,“林素汐,别继续惹我生气了。” 她稍稍用力,将人推开,失去平衡的林素汐倒在了沙发上,沈潋滟从沙发上起身,走到她脑袋边,替她散开了长发,好让她躺得安稳。 丢开发圈后的手也没离开秀发,五指在她脑袋穿梭、摩挲着。 “我惹你不快了吗?”喝醉的林素汐,时而强势,时而温软,这样的她拿到主动权,谁也抢不走。 沈潋滟败下阵来,“算也不算吧……” 林素汐借着酒意,拿下脑袋顶上的手,双手捂着,贴在了自己的脸颊上,“……凉凉的。” 下一秒,手就被抽了回去。 沈潋滟站了起来,“林素汐,你有空对我使这种手段,不如去派人盯着孙璟。” “你说过,我身为外行人,在案件上有着空前绝后的敏感。” “所以我能告诉你的是,身为颜芝的男朋友,孙璟会是下一个死去的人。” 古希腊三大悲剧作家之一的欧里庇得斯曾说过:当一个好人受到伤害,所有好人,定将与其同历磨难。 “如果你信我的话……” 该说不说,素汐在对付阿艳上,有着一定的心机和手段,不过可以剧透给大家的提示是:如果林素汐永远不舍弃她的正直,那么她再多的心机和手段,都会被沈潋滟玩弄
另外,欧里庇得斯确实存在,我只知道他的《阿尔刻提斯》,是讲妻子对丈夫的爱,又朋友之间的友谊,算比较经典的故事
还有,埃及开罗与国内有五个小时的时差,例如国内下午五点十二分,那么开罗就是中午十二点十二分,跟国内与莫斯科一样的时差
第10章 一双眼微颤,林素汐紧了紧,缓缓睁开。 客厅留了盏昏暗的氛围灯,刚醒,不刺眼。 她嘤语着坐起,前额的刺痛敲击着神经,她开始后悔起,昨天出此下策。 喝醉之后,她都做了些什么?能看见的都是些零散的片段,散落在脑海的角落里。 啊—— 朦朦胧胧的动作如同骤然亮起的闪光,一束束地窜进脑海,林素汐懊恼地将脸埋进了手心里,她做得过分了些。 不过事已至此,她抬起头环顾四周,做都做了,总该有些收获。 “阿艳……” 林素汐试着唤了声,没有人回应她,她这才想起,沈潋滟今早好像有节早八的课要上。 非必要情况下,林素汐不会对沈潋滟使用这种打感情牌的手段,只是在每件事上,沈潋滟都做得太明显了,似乎在故意告知她,她与这之中的每个人都有莫名的联系。 她也不常喝酒,不清醒的脑子容易让她做出一些平日里不会有的举动。 高中毕业的聚餐她和沈潋滟都没有人去,她是没人邀请,沈潋滟则看不上那些邀请的人。 她们兀自买了些瓶瓶罐罐,坐在京南的海边,轻酌浅尝。 那晚的很多事她都不清楚了,只知道第二天,她醒来时,身下垫着沈潋滟的校服外套,又得了阿艳的警告,没她的在场,绝不能在外喝酒。 说这话的阿艳,半边身子尽是泥沙,林素汐见了着实好笑,却也连连答应。 如果说沈潋滟薄情寡义,在乎很多人的林素汐也好不到哪儿去,不过她的狠心好像都给了沈潋滟。 现下清醒,套话的过程她半点记不得了,却仍然清楚沈潋滟对她说的那段话: “身为颜芝的男朋友,孙璟会是下一个死去的人。” 似乎刻进了骨髓,每每有血液流过,都是浑身发烫的疼痛。 林素汐扶额,撕下了桌上的便签,上面是沈潋滟留给她的提示:当一个好人受到伤害,所有好人,都将与其同历磨难。 字字力透纸背,看得出来,沈潋滟写下这句话时,压了脾性。 她倒是该庆幸阿艳没有发狠地给睡梦中的她一把掌。 显然,沈潋滟是料中了她定会记得孙璟的事,所以留下这句话不是提醒她要提防的事件,而是在告诉她,瞧瞧你的手段吧,独善其身,从不管别人的死活。 林素汐有在反省,多年未改。 她捡起桌上的发圈,将长发随意束起,随后给警局的同事打去电话。 “喂,柳晨。” 警局那边有些吵闹,似乎都在忙,柳晨稍提高了声音,“喂,林队!” “孙璟那边,需要找几个人去看着,你们挪些人手出来。” “孙璟?”柳晨疑惑了瞬,接着讲道,“林队,你没收到通知吗?” 林素汐预感到不对,心跳乱了节奏。 “今天早上九点的时候,京南天主教堂的神父,在圣母玛利亚像前面发现了孙璟的尸体。” “他在昨晚凌晨十二点的时候,割喉自/杀了。” 只是一瞬,全身的血液仿佛凝滞,林素汐呆愣在原地,而电话那头的人被上司叫走,匆匆结束了通话。 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她是向上批了假条,才来沈潋滟这边找可疑点的,具体会对沈潋滟问些什么,局里的人也都知道。 所以,昨晚和她待在一起的沈潋滟,有她这个警察给出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可距离女朋友自/杀不过短短一天的时间,孙璟怎么会想要结束生命?还是选在了天主教堂的圣母像面前? 赎罪吗?圣母确实有救赎的意思,但多属于女性的视角。 而且这个举动完全是坐实了他和颜芝策划了吴承瑛失足坠楼一事。 她和专案组成员将将想明白这个过程,证据还来不及收集,颜芝就自/杀了,在这个案子上继续下去,也就没了意义。 孙璟更不应该赶在女朋友自/杀,没办葬礼的空档上,选择自我了断。 林素汐浑身发凉,线索好似面包屑般,散落在每一处,偏偏就是无法组合在一起,形成名为“真相”的面包。 她叫了辆车,先赶去了警局,里面的人光是处理频频添乱的媒体,都是一阵手忙脚乱。 柳晨见她到了,几乎快要哭出来,他在警局里的资历最低,被几个组的领导轮流使唤,根本停不下来脚,只要负责他的林素汐能把他叫走,他就能稍微轻松些,专注孙璟的事。 林素汐到他面前,仍是脚步不停,“我要见孙璟的尸体。” “在刑事技术实验室里。” 他跟在林素汐后面,马不停蹄地朝实验室赶。 得了法医的应允,白布掀开,一张惨白的脸便展示在他们眼前。 林素汐戴了手套,伸手去压孙璟的伤口,刀伤很深,切到了骨头,足以见他自裁的决心。 “用的以前那种西瓜刀,贩卖给他的商家已经找到了,是个老菜市场里的小铺子,老人家也没想到年轻人买走是用来自/杀的。”法医在一旁解释。 这是她做过最简单的尸体鉴定了,作案工具就在尸体旁边,除了致命的伤口和一些老旧的工作伤,身上找不出别的,受过殴打、胁迫的伤痕。 林素汐问:“没有别的了吗?” 法医摇头:“报告写的很清楚,没有别的了。” 再简单不过的自/杀。 最近几天里,杨倩依处理的自/杀和意外尸体报告也太多了,她很有理由地怀疑起了当代年轻人的精神状态。 “警局是不是该和附近的学校联系一下,适当地开些心理讲座了?” 白布再度盖上,林素汐低声道:“我会去和领导反应的。” 虽然她知道,这些案件不仅仅是年轻人的心理问题,倘若一个人有了自/杀的念头,只要有旁人加以引导,这种念头可以随时消失。 前提是正确的引导。 迄今为止发生的五起命案,只有颜芝和孙璟是自/杀,也就是说,只有两起案件在可控范围内。 林素汐靠在警局外面的墙上,燃起一支烟,默默吸着。 有人诱导了他们吗?这种没有理由的质疑提出来,警局里不会有人相信。 毕竟颜芝和孙璟的计划早已被他们查出,说是畏罪自/杀,或者年轻人弱小心脏撑不起的愧疚感,都不为过。 唯独诱导这种说法,不会有人愿意耗费时间去查明。 正常人犯罪,通常都会牵扯情感问题:仇杀、情杀……精神病不讲究理由,却也不会目的性如此明确地选择两个学生去诱导。 他们会发泄可憎的欲望,自/杀这种不留发泄痕迹的方式,不会在反社会人的考虑范围内。 不提颜芝和孙璟,颜芝三个室友的意外,更是来得突然且毫无根据。 但这就是意外的本质,不可控,不可查。 烟头烧到尾,在林素汐两指之间烫出伤痕,她想得太深,疼痛没将她叫醒。 面包屑被她聚拢到一堆,就是干坐着,去想,去念,它们也变不成面包。 “面包,面包……”她入魔般的念着,“该死的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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