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他想,仪仗官又拉长声音高喊一声:“再拜!” 身后文武百官一同徐徐跪下,而后起身。 中书侍郎持玺绶立于手持书案的中书令身前,待其查验完册案之后,中书令启奏群臣:“有制!” 那种感觉又重新回到了他心中,那颗心脏像是被冰泉反复濯洗至透彻,他甚至是颤抖着手,接过权力和身份的象征,他张口想说些什么,却无人给他这个机会。 中书令催促地看了一眼这位新上任的太子殿下,神情一时有些不大好看,明明都排练过好几次了,怎么这位太子还是总在关键时刻掉链子,见人安安分分地回到原来的位置,面色这才好看了些许。 “跪!”仪仗官又高喊道。 在他看不见的身后,朝廷上的文武百官皆是神情莫测,各怀鬼胎,见这位太子殿下跪下,心里无聊地估摸着时辰,等轮到自己了,就再跪一遍。 御座上的中宗面容有些憔悴,但还是颇为慈祥的地看着自己这位不怎么见面的儿子,随着他轻点头示意,尚书令则展开诏书,宣道: “卫王俊,道居天允,天纵英姿,品质冲华,神鉴昭远,恭谦表态,仁孝居心,夙彰睿哲之风,思隆正绪,宜升上嗣,养德东宫,可立为皇太子。仍令所司择目,备礼册命!钦此!” 尚书将玺绶与诏书双手奉上,他长拜谢恩,虔诚地接过那玺绶,尔后随着鼓乐声徐徐转身,步趋有节,缓缓退出大殿。 待声乐止,他又长拜 至此,礼成,是为皇太子,李重俊。 正当舍人纷纷领着王公贵臣们纷纷退去时,他仍是疑惑不解,朝身旁亲信轻声问道:“那紫衣公子是何许人也?” 亲信疑惑:“紫衣公子?” 又朝太子殿下示意的方向看去,不禁莞尔笑道:“回禀太子,那是镇国公主,太平” 亲信又见太子殿下愣神,又笑着道:“是的,按辈分,您理应唤她一声姑姑” 他又朝四周看了看,朝年轻的太子附耳道:“我们需得结交她,这样,您登大宝才会更顺利,省得一些杂碎来挡路!” 亲信又不着痕迹的地扫了几眼不远处盛气凌人的武三思和武崇训,示意太子殿下几番,却只见太子殿下讷讷地点头,牛头不对马嘴地回道: “走吧,过些日子,本宫还得去拜谒皇后,实在耽搁不得了” “是”亲信无奈拱手道,转身又朝那个方向瞟了几眼,他心中突然咯噔一下,那边好像发生了些什么事,但太子殿下,唉,不管了,他还是莫要管闲事的好。 亲信一甩袖,抬腿跟上太子。 “诶!上官姑娘,今日怎地一身白衣,也不怕圣上怪罪”武三思拦住正打算离开的人,嘴角痞笑,有些不怀好意。 被拦住的人轻笑:“武大人怎么忘了‘白衣公卿’和‘一品白衫’?陛下气度慨然,这才允臣着白衣” 武三思顿时被噎了一下,又见倾国倾城的人轻笑,额上红梅更是惹人,像是跌落九天的神祗,一时心急,手一撑,将佳人困在墙间,接着笑道:“是三思不是了” “武大人,此地属大明宫”一身白衣的人瞬间冷下了神色,不卑不亢着重强调了后面几个字的字音,想提醒面前人注意分寸。 武三思顿时就笑了,轻佻又放荡道:“我都不怕,上官婕妤怕什么?” 上官婉儿眯了眯眼睛,这个人仗着是圣上的亲家,竟已经为所欲为到这个地步么? 武三思正洋洋自得之际,却见身前冷美人忽地一笑,向他伸出芊芊玉手来,这笑差点勾了他魂魄。 他顿时大喜,以为眼前人终于开窍了,却不妨下一刻整张俊脸直接糊在冰冷的城墙上,以为被羞辱的他顿时怒火中烧,正想挣开,好好教训这位不识相的上官婕妤一番,却听身后不知何人轻呵了一声: “武宰相这是在做甚?” 他慌忙撤开抵在墙上的手,转身跪拜行礼:“公主千岁” “武相这是在作甚?”太平没看跪在地上的人,只是面色疑惑,扯着嘴角又问道。 “我和上官婕妤开玩笑呢,是吧”武三思不敢抬头看那人,只得扯了扯身旁人的裙角,疯狂朝上官大人示意道。 一旁的上官大人笑而不语。 “是么?” 他听公主的语气甚至委屈到有些气恼,以为这位表妹又吃他的醋了,连忙连声道:“当真只是闹着玩的,阿妹莫要当真!” 一旁的上官姑娘陡然听到这么亲昵的称呼,顿时眸色便沉了下来。 “滚吧” 太平神色一怔,尔后眼里浮上些不愉快的神色,忽地又叫住了慌忙起身要走的人。 “你若是再敢提那二字,本宫定不饶你” “是,是”武三思惶恐应道,尔后转身快步离开,像是在避着什么洪水猛兽。 一旁看戏的上官大人看武大人狼狈离开,真真是像极了一条狼狈的丧家犬。 留在原地的两人相顾无言,却见金龟忽地浮动,葡萄飘带摇曳,上官大人后背抵在冰冷的青石墙上,发出一声吃痛的闷哼。 方才还端庄大方的人此刻将她死死地抵在墙上,低头温声吐息问她:“你喜欢这般?” 上官大人的手被制住,左右不得法之际,只好朝吃味的公主殿下软声道:“公主先放开臣” “此地偏僻无人,你究竟在作甚?”太平并不依言放开怀中人,细细看着唇边的梅花印,眼神愈发幽深,却仍是温声细语,轻声询问道。 上官大人实在抵挡不住心上人在额间处的若有若无的温热吐息,一时之间腿便有些软绵,浑身上下似乎都没了力气,只好撇开头,却是将整个身躯软进了心上人怀里,撒娇言道:“我腿有些软了” “唉”公主殿下终是无奈,只好拦腰抱起撒娇耍赖的人,有气无力地告诫:“下次莫要这般以身试险,万事有我,婉儿不必如此辛劳” 她怎地就没发现婉儿撒起娇来,丝毫不逊色于幼时的她,简直让人毫无招架之力。 上官大人埋在公主殿下的脖颈间,不让心上人瞧到她得逞的笑容,却仍是委屈巴巴地谴责抱着她的人:“那你还凶我?” “嗯嗯,是我错了,婉儿莫要生气” 紫衣贵胄步伐稳健,束起的长发垂落到腰际,发尾的玉坠轻轻摇晃,怀中白衣公卿的三千青丝散落,不让满天星辰瞧见额间那抹红梅,两人相伴,像是要走尽天荒地老,蹚遍沧海桑田。 大抵这世间所谓是是非非,皆由权力赋予。又不怎的引得世间人前仆后继地,不择手段地夺取。 “您天人之姿,又权倾天下,伊尹和霍光都不如您啊”宗楚客脸都笑出了褶子,堂堂兵部尚书而今跪在地上给武三思捶腿,也不枉当初他竭力结纳眼前这个人。 毕竟他当初,可还凑不到宰相大人的跟前,甚至给人舔锦鞋上泥的资格都没有呢 瞧瞧现在,多好 武三思十分赞赏地拍了拍这条狗的头,又转身慢悠悠地捧起茶杯:“那你说说,如今,可如何是好?” 宗楚客眼珠一转,更为谄媚地笑道:“而今天子懦弱,朝堂上的抉择不过由一女流之辈来决定,宰相您又何愁呢?” 武三思亦是暧昧地笑了笑,可不知道想到了些什么,随即面色难看,一脚将宗楚客踹翻在地,喝道:“我要是能拿下她!要你们这群饭桶作甚?!” 宗楚客忍着胸上的痛楚,懵了一会儿,随即依靠多年来溜须拍马的经验立刻反应过来,他顾不上疼痛,连忙将头磕的震天响 “微臣说的是后宫之主,韦后啊” 武三思这才反应过来,缓缓坐下,指腹轻抚着杯沿:“拿下那蠢东西又如何?陛下难道就愿意立本相为太子了?!” 一想到之前那个该死的女人竟因为狄老东西的一句话,就歇了立他为太子的念头,他就恨得牙痒痒! 宗楚客连滚带爬地凑了过来,一边继续轻柔地给主人捶腿,一边出谋划策:“宰相您有所不知,早年陛下不受宠,且四处被排挤,日子过的那叫个胆战心惊。只有韦后一直陪伴在他身边。所以如今,陛下对韦后言听计从。” 见眼前人若有所思,宗楚客则更为殷勤道:“韦后不过一介女流之辈,见识浅薄。又何况大人您英俊潇洒,风流多情,拿下韦后,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待将人捧得飘飘然后,宗楚客又循循善诱:“待到那时,她还不是对您言听计从?等到时机成熟,您再劝她行武帝之事,尔后又找个合适的理由将陛下送走。” “到那时,她韦后不过是个女人,还不是任由您拿捏?天下之事,无不取决于您。举朝之人,无不跪到拜服。这皇位,难道还能翻出您的手掌心不成?” 武三思饮了一口茶,十分满意地笑了笑,连连道:“甚好!甚好!” 宗楚客长松了一口气,骨子里那贪婪的本色仍不改:“若您为天子,微臣愿率天下人叩首于阶下” 看似一直任由摆布的武三思眼中却是寒芒一闪:“你,还忘了一个人!” “大人您说”宗楚客更为谦卑地低下头。 “太子,李重俊” 宗楚客闻言笑了笑:“不过是另一个誉王罢了,何足惧?”紧接着又在武三思耳畔轻声低语了几句 武三思听完,拊掌大笑:“好!好!好!” “待本宫重登大宝!定封卿为宰相!” 宗楚客跪伏在地,柔声道:“臣只愿替太子殿下您鞍前马后,为您分忧” ---- 1.伊尹和霍光都曾废帝,更类似于摄政王 2.文中本宫、卿等皆为凸显其自满。这对他们来说并不奇怪,因为作者查询历史的时候,发现: 随着权势膨胀,宗楚客的野心亦是只增不减,他虽外表依附于韦后,但心中亦是逆谋许久.他竟对亲信言道: “我位卑之时,犹爱宰相职权。等如今我坐上了这个位置,又想当上天子。”
第53章 爱你 李重俊过了些日子,才去拜谒韦后。 所有的流程都差不了多少,只是明显御座上的人神色更差了些罢。 座上的韦后面色并不好看,毕竟,她刚打发走了一个李重福,这就又来了一个李重俊,真真是闹心的很。 一旁的安乐公主亦是闹着脾气,用手不断抠扯着身上那件百鸟裙,前些个日子她还央着父皇立她为皇太女,怎知才不到一年,一向宠她的父皇就立了个皇子! 凭什么,这个杂种又不是母后亲生的!凭什么他就能当皇帝?!她一时又想起丈夫武崇训对她说的那些话,一时气不打一处来,不顾在场诸位王公贵族,猛然起身便要扇李重俊一耳光,反正父皇和母后都不会怪罪她的。 李重俊防不胜防,只能慌忙抬手欲将那生风的一掌挡下,愣了半响,却迟迟不见那巴掌落下,他怔怔退后半步,却见那身紫衣抬手将那高高扬起的手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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