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不多时,来到一处平坦开阔的地方,万千狐族观礼,密密匝匝,挤得此处水泄不通。李怀疏越众去往前排,与一只貌似身居高位的狐狸身形重叠,那只狐狸浑然未觉她的存在,礼乐声起,所有狐族肃然起敬,俱都跪地伏拜。 李怀疏手提灯笼,仰视前方,纹丝不动。 高台之上,一身姿颀长九尾展开的女子容貌与花娓相似,头束金冠,不怒自威,应是老国主花狩年轻时候。 花狩取了条桃花枝,沾水后在襁褓中婴孩的额心处一点,漂浮在半空的仙子披帛飘飘,向她见礼,齐声道:“天尊祝贺国主喜添孩儿,特赐尊号九灵,祈愿殿下岁岁平安,与天同寿。” 这一幕是花娉初诞,果真如花娓所言享尽荣宠。 正看得兴起,眼前景象全都消失不见,她复又置身一片黑暗中,银蝶似有灵性,在她迷惘时乍然出现,引领她继续前行。 银蝶振翅,时光在弹指间倏忽而过。 九灵公主年岁渐长,李怀疏不知狐族年岁如何换算,只是观她身形以为是人间三岁孩童。 花娉深觉孤单,日夜缠着母父再生个孩子陪伴她。 国主疼爱她,无所不允,养育独女,丈夫已倍感头疼,他本想挣扎一番,但花狩说青丘国继承远古遗风,以女子为尊,他的使命就是与她一道孕育后代,如果连这也做不到,花狩会休他再娶。 丈夫只得答应。 之后诞下一子,名为花燎,头发天生赤红,似被火燎过,因而得名,性格却与名字大相径庭,稳重得令姐姐花娉十分惭愧。 愧而不改,只好敬而远之。 “这下该满意了罢?”花狩抱花娉在膝上,刮她鼻尖笑道。 花娉亲昵地与母亲额头相贴,不依不饶:“不要弟弟,想要个妹妹。” “弟弟或是妹妹,有何不同?” “您说过,阿燎是男子,不能一直待在国都,待他长大会在边境划地而居,那他就不能陪伴娉娉了。”她已七岁,倾诉委屈时仍以小名自称,乌发雪肤,眼睫被泪濡湿,盈手可握的小狐尾蔫巴巴垂下,瞧着好不可怜。 花狩拗不过她,再次有了身孕,可惜又是名男子,她为孩子取名花烬,意指男胎尽头,万望下一胎会是女子。 也不知是否受此影响,花烬性格温文尔雅,喜着裙装,抓周之物是一盒胭脂。 场景一变再变,花烬撒着脚丫子在草地上奔跑,银蝶掠过他毛茸茸的耳尖,从竹帘底下钻了进去,李怀疏习惯性地掀帘而入,指尖连带整个魂魄径直穿透墙体,就这样出现在了殿室中。 花狩第四胎孕肚初显,倚着凭几处理政务,花娉着红色衣裙侍奉左右,她十几岁之龄,已初得少女模样,城府却未随年岁增长,行止间依然如旧,活泼稚拙,常常叫人忘记她长姐身份。 “傻丫头,国主之位仅传女子,你执着于叫我再生个妹妹陪伴你,殊不知来日她会是你的竞争对手。” 花娉倾身向她,耳朵贴在母亲孕肚上细细聆听胎动,不以为意地笑道:“我幼时玩具装了好几个箧筐,都是预备送给妹妹的,她喜欢什么我便送她什么,国主之位也可以予她,我以真心相待,我信她也会对我好。” 听闻此言,李怀疏会心一笑,心道花娓确实对你很好。 娉娉袅袅,体态婀娜,花狩唯独取长女名字时用了心思,她为第四个孩子取名花娓,意思显而易见,花娉既然圆梦,她的纵容也到了尾声,她不想再生了。 花娓是女子,是花娉一直想要的妹妹,花娉为此欣喜若狂,但不久以后,她对这个妹妹略感失望。 寡言少语不说,拿着几本书便能翻看一日,至夜间掌烛方动动身子,老成持重,简直是翻版的花燎! “你究竟是阿燎的妹妹还是我的妹妹?”花娉唉声叹气,书都拿倒了,她在自己的九灵宫中,也不知这份易被拆穿的勤勉是装给谁看。 银蝶在此停下,围绕着灯笼纷飞,似乎是提醒她可以稍微歇一歇了。 李怀疏理了衣摆跪坐在地,将灯笼置于手边,烛光映照她面容,和煦温暖,眸光柔软。 她看着眼前姐妹相处的情景,自然便想起她与七娘。 花娓从姐姐手中接过书,翻正了又递回给她,肉嘟嘟的脸蛋上浮现几分无奈,向后瞥一眼书架,欲言又止。 最讨厌她这副犹豫不言的模样,好似自己不是她无话不说的亲姐,是字字句句都需斟酌的上官似的。 花娉丢开书,伸指捏她脸蛋,佯怒道:“你快说!” “是阿燎的妹妹或是你的妹妹,似乎没有区别。”花娓右颊被她捏出了包子褶,怕疼,却不抗拒,只是探颈过去,分去拉扯的力道。 她一脸茫然,是真的不懂。 花娉终于泄气,松开手,盯着妹妹脸上红印,尾巴重重一甩,鼻子朝天哼了一声。 花娓不知道她为什么生气,但知道自己很想哄她不再生气,抿了抿唇,张口欲言,书架后头忽然有了动静,她揪着书页,不再言语。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9-03 20:03:15~2023-09-04 17:22: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虾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coopy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1章 情劫 作为国主长女, 花娉在所有长辈的精心呵护中长大,除烟波浩渺阁以外,她的寝宫里藏书最丰, 且多一本少一本她浑然不知。 花燎将书卷起,抄往兜里, 翩然从书架后步出,屈指在姐姐头顶上轻轻一敲, 边向外走边道:“龙生九子各有不同, 母上生我们姐妹兄弟四个, 个个像阿姊这般那就完蛋了。” 一片桃红衣角垂到眼前,花燎眼皮轻掀了掀:“下来。” 花烬从梁上翻身落下,捉起所着新裁女装,边转身边展示给众人看, 足尖旋了几圈便被兄长拎着衣肩提走了, 花燎扶额道:“不要逼我用剪子将你的衣裙尽数绞了。” 兄弟俩并肩离开, 却被斜阳勾勒出一对兄妹背影, 花娉在屏风前笑得前仰后合,一下子就忘了正与妹妹怄气, 笑倒在她腿边。 花娓扶着她瘦削的双肩将她往上提了提,使她舒服地躺在自己怀里。 “阿燎哥哥顺走了一本书。” “啊?我晓得。” 花娓讶异:“你晓得怎么不说?” “阿燎有一目十行过目不忘的本领,他既然将书带走, 那定是喜欢得不得了, 给他便是,有什么好追究的?” 花娓到底年幼,扶着下巴作沉吟状, 半懂不懂。 蓦地, 她感到腿上重量一轻, 花娉想起什么似的一骨碌坐了起来,拎着她的手腕将衣袖往下捋了捋,花娓瞪圆了眼,稍微挣了挣:“阿姊,你做什么……” “你被那人间来的道士哄去练剑,喂招时不是受了伤?让我瞧瞧好了没有。” 那女冠称与花娓机缘颇深,收她为徒,剑式道经,阵法药典……无所不授,花娓本来识礼,又敬重长姐,在女冠的教导之下对肌肤接触更有了新的认识,立即慌慌张张向后一避。 “娓娓……你竟然躲我。”花娉捏着她的手腕不放,随她一起跌过去,扶着地面,泪眼盈盈。 花娓不敢看她,被她压在身下退无可退,只得怯怯地扭过脸去。 “……阿姊,你不要哭……”她脸颊泛红,好似彤云落下一片。 花娉快要成年,她身上散发着狐族馥郁的体香,王室庄严肃穆的赤红色经她一穿便添几分糜艳,媚术炉火纯青,连妹妹也不放过。 她欺身近前,玉白足尖揉过妹妹散开的裙踞,装模作样挤下几滴眼泪,花娓不知她要作甚,支身欲走,却被她支开在两侧的手臂锢住,仰头时被迫承接了她落下的泪水,那滚烫的液体滴进眼眶,似乎淌至更深处,灼得她浑身发烫,口不能言,有些恍惚。 视线被乱入的眼泪搅得模糊,花娉在她眼中面容破碎,盈盈一笑,却似花开遍野,可堪入画,美得慑人。 花娓喉间难耐滑动,鼻尖沁汗,她不知花娉媚术渐臻佳境,一举一动皆在勾诱,即便无意,本性也无时无刻不在驱使,面对花娉时的心旌摇曳已非一次两次,她为此深感困惑。 衣袖被花娉撩开,小臂露出一截,青紫淤痕无从遮掩。 花娉以拇指画圈摁揉,在妹妹手腕处细细摩挲起来,明明是替她治伤,口中却不正经道:“娓娓,你好乖,被欺负了却还在哄我。” “阿姊,你别……别这样讲话。”花娉呵气在耳边,花娓骨头酥软,情不自禁地埋头在她颈窝,口道哀求,眼尾慢慢拖出一抹红来。 从小花狩便无暇管她,姐姐对她来说就是最亲近最熟悉之人,欺负她的是花娉,能使她心安的也是花娉,她这会儿好比饮鸩止渴,明知危险万分,依然义无反顾投入她的怀抱,借枝暂栖。 “怎样讲话?”花娉伸手在她唇边抚过,似轻似重一压,威胁她好好回复。 师傅是如何说的……花娓忆起,吐出两个字:“轻浮。” “轻浮?那臭道士究竟教了你什么,这般形容人间才有,迂腐至极。” 花娉眉梢斜吊,痛骂几句,尔后利落拆下头钗,含在口中,衣带一解,披在双肩的外衣变得松松垮垮,不经意便露出几许春色。她披头散发,姿容在如此癫狂之色映衬下反而相得益彰,丢开钗子,似从前照料妹妹替其擦身那般握住花娓脚踝,不许她无缘无故逃走。 “这才稍微与轻浮沾些边,花娓,你是青丘狐族的公主,是我的妹妹,同凡人走得近些倒没什么,可别将自己也当作人似的。” 片刻后,花娓终于找回自己声音,却依稀察觉不大对劲,原来是她的尾巴悄悄溜了出来,与花娉初初长成的九条尾巴缠绵纠缠,好像它们也是姐妹似的。 自己明明什么都没做,居然使得妹妹散功化形,花娉横指抵唇轻轻笑着,弹了弹将她头顶拱得毛毛躁躁的一双狐狸耳朵,又从地上捉住她的尾巴在掌中把玩,端详一番,煞有介事道:“娓娓,你的毛发如此细软,听族中长老说,生有这般柔软毛发的狐狸脾性最好了。” 花娓闷声道:“所以你才日夜欺负我。” “哈哈哈——”花娉毫无形象地大笑起来,替自己辩解道,“阿燎是个书虫,无趣得紧,阿烬整日要与我比美,不逗你玩,莫非逗他们?” 她将发丝缠在指尖绕着圈,忽而朝花娓颈间吹了口气,衣料未被吹开,她又伸出指尖掀开衣服,花娓垂眼看着她抚过的那颗颈间小痣,听花娉道:“娓娓,母亲应当与你说过,因为我执意要个妹妹才有了你,她要你感怀于心,凡事以我为先。” “其实不是这样的,是我需要你,比你需要我多得多的那种需要,应当心怀感激的是我,谢谢你来到我的身边,满足了我的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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