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这些钱财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汛期将近,届时黄泉水暴涨,你且瞧罢,用钱的地方多得很。” 冥君整日穿金戴银,什么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听来并不可信,花俟张口欲言,但想了想,这说到底是冥界的事,她一个外人无权置喙,辩驳下去没有意义。 “不说这些。”花俟饮尽了茶,搁下杯子,以手支颐,看着她道,“先前棘手难办,不愿相见,今日却登门造访,何意?” 不等冥君答复,花俟揉着颈子望了望药庐四下,想通了似的啧啧直叹:“前两日才发生的事,冥君不在玉清峡,却尽数知悉,法力之高深,实在叫我叹服。” 她连番地明嘲暗讽,冥君有些招架不住,摸了摸鼻尖,可怜兮兮道:“住在你这儿的一个是人间的陛下,一个是青鸾要杀要剐之人,我也是怕她们出事。” 花俟不语,气定神闲地瞧着她演戏。 “小狐狸,误会既已解开,你何以对本君……成见颇深。”冥君说着说着,还红了眼眶。 她跪坐在竹簟上,边说边捏着衣角,一副少女身形,黑衣黑发,愈衬出雪肤红唇,本就长得可爱,委屈巴巴的模样更是叫人瞧了心软。 花俟岂会不知,冥君这皮囊乃幻形所得,她若喜欢,亦可变男变女,变老变少。 统领冥界,一方之主,不要威严的外表也不要高大的身形,反而成天扮作可爱少女出来招摇撞骗,不就是为了斗嘴斗不过的时候装可怜么? 知道归知道,但是被这对水汪汪的眼招子盯了一会儿,花俟还是败下阵来,耳朵很快漫上粉意。 “咳咳,你,你好好说话。”她方才还悠悠哉哉支着下巴,这会儿紧忙将双眼给遮了。 但为时已晚,她不知不觉露出的狐狸尾巴被冥君伸手握住,听见冥君以少女稚嫩的声线在她耳畔拱火:“还说自己不是小狐狸,你们狐族成年前法力低微,情绪稍有波动便藏不住尾巴。” 花俟双耳通红,冥君握着她的尾巴根,一条火红尾巴只能贴着地面扫来扫去,愈是挣扎,身体反应愈大,很快,第二条,第三条……九条尾巴接二连三地冒了出来。 那五头神兽像是对九尾好奇得紧,起了身,趴伏在地,耸着鼻尖嗅了嗅。 尾巴末梢一阵热意袭来,花俟简直头皮发麻,却握拳一忍,不甘示弱地朝冥君头顶摸去。 冥君臭美,衣服首饰经常更换,唯有头顶左右两枚玉色角状物一直存在,因为那对角状物并非饰品,而是她幻化作人形之后故意留下的兽角。 花俟也不晓得她为何要留着这兽角,但她素来看重皮相,这般肤浅,想来也不会有什么深刻的原因,估计是觉得这兽角漂亮得很,极是衬她。 “我法力不如你,受你蛊惑才会这样。”花俟不服气地嘟囔着,用力地捏住了冥君的兽角,握在掌心把玩。 冥君由着她玩,眼睛眨也不眨,笑道:“受我蛊惑?究竟谁才是狐狸。” “……我,我道行尚浅,媚术无法自如施展。” 花俟说得漫不经心,冥君不用回头也知道她定是在盯着自己的兽角,正奇怪怎么没有反应。 “别费劲了。”冥君一手仍摸着花俟的尾巴,另一手握住了花俟的手腕,闭眼道,“龙角被摸了会情动,貔貅是龙之子,我既是貔貅近亲,天性也近似,你想让我也跟你似的出丑?” 她回头,一抬眼,兽瞳中金光乍现,虽为少女之身,在这一瞬却渗人得很,声音也冷了下来:“本君活了多少年,你又活了多少年,这点压制本性的能耐也没有么?” 花俟突然不敢与她对视了,松了手,蔫巴巴地端坐着,这次眼眶渐红的成了她,是真委屈。 片刻后,终于忍不住,不自在地扭着腰,小声说:“你能不能别摸了……” “你晓得我喜欢毛绒绒的东西。” 花俟向那五头神兽投以同情的目光,嗫嚅道:“你可以摸它。” “摸腻了,也没你的好摸。”冥君平淡道。 花俟又说:“替你辖管阴阳使的谢浮名不也是……” 冥君顿了顿,口吻有些遗憾:“她不给摸。” 花俟眼中浮现惊奇,在心中幸灾乐祸地腹诽,也有你奈何不了的人,真是一物降一物。 过了会儿,冥君收回手,余光见到花俟逃难似的收了尾巴躲到墙角,唇线轻轻勾了勾,却正色道:“是阴阳玉简罢。” 花俟默然。 九尾狐十二脉以花白二支为尊,上古洪荒,共工与颛顼争夺天下,花白二支各领族人侍奉二主。战事既定,白狐一族因功登天成仙,花狐一脉却因共工怒触不周山徒生水患而遭牵连,被罚永居青丘,需历劫方可成仙。 天帝考虑到镇守一方不易,便允许花狐先祖带走一些诸如灵草神器的宝物,这其中就包含了阴阳玉简。 “阴阳玉简乃上古神器,如若有它,的确可以为李怀疏另造玉册,与重生无异,但你却无做主的权利,更何况……” 冥君捻了捻空空如也的指尖,续道:“本君方才以灵力在你周身游走,你既已成年,法力何以这般低微?青丘虽独处于六界之外,但毕竟是上古神族的遗脉,修行不至于艰难至此。” “除非,你其实并非青丘王室成员。” 认养或是过继,不得而知。 说罢,冥君抬头望向花俟,观她神色黯然便已明了,不再深问。 “阴阳玉简你既做不了主,又哪来的底气以此作为筹码许诺别人?” 花俟抱臂一笑:“我来人间这趟学得了不少道理,既许下诺言,对方践行,我亦不负之。” 不知何意,冥君深看了看她,随即扶案起身,讲究地捋了捋衣角,整了整袖口,淡声道:“那便走罢。” 花俟怔住:“去哪儿?” “带我去见她们,弥因的事也得有个交代。” 作者有话说: 好久不见,一是身体抱恙,二是工作太忙,不过耽误大家看文也没啥好解释的了,鞠躬道歉红包三连 ------ 感谢在2023-04-26 23:06:19~2023-08-01 00:10: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Yawning_zzzzZ 2个;量子小猫、白.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小虾 2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璇乂、睡不到懒觉了、沐小希 2个;小虾、飞天肉包子、64884885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林子涵、若爱重伤 61瓶;上善若水 30瓶;肚子几碗大、羊肉串 28瓶;烧烤味栗子 23瓶;41997375、小虾、伯仲之间 20瓶;鱼遇海 19瓶;空 16瓶;八叶 14瓶;稳定异常 12瓶;Gsoull、二八一十八、Yawning_zzzzZ、一家亲要坚强、思归 10瓶;蜜桃奶酥、竹迢迢、匣与桔 9瓶;M、kelebii 8瓶;小捕快丛笑 7瓶;鹿大大、现在是少年时代 6瓶;8610069、左侑 5瓶;奔向美好明天 2瓶;42315847、倒仙、洛澧清、可口可乐、洛神眼中漪、顾参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7章 交代 七娘究竟何以魂魄离体, 却叫自己借机重生的,唯有弄清其中原由才有希望将身体还给七娘,使一切回到正轨。 自与半间凶肆做交易以来, 李怀疏便依稀察觉谢浮名似乎知晓其中内情。 对方知她惦记,却不言明, 想必有自己的考虑,要么是事情未有定论, 要么是时机未到, 横竖去了冥界以后, 她偷来的光阴将至,迷雾也终会随之渐渐散开。 李怀疏从未追问,却没想到真相是由冥君亲自带来。 花俟曲起指节叩响房门,说明来意, 屋内二人已是醒了, 沈令仪先出了声儿:“冥君么?稍待。” 冥君眉梢微动:“这便是人间的陛下了?” 那夜在孽海台, 冥君远远见过她们, 未曾有过交谈,现下仅凭短短一句应答竟猜出这是沈令仪, 花俟以为是她分出法力去辨认,冥君却老神在在地笑说:“我是鬼王,她是人王, 同在君位, 你暂且视作我与她有些感应罢。” 花俟瞥了瞥她,不敢作声,眼皮微不可察地向上掀了掀, 表情明摆着说她又在胡言。 “小狐狸啊小狐狸, 本君没有在开玩笑, 你怎么就不信我呢?” 冥君见她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实在有趣,忍了又忍,仍从唇边泄出一声轻笑,被快炸毛的狐狸给了记眼刀,双肩颤了几下才算憋住。 不欲说教,以致破坏闲谈的意趣,冥君低眸想了想,缓缓问道:“你怕我么?” 花俟与冥君站在一处,愈清楚地见到她虽则四肢修长,骨骼生得漂亮,个头却勉强齐平自己腰间,日光照在她薄胎瓷似的脸上也显露出少女的灵动姣好,从外表来说没什么可怕的。 视线滑到冥君袖口,她幻形后的躯体赏心悦目,一双手柔弱稚嫩,花俟却莫名尾巴一痛,被烫着似的紧忙挪开眼,没好气道:“先前是我以貌取人,对你多有不敬,但你既已给了下马威,又何必再来取笑我。” “怕便对了。”冥君没留意花俟面上渐有恼意,自顾自道,“说是感应,本也不假。” “你晓得我的身份,也见识了我的厉害,我眼下或是化作蹒跚学步的稚子,或是木头桩子似的站着,动也不动,你也畏惧。” 冥君抬眸看向薄薄的门板,她本体为兽,天性犹在,即便不施法,五感亦十分敏锐,听得脚步声靠近,待花俟稍迟些投以目光时,门纸上已映出个模糊的身影。 “我未与她深交,但方才那道声音冷静自若,无惧于我,因不知我为何而来,不见迎客姿态,反倒藏了一股锐意,不是帝王,又会是谁?” 话音才落,便听吱呀一声,她口中之人开了门,沈令仪目光轻轻点过冥君,冥君也不躲不避,两道视线短暂相触,虽未言明,却很有几分暗暗交锋的意思。 未几,她将纤薄的身子侧了侧,淡笑道:“来者是客,现在认识也不迟。” “如此,便不客气了。” 冥君故作老成地负手在后,拾步入内,花俟尾随着嘟囔她小孩模样忒滑稽,鼻尖即被隔空施法弹了弹。 听见冥君在前头发笑,花俟边揉着鼻子边骂她脑后长眼,气得直跺脚,心里暗下主意,来日定要往那红尘滚滚的人间去,布下七八百个法阵,吞食情|欲好好修行。 神兽即便化作了家犬大小,长在脖子上的五颗脑袋依旧昭示着主人身份之非凡,不知出于怎样的考虑,随花俟来时,冥君先将它遣走了。 甫一入内,微苦的药香迎风而来。 冥君方才还想调侃花俟,住进玉清峡的这两位客人日晒三竿都未起榻,你近日修行可是占了大便宜,是不是该好好感谢我的提议? 幸好放在心里没说。 她举目一望,坐榻旁原本的煮水煎茶处另吊着一只陶炉,药味便是自那散发,底下的火几乎燃尽,炭灰覆在上头,微风一缕又一缕,火星子明明灭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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