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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困

时间:2023-12-21 21:00:43  状态:完结  作者:一天八杯水


“去K大街。”小姨低头翻起箱中的维修记录,找到了带着标记的那几页。

这是她提前看过的,标记也是她所留。


此时是M城的后半夜,一路离开机场,几乎见不到其他车影。


在靳摇枝的印象中,K大街和南郊根本不是一个方向,两地来回至少得一个多小时。


“去K大街?”靳摇枝手上一沉,是小姨将维修记录递了过来。


“我没有提前告诉你,我帮你约了一个人,她也是当天的乘客。”小姨一顿,略微生硬地说:“抱歉。”


“谢谢。”靳摇枝看起维修记录,发现那次出行归来,游轮曾做过大量的检测和维修。


船曾大面积浸水,所有设备都有泡过水的痕迹,也都出现过各类故障,就连监控也没有幸免。


而在之后的出行中,游轮也常常出现问题,不止是故障,船上各个位置甚至会无缘无故出现水迹。


“那次回来,船上设备故障,监控也坏了,所幸储存卡保留了下来。”小姨说。


靳摇枝笃定地说:“你拿到了。”


小姨颔首说:“我拿到备份,这个迟些再看。”


靳摇枝继而又翻起先前的安保记录,发现出行那几天竟然毫无异常,又或许正如林氤所说,所有人都以为,那只是一场梦。


“她怎么了。”小姨冷不丁开口。


这个“她”,指的必定是林氤。


靳摇枝抬头时,恰好看到车上密闭玻璃瓶里装着的薰衣草干花,她很想直言,其实那个人在答应带礼物之前,就已经死了。

但她沉默了,过了良久才说:“迟些再说。”

----



第29章 第 29 章


46

凌晨五点的K大街上,只有一家咖啡厅亮着灯。


司机将车停在门外,靳摇枝和小姨迈入了店中。


店里只坐着一个魂不守舍的棕发女人,她似乎有些困倦,一双眼已不太能睁开,只能靠咖啡提神。


“这家店的老板。”小姨说。


门是开着的,小姨进店后脚步一顿,往敞开的玻璃门上轻轻一叩,唤了女人的名字,唤的似乎是艾莉亚。


果真是当天的乘客,靳摇枝在名单上见过这个名字。


艾莉亚站起身,一口中文讲得虽然不算流畅,却也并不难懂。她带着困意,沙哑地说:“抱歉,让你在这个时候过来,我天亮前得回去,时间不多了。”


透过此人,靳摇枝仿佛能看到林氤的影子,或许这一年里,林氤也是这么逼迫自己提神的。


就好像钢丝上的一只球,难以自抑,一个不经意就是万劫不复。


小姨坐下说:“不会耽误你太长时间,你们坐下谈。”


靳摇枝同艾莉亚握手,她的目光在对方脸上停顿了很久。她很少做这么冒昧的事情,只是她太想林氤了,忍不住想借旁人来填补心里关于林氤的空白。


艾莉亚挤出笑,坐下给自己续了咖啡,说:“我妈妈住院两年了,情况在最近才有好转,我希望她在天亮时一睁眼就能看到我,省得她太孤独。”


靳摇枝了然,或许这就是艾莉亚的执着。


只是坐在这看似好端端的人,显然根本不清楚自己早就死在了船上,还在低头苦恼地看表,埋怨自己越来越差的精神。


“我最近越来越容易感到疲乏,所以需要一直喝咖啡,又或许,用一些其他的手段。”艾莉亚说着便举起手,手指手臂上有一些密密麻麻的暗点,像是被仙人掌滚过一圈后留下的疤。

她接着说:“是缝纫的针,我带在身上用来醒神。”


小姨陷入短暂地失神,她周身气质本就冷漠又消极,此时竟比艾莉亚更像一个活死人。

回过神,她才说:“警察判断,当时孟去世是因为疲劳驾驶,她没有疾病,也没有接触过违法药品,但车就是偏离了路线。”


靳摇枝看向身侧身穿厚重黑衣的小姨,想用目光将对方紧皱的眉头揉开。

她轻轻捻动手指,心里想的是,早就死在船上的人,怎么会因为一场车祸就再次故去。


归来人的离开,是因为她将薰衣草带回了M城,她信守了承诺。


“你们想问什么。”艾莉亚说。


靳摇枝直直望向艾莉亚,说:“你常常困倦,那会一睡不醒吗。”


“会。”艾莉亚点头,“我尽量不睡。”


靳摇枝又问:“会有梦吗。”


“没有。”艾莉亚又咽了一口咖啡,只是很可惜,她喝再多,也不能完完全全清醒,“只是很难苏醒,就好像被打了一剂药,醒过来还是昏昏沉沉。”


这么说来,艾莉亚没能像靳摇枝和林氤那样,在沉睡后回到自己最挂念的那一段时光。


正如靳摇枝原先所想,上天眷顾的哪里只有林氤,原来还有她。


在下车前,靳摇枝将堆满资料的箱子也搬了下来。她侧身在箱中翻找,把当天的安保记录拿了出来,说:“这次出行你还记得吧,安保没有任何异常,但真的是这样吗。”


艾莉亚没有说话,她迟疑了。


所有人都以为,当天沉船的幕幕只是噩梦一场,她也同样。


“你在船上时,是不是梦见过沉船。”靳摇枝直言。


或许那天下船后,曾有人谈及那场令人心惊肉跳的梦,但他们毫发无损,提起后不过是展颜一笑,随之说一句“好巧你也是”。


身在一样的场地,又曾一起经历过波浪震荡,梦见一样的场景似乎不足为奇。


遗忘在近一年前的噩梦忽被提醒,艾莉亚浑身一震,仓皇望向对面那自信不疑的女子。


艾莉亚确信,在这之前,她从未见过靳摇枝,这人的气质太冷了,叫她过目难忘。


和对方身旁姓崔的老板不同,这人冷得锐利,就好像一簇冰棱,是漂亮的,却在阻止所有人靠近。

崔老板的冷,只有死气沉沉。


她是曾和朋友提起过那天的梦,可后来众人一笑了之,这人又是从哪里得知?


靳摇枝说:“当天船上所有人都做了一样的梦。”


艾莉亚诧异地说:“你怎么知道?”


靳摇枝不再往下说,此刻她更愿意让那天受困海上的人,永远留在迷雾中。

她不想叫醒一个死去的灵魂,她当不起这个刽子手。


小姨微愣,也错愕地看向靳摇枝。


“航海日志和其他记录都在这里,但我想听你说。”靳摇枝敛了目光,漫不经心地搅拌艾莉亚提前为她们准备的咖啡,“那天的梦是什么样子。”


“我其实是以工作人员的身份登的船。”艾莉亚提起咖啡勺,很轻地敲了杯沿,“出行那几天,船上的咖啡由我负责。”

她看向小姨,很短暂地停顿了一下,说:“孟绮小姐给我提供过很多帮助。”


那次船上的乘客几乎都是业界精英,他们要花六天的时间,来谈拢一单合作。

就算只是在船上做一杯咖啡,于艾莉亚来说,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机会。


艾莉亚又沉默了一阵,说:“上岸后,我曾和主厨聊过,她也做了噩梦,但毕竟是梦,每个人梦见的多少都会有不同。”


“你说你的。”靳摇枝看了一眼手机,这时候大概是国内的傍晚,也不知道林氤正在七年前做些什么。


艾莉亚一时间好像摆脱了困倦,目光炯炯地说:“返航前一天,天气突变,那艘船曾偏离航向。”


小姨蓦地伸手,在箱子的侧边将一卷图表一样的纸取了出来。


那是航向记录纸。

纸是皱的,显然泡过水,而纸上打印痕迹已经变得很浅淡,根本看不出究竟。


“可惜了。”小姨说。


没有航向记录作佐,其他日志也没有相符之处,好像艾莉亚的梦就只是梦。


艾莉亚接着说:“其实我本不该知道,但当天夜里我因咖啡失眠,在吹海风时听到有人在争吵,有船员质疑航向问题,船长不予理会。”


“这艘船的航海日志,是谁负责的?”靳摇枝忽然问。


“船长。”小姨说。


“半夜里船忽然颠簸,我想到早些时候偷听到的话,便想去找人询问。”艾莉亚说。


“问到了吗。”靳摇枝问。


“那艘船是被包下来的,或许是为了保密合作,就连登船的员工也不到平时的十分之一,我找不到靠谱的人询问,只能找去船长室,试图质问船长。”艾莉亚语气骤急,“你猜我在船长室看到什么,死了一个船员!”


艾莉亚的记忆逐渐鲜明,她感慨自己从未碰见过如此印象深刻的梦。


那天夜里她藏着不敢现身,只觉得海浪越来越大,船长似乎故意把船往风暴区带。


要知道在那种状况下,任何不当操作都会导致沉船,尤其她发现,船长似乎已做好弃船的打算,他是想杀了这整艘船上的人。


艾莉亚捧着咖啡杯的手不禁一抖,说:“但后来船靠岸了,船长没有弃船,被割了脖子的船员也没有死。”


靳摇枝翻开船员名单,转而看向小姨。


“他也死了。”小姨平静无波的眼露出一丝难以置信,“他赌博,欠了不少钱,暗地里为钱做过不少不光彩的勾当。”


“怎么死的?”靳摇枝喝了一口凉透的咖啡,那点寒意就像是镇静剂,蓦地在她心口打上一针,将她的迷茫和慌乱彻底打散。


“他上岸后失踪了一段时间,后来受到通缉,在一个镇上被捕。”小姨皱眉,“本来是死刑,但没想到刚判下来,他就猝死了。”


作恶的人,还未受到应有的惩罚,竟就痛痛快快地死去。


靳摇枝不能理解,此人难道和船上的某些人有仇?

他显然不是为了寻死,他曾计划要弃船离开,他的执念也正是活着,只是在被判死刑的那刻,他的执着就没有了。


小姨忽然想起一些事,蓦地从包里取出另一部手机,那是去年的款了,看壁纸也不像是她会用的。

因为壁纸是她的照片。


小姨熟练地开机解锁,点开了机主和别人的聊天记录。


只见机主语气揶揄,也不爱用标点符号,和小姨平常的习惯大相径庭。


“是孟绮的手机。”小姨淡声。“在船上时,曾有人向她的助理借钱,助理并未直接回应,而是说下船后再谈。”


“是谁。”靳摇枝心里已经有人选。


小姨往人员名单上一指,指的正是船长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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