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过了,保质期还有两天。”林氤说。
靳摇枝认得这只牛奶盒,如果她没有记错,这盒鲜牛奶的保质期有七天,不过就算如此,林氤的话也全是破绽。 七天的保质期,并不代表鲜牛奶能在常温下存放七天,而林氤明明说,牛奶不是在冰箱里找到的。
靳摇枝并不认为,像林氤这样的人会毫无生活常识。她的指尖还逗留在暖宝宝上,即便如此,方才冰凉的触感还是没能消散。 她就假意将林氤当作是毫无常识的人,极淡地笑了,说:“在常温下放久了的鲜牛奶,就算还在保质期,喝了也是会坏肚子的。”
“抱歉。”林氤转而将牛奶放在了一边,不再用暖宝宝去捂。
“酒吧为什么还会准备鲜牛奶?”靳摇枝不由得坐直身,看着林氤说:“为了缓解客人肠胃不适?”
“对。”林氤答得干脆利落。
靳摇枝不信,不在冰箱找到的牛奶怎么会是冰的,备给客人的牛奶又怎会不在冰箱。
她这一番话,不过是想让自己和林氤有台阶可下,她不想在这样的境况下将自己逼疯。 因为她在害怕,现在就差一毫,她的恐惧就要满值。
靳摇枝断定,林氤此人一定有鬼,不论是三场游戏的巧合,打开的冰箱门,抽屉里的字条,又或者是如今这盒凭空出现的冰鲜牛奶…… 都是林氤的图谋不轨。
藏在林氤身体里的另一个靳摇枝拍手称快,她知道在这一刻,七年前的她想必已经在心上,给林氤的名字画上一个叉。
可这是七年后的林氤给出的主意,她越发茫然,林氤怎么会忽然转变想法。
这样的话,林氤何必还要让七年前的自己做出那样的承诺,难道只为了在她面前演一出好戏,好将她戏耍?
七年后的靳摇枝得偿所愿,心底的愉悦却转瞬而逝。 她心里在想,林氤啊,你好像真的很喜欢看我从得到失,从欢愉到失落。
在楼下无人之处,一个所有人都看不见的魂灵正在漂泊。 她敲打窗,推动桌椅,倒腾出或大或小的动静,似乎是为了引起某人的注意。
许久后,来自七年后的林氤择了一支笔,又捡了一张被风吹起的纸,开始簌簌写字。
「如果我说,我知道一个可以回到七年后的方法,你愿不愿意走?」 「你为什么还是不给回应,你在这里吗。」 「你能回去的,求你回去。」 ----
第16章 第 16 章
32 在一切还未被印证之前,靳摇枝用尽全力,只为将恐惧认作是假想。 而在此刻,在这被风雪围堵的房子里,真实的恐惧扑面而来,她再无法欺骗自己,她能感受到的,只有前所未有的孤独和不安。
她确信自己没有出现幻觉,在注视林氤的这数秒里,她飞快地将这几天的怪事在脑内重播了一遍。
风…… 在筒子楼里时,有两股风在推她。
那两股风似乎在暗中较劲,仿佛有一人要逼她向前,又有一人想阻她前行。
而她在抽屉里看见的字迹,又的确和琴谱上是一样的。 可是要拿牛奶的是林氤,那写字提点林氤的,必不可能是她自己。
靳摇枝口袋里的暖宝宝已不如刚开始时温热,她的寒意遍布全身,心里不由得冒出猜疑。 她可以确定的是,写字的人对她无比了解,一定曾窥探过她多时。
“不过。”林氤略微停顿,继而又说:“牛奶除了能缓解肠胃不适以外,还能助眠。”
靳摇枝其实不愿再继续和林氤继续这个话题,甚至想避免和对方说话,她的目光斜向窗边,不由自主地开始丈量,从窗户到楼下的距离。 她也开始设想,如果翻窗逃离,那她毫发无伤的概率会有多少。
但她始终无法做出决定,她想确保自己百分百是安全的,不想这其中有任何的未知因素。 她可不愿意外身亡,更不想和那或许就存在于身边的“鬼怪”四目相对。
林氤的视线垂向地面,低头的一刻,她又变得呆板木讷,好像无害且可信。
七年后的靳摇枝发现,林氤其实早看出靳摇枝的不安,她低头不过是为了避开目光,不想自己因为于心不忍而就此打住。
“对。”靳摇枝手心冒出冷汗,“我常常失眠,这牛奶来得倒是巧。”
“算了。”林氤摇头,“它在冰箱外待了太久。”
沉默了数秒后,靳摇枝伸出暂还算镇定的手,“我尝一口,就知道坏不坏了。”
“没必要。”林氤轻叹,“我发现你睡得不太安稳,所以才拿来牛奶,不过正如你说的,放久的鲜牛奶是会坏的。”
靳摇枝伸出的手依旧没有收回。
僵持之下,林氤不得不将牛奶递出,说:“坏了可别咽下去。”
“这点常识还是有的。”靳摇枝打开盖子,极浅的尝了一口。
正和她摸到的一样,纸盒里面的牛奶也是冰的。 奶味很纯正,带着点香甜。
即便如此,靳摇枝也只喝了一口,她逼不得已再次确认了心里的猜想—— 暗处一定有个“东西”,在源源不断地送来锅碗瓢盆和牛奶。
七年后的靳摇枝目睹一切,心知还不够,得让七年前的“她”知道暗中人的身份,也得让“她”知道自己并非孤立无援。 她得……尽快离开林氤的身体的才行。
靳摇枝放下牛奶盒,良久才挤出“神奇”两字。
林氤不打算继续留在卧室里,站起身说:“其实我刚刚在写字间里待了一阵,那边的窗有点问题,现在没事了。”
“那你现在去哪。”靳摇枝抬头。
林氤转身说:“去储物室修琴,把东西收拾收拾,正好现在天还没有全暗,也还有时间。”
门打开又合上,只剩靳摇枝一人还在房中。
过了一阵,靳摇枝出门便往写字间的方向走,她环顾四周,小心翼翼。
写字间里有碎纸机,机型很小,边上没有线,似乎是电池款。接在底下的纸篓很小,碎纸条在里面已快无处可挤。
靳摇枝拆下纸篓,她本想把面上那层碎纸拼起来,可这些碎纸显然被拨乱了,她根本找不到相邻的纸片。
琢磨了数分钟,她才注意到桌上完整的空白打印纸,她心跳如雷,举起打印纸眯眼细看。
打印纸上有字痕,是写字太用劲留下的。
33 并非所有的字痕都是清晰的,且不说有些个字还叠在了一起,就更叫人难以辨认。
不过,或许就算碎纸机里的打印纸还完完整整地躺在桌上,靳摇枝也未必能在第一时间理清思绪。
比起留言,这更像是基于对话留下的字。 必定是一人说话,一人写字,所以有些句子连在一起时,明显毫无关联。
靳摇枝想起琴谱上的音符,还有抄写在音符下还算工整的字,终于寻觅到一些区别。
琴谱上的字明显写得更游刃有余,手上用劲把控得当,但不论是抽屉里的留言,还是如今被碎掉的字,写出来的力度都太重了些。
纸上的句子虽不普通,但那一个个字眼都展露着书写者的心绪,此人的心应该是平静的。 平静的心绪,为什么要用这么重的力度来写字?
靳摇枝蓦地想起,一些小孩写字力度过重,多半是因为握笔的姿势不对,身体还没有发育完全,使得肌肉过于紧张。
姿势,身体…… 她脑内其实连“鬼”这一字眼都不愿闪过,但此时逼不得已,如果真的是鬼,那写字力度不同寻常似乎也于情于理。
什么枝也许就在身边,什么爱要像永不枯萎的玫瑰,什么暗示和不公……
靳摇枝努力分辨纸上字痕,企图逐一获得解答。 她确信,林氤待在写字间的时候,她可是坐在卧室中一步也没有离开,她的位置是毋庸置疑的,根本无需用上“也许”二字。
而又会是谁,还要林氤承诺那未必存在的爱? 她和林氤相识不过两三天,这短短的时间和浅浅的相处,也许有因欲萌生的冲动,这种冲动可以解释成喜欢,但一定远不及“爱”。
靳摇枝捏着打印纸的手已在不停发抖,在寒意从脚底涌上颅顶的时候,她心里只剩慌张,多想一些便惶恐欲吐。
如今她之所以会来到写字间,便是因为所谓的暗示和不公,观这第一句,如果暗处有另一个“靳摇枝”的存在,那是不是也有另一个“林氤”?
另一个林氤,一个要另一人承诺爱意,且还对她无比了解的林氤…… 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另一个维度,另一个时间段,还是不同的位面?
此刻,靳摇枝恨不得自己真的是无神主义者,也好期盼这不过是林氤的恶作剧,但有许多事情,显然不是恶作剧能解释通的。
她蓦地放下手里的打印纸,拉开抽屉寻找签字笔,再烫手一般将其丢在桌上。
笔没有动,暗中却忽然有风,突然吹起了打印纸的一角。 这股风轻柔温缓,似乎在表明自己毫无恶意。
靳摇枝下意识往门边走,只不过手刚握及门把便忽地松开。 在如今的暴雪天里,她知道自己逃不开,不论此间是不是有一些未知灵体存在,她都已不愿再四处走动。
靳摇枝选择锁上门,不让那位她看得到的林氤靠近。
这天的夜很快来临,果然直至翌日天亮,电也没有通。 好在,风雪明显比昨日小了一些。
门外偶尔传进来脚步声,但外边的人没有说话,也根本不尝试拧动门把。
林氤在门外走了一个折返便退回卧室,她的脸色不比平时,就连默不作声时,身上也带着冷意。 她手上的琴谱是摊开的,始终停留在“殉冬”那一页,久久才对着空气说:“你满意了?我怀疑你根本不是我。”
桌上的笔忽然竖起。 「是要她满意。」
七年后的靳摇枝的确心满意足,但也深觉不适,那种不适并非出自心头,而是虚虚地裹遍全身。 她不太能感受得到林氤身体的温暖了,那坠水的冰冷就好像一只虎视眈眈的怪物,正朝她缓步爬近。
难道她就快能脱离束缚了?
林氤终于合上乐谱,冷声说:“那样她只会越来越远。”
「一切还未成定数,我来是为了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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