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害同门者,再无信用可言。” 黑暗中,没有修为的鹤景霜看不到唐峥旭的神情,但她能感觉到刺人的危险。 唐峥旭笑出一声气音,他若无其事地摸摸鹤景霜的脑袋,闻声道:“没关系,阿霜,我可以一直等你的答案。” “不过,不要试图联系时念哦,你是大孩子,要负责照顾弟弟妹妹们,知道吗?” 然后鹤景霜惊恐地听到许多忽然出现的呼吸声,至少有二十多个昏迷中的孩子,他们都是唐峥旭拿来威胁她的人质。 原来不是她跟着唐峥旭离开,她是被威胁的,白时念被唐峥旭骗了! 鹤景霜气得想再砍唐峥旭几剑,刚才就不该让他轻松自爆,幸好她们手上还有一个唐峥旭的分身活着,绝对不能让他好过! 管他有什么隐情,敢让她老婆难过,都该去死! 在后面的事,就像宿瞳对鹤景霜说过的那样,她安抚好这些孩子的情绪,尝试着想逃走,最后却被一个个带出去,又昏迷不醒地被扔回来,她知道这是唐峥旭在向自己施以精神压力,而且他真的成功了。 鹤景霜能感觉到,这时候的自己心里充满了负面情绪:明明白时念是她的恋人,为什么到现在还是没有找到她,如果她还是剑灵,白时念一定能立刻知道她的位置。 为什么白时念不来,为什么她要自以为是地做这些事,明明她们根本不需要。 终于到只剩最后一个小女孩的时候,她终于动了。 她是这么说的:“阿瞳,再过不久就会有人来救我们,你守好大家,不要担心。” “相信我,来救我们的人很厉害,比那个绑架我们的坏蛋厉害很多,她一定可以救出我们。” 鹤景霜知道,她在用自己当诱饵,有她吸引唐峥旭的注意,他就不会在意这些孩子们了,至于通讯,只要她遇到生命危险,白时念一定能感觉到她,这个恋爱笨蛋绝对会以最快的速度赶来。 从一开始,唐峥旭的目标就是她,她怎能让这些无辜的孩童遭受牵连。 她站在充斥着红雾的祭坛前,面无表情地问道:“唐峥旭,你想要我做什么,说吧,放了那些孩子。” “闻霜,你并非此世之人,无根无源,是最合适成为血灵的人选,那些极有天赋的孩童乃父母胎生,即便我想,也无能为力啊。” “血灵?什么东西,”她心里一跳,皱着眉又问,“你究竟在图谋什么,被逐出师门后连剑修都不当了,弄这些邪术,你是彻底放弃飞升可能了么。” “呵呵,飞升啊,你可知那所谓的魔域就是所有人梦寐以求的仙界,你知道那些所谓的仙人将仙界战得破烂不堪后,竟抛下我们的世界,全部逃走了吗?” 唐峥旭大笑的模样真是让人毛骨悚然,他转头看过来,那双赤红的眼睛让鹤景霜心惊,原来这人早就走火入魔,所做的事都是在清醒地发疯。 “你说我是残害同门的背叛者,可那些自诩正道的剑修却丝毫不在意世界之难,只知道拿走遗迹中的材料资源,我不过让他们和他们渴求的天材地宝一同被妖魔掩埋,怎么能叫我残害同门,又不是我杀的他们。” “原来是这样,难怪长云长老只是将你逐出师门,并非让你葬身断剑崖下,他大概以为你是一时魔怔,所以才让小灵境内生出无数妖魔,这些因你而生的妖魔不会伤害你,却会伤害与你同行的队友。” “呵,断剑崖,”唐峥旭嗤笑,挑衅地质问,“你真以为玄剑门对弟子有多少情谊?” “哦我记起来了,从前白时念也在锻剑时发狂过对不对,你不是和她一起被扔到下面自生自灭了么,那时你就该知道,这满门剑修,个个都是冷心冷情,只在乎自己的剑和规矩的狂人。” “维护那些所谓的规矩,也不过是为自身利益,世道不乱,他们才好收集材料锻剑,才好像你们那样,装作富家子弟出门,故意吸引歹人上门,大发横财。” “什么正道魁首,全是伪君子。” “那与我有什么关系,”鹤景霜听到自己说出无比冷漠的话,“我是一柄被人使用的灵剑,为何要在乎所谓正义,外人死活与我何干,就算这个世界变成魔域那样的绝地,凡人全部被妖魔咬死,修士皆被魔气感染,因而自相残杀,那也是他们该的。” “若魔气蔓延到天衍世界,你以为白时念能够幸免?!”唐峥旭死死掐住她的脖子,眼里红光大作,看着极为可怖。 “你这个外来者,既然受了白时念多年宠爱,如今也合该拿自己的命换她平安!” “给我进去!” 她被暴怒的唐峥旭扔到了充斥着红雾的祭坛中。 鹤景霜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红雾一点点啃噬,一点点入侵,没有任何阻拦办法,这时候她甚至想起了第一次见到血生境吞人时的画面。 浓重的红雾裹住被幻境所困的羔羊,只是片刻就会散开,红雾散去后,只剩下一把散乱得连血丝都不剩的雪白骨头架子,它们落在深红的地面上,像是落入流沙那样被彻底吞噬,丝毫不剩。 那画面太恐怖了,太惊悚了,比任何邪修的献祭现场还要让人生惧,她想要挣扎,却被更深更浓的红雾紧紧包裹住,没人能救她。 那些红雾已经入侵到她身体中,没有放过她的任何一丝肌理,要将她一点点消化,从皮肤到肌肉,从经脉到丹田,这过程甚至是同时的,等到侵入整个身体,就要到紫府,将她的灵魂吞吃殆尽了。 可是等等,红雾发现了这具身体的奇特之处,那些肌肉组织并非单纯的肉身,所谓的经脉和丹田还带着别人的气息。最重要的是,遍布全身的,那些最细小的毛细血管中流淌的,好像不是真正的血液,而是一种类似鲜血,却比鲜血更珍贵,更让红雾感觉亲近的……竟然是它的同类! 那些红雾疯了似的涌入到她紫府内,想带走她的灵魂,这是它们的同类,被人关在这副孱弱的身体里,一定要带走她,不能让带着邪念的外人控制她。 刚好就是这时,整座山被带着极寒之气的磅礴剑意整个削平,这处从未见过阳光的山洞终于被太阳照射,还没有成长起来的血雾被太阳一晒,越发汹涌翻滚起来,如此凛冽的杀意,危险,危险,快逃! 要带着她一起逃! 可是已经快要来不及了,血雾卷起紫府中一部分魂体,仓皇潜入地底深处,其他事都无关紧要,绝对不能让敌人找到它们! 就这样,将她当做同类的血雾卷着她藏到地底深处,藏到了连渡劫神识都无法探查到的地方,意识不清的她被红雾裹住,被红雾中至今仍未消散的怨念恨意侵染,甚至一度忘了对白时念的爱,只记得对她的厌恶,只记得对这世界的厌恶。 她也只剩下被憎恨怒气驱使的本能了。 外面的战斗持续了好久,终于停下,她感觉到外面还有一股冲天怨气,便小心翼翼驱使着一缕红雾向上探去,但怨气已经吸引不了她,她只能看到一个沙哑地叫着“阿霜”的深色背影,只能注意到这个背影身上落下的赤红血液,还有无色的,悔恨至极的泪水。 阿霜?她才是阿霜,她在这里……被她驱使着的红雾冲了过去,可是好痛,这个人身上带着寒冷的尖刺,刺得她哪里都好痛,灵魂都要碎了。 喂,别走,别抛下她,别扔下她一个…… 可是她又被扔下了,她又被扔在孤独的黑暗里,没有人能和她交流,没有人知道她的存在,她又变成孤独一个人。 这个时候,血雾发现了这附近的地下还藏着一个受重伤的灵魂,血雾将他带到地下去,她不想再变成一个人了。 鹤景霜几乎要被心里的那股怨气和恨意裹挟了,她的心也好痛,真的快要碎了,原来白时念的剑意那么冷,那么凶,原来被白时念抛弃的感觉是如此绝望,如此让人愤恨。 不是她的错,她只是不知道。鹤景霜内心挣扎着,她在用这句话说服自己,可是还有另一个声音在说。 不知道也是错,没有寻找就是错。 为何要责怪自己,不在意她的心情,自顾自安排好一切,本就是白时念的错! 不是的,她在乎,白时念很在意她,只是因为她太笨拙了,从来不会表达自己。 鹤景霜捂着发烫的眼睛,挣扎着要从赤红的泥沼中爬出来,她要去找白时念,她的爱人一直很爱她,她只是从来不知道表达,不知道该怎么说出来。 白时念那个笨蛋,她看不见了,快点来找她啊! “景容,你放开她,让我来。” “阿霜在呼唤我,现在,她需要的是我。” 听到最熟悉最喜欢的清冷声音,鹤景霜一瞬间卸了力,她终于放心地倒了下来,她被一个带着冷香的怀抱拥住了。 鹤景霜揪住白时念胸前的衣服,眼泪控制不住地淌了下来:“不是你的错,过去的事不是你的错。” “我都知道了,知道了……” 白时念看她无神淌着泪的双眼,面色大变:“景容,你出去,我要带阿霜闭关,出问题了!” 不等还没有变回人形的景容回应,白时念便带着鹤景霜消失在房间里,进入到竹屋隐藏的密室空间中,她的两个分神一个将景容送出门外,一个开始布置结界禁制,以防任何人打扰。 两个分神面色紧张地回到本体身边,这时的鹤景霜已经将白时念扑倒在地上,通身气息混乱,且变换得非常快,绝非正常的状态。 “你这个骗子,你又抛下我了。” “阿念,不是你的错,别管她说的话。” “你是要我的对吧,你没有扔下我是不是?” “阿念,你说出来,要让我知道。” “别扔下我,我不想再变成孤单一个人。” “阿念,你这个闷/骚冰山,快点说啊!” 三个白时念都因鹤景霜快速切换的语气呆了一呆,被鹤景霜压在地上的白时念能看到她的表情,恍然明白了什么,便沉声以最坚定的语气说。 “阿霜,对不起,我没有抛下你。” “阿霜,我要你。” “我爱你。” 旁边的分神一人一边,将忽然失了力安静下来的鹤景霜扶起来,白时念眼神柔和地看着她,缓缓站起来,站在她最心爱的珍宝面前。 一个握住鹤景霜的手,低头在手背上落下轻吻:“阿霜,你是我此生挚爱,是与我共享一切的半身,我怎会舍你而去。” 一个半跪在鹤景霜身侧,头顶冒出毛茸茸最讨她喜欢的犬耳,主动蹭着她的掌心:“主人,我是最听话的忠犬,请让我永远伴随你左右。” 白时念轻叹着摸摸鹤景霜的脑袋:“阿霜,你的师尊一直觊觎你,从未真正将你视作单纯的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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