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景泰殿,陶初一已经想好了一千种法子来把这件事蒙混过关。可对上南宫云裳的眸子,所有法子土崩瓦解,只能实话实说。 “对不起,姐姐,我辜负你的好意了。” 陶初一跪坐到她的身侧,抬头望向其侧颜。 半晌,南宫云裳转头,面色确有不悦。 “你不想做我的皇后?” “不是。” 陶初一矢口否认,沉了会儿,她又道,“我是认为,天下初定,应当迎来一位有福气的皇后,而不是随时都要命丧……” 后面两个字说不出口了,只因南宫云裳及时捂住了她的嘴。 “我不想听这些话。” 南宫云裳始终都在逃避谈论生死之事。 两人陷入沉默,内殿寂静的吓人。 最终,还是陶初一拉下她的手,“好了,我不说了,不过姐姐答应过我,要答应我两件事。这第一件……” 说着,她拿出一枚玉璜,“第一件事,就是你我约定,若我的毒能解,就当姐姐的皇后。”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南宫云裳看着手里的玉璜,无声叹息着。初一和她一样固执,决定的事便没有回旋余地。 “好,我答应你。” 陶初一松了口气,歪头枕在她的双膝上,轻轻蹭着。南宫云裳的手落在她的鬓发上,缓缓移动,抚摸着脸颊。 接下来几日,南宫云裳照常上朝处理政务,而陶初一也称病,始终待在景泰殿休养。 李太医再来请脉时,终于探出她脉中真相。蛊毒发作次数越多,其隐藏性越弱。 陶初一唇色浅淡,呼吸清浅,让人总觉得她什么时候就会飘走不见了。 李太医瞪大眼睛,面露不可置信之色。他收了手,望向陶初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震惊之事有二,驸马竟为女子,且脉搏沉重,早已入膏肓,非解药不可救。而这些是他从未诊出来过的。 眼见李太医陷入自我怀疑之中,陶初一笑着解围。 “太医不必懊恼,影蛊前期确实有些狡猾多变,除去了解蛊毒的人,没有人能诊的出来。” 李太医欲言又止,犹豫再三还是没能忍住。 “您这样,叫陛下怎么办?” 这个问题,她不是没想过。但她知道姐姐是个负责的君主,既然要了这个位子,就一定会当个好君主。 “如今,她得偿夙愿,会是个好皇帝的。” 往后,她也许会在宗室里挑选一个继承人,培养长大,再把皇帝的位子交给那个人。但是培养一个皇储,非短时间内可以达到的,起码十年起步。也就是说姐姐会在这个位子上至少守十年。 李太医连连叹息着,退下去开些镇毒安神的药,但并不能解决多大问题。 然而今日的陶初一感觉身体格外轻松,好像很久都没有这么轻松过了。 她在书房里习了一幅字,随即又去内殿等候南宫云裳下朝回来。 终于,她等到了要等的人。 “怎么不躺会儿?” 南宫云裳早已换了凤袍,穿着常服来见她。 陶初一起身,“我今日好多了,就想到处走走。” 听她如此说,南宫云裳面露喜色,“那我们去梅林转转?” 她为陶初一披上最厚的狐裘,两人相携出殿,来到重重红梅之中。 梅香清冷,陶初一不仅驻足,在枝头闻了闻。 “姐姐可知,梅花亦是能煮茶的。” 南宫云裳在离她一步之遥的地方站定,欣赏着花丛中的人。 “这好办,让樱红派人采些梅花回来晾干。” 陶初一擒着枝头,小声嘀咕,“也不知我能不能喝上。” 紧接着,天旋地转,她毫无征兆的倒了下去,扯的红梅枝头掉落片片花瓣。 “初一!” 南宫云裳跌坐在地上抱住她,一群宫女侍卫冲上来将她们围住。 “请太医!快去请太医!” 南宫云裳声嘶竭力的喊道,入手处是湿的,周遭渐渐被血腥味儿充斥。她抬起手,满眼皆是掌间的鲜红。 陶初一吐出大口的鲜血,染的胸前一片全成了红色,人也逐渐没有意识了。
第113章 太医齐聚景泰殿, 神色肃穆,上前探脉的只有李太医,他将结果告知其他太医, 一同商讨。半天了,也没有商讨出个结果。 南宫云裳神色愈发不耐,“到底如何?她怎么样?什么时候能醒?” 一连串发问, 令整个太医院惶恐不安。答案没给出来,反倒都扑通扑通跪下了。 南宫云裳见状,蹙眉道,“回话。” 不得已,所有人把希望都寄托在李太医身上。反观李太医垂首低眉好一阵, 才扬起头颅,大有慷慨赴死之意。 “回陛下,驸马体内蛊毒深入骨髓, 回天乏术,时日无多了。” 话音刚落,南宫云裳怒极,长袖一挥,将桌案上的东西都扫到地上。 太医们纷纷叩首, “陛下息怒!” “她还有呼吸,她还活着。不管用什么方法, 你们都要保住她的性命,保住一时是一时。” 南宫云裳眼眶红了, 此时的无力感比小时候更甚。她已经夺得高位了, 什么都会再威胁到她了, 可是还是有她力所不能及的事情。 这时,陶初一醒了, 她原本就是要醒的,兴许是被殿中的响动惊扰,没有等上三天三夜。 “姐姐……” 南宫云裳忽然抬眸,接着疾步赶去榻前,握住她的手。 “初一,我在这。” 陶初一扬起唇角,虚弱道,“姐姐,叫他们下去吧,他们是中原的太医,不知南疆之毒,不怪他们。” 如今陶初一说什么就是什么,要星星不给月亮。太医们听到她的话,均是松了口气,紧接着就接到特赦,纷纷躬身退下了。 泪珠滴在陶初一的手背上,她像是被烫到般停顿片刻,随即抚上南宫云裳的脸颊,帮她擦眼泪。 “姐姐如今已经是九五之尊,要保重自身,不可再轻易掉泪。” 可她越说,南宫云裳的眼泪就掉的越凶。 “初一,你能不能留下来?能不能不要丢下我?” 陶初一挣扎着坐起来,抱住南宫云裳,像哄小孩子般轻拍她的背。 “我会永远陪着姐姐的,即便人不在,心也在。好了,姐姐,我现在还死不了,姐姐不是说了吗?依旧有希望的。” 她还有一次机会,第四次发作就是命终之时。如果没有南宫云裳,她倒也不觉得有什么留恋,可是现在她很舍不得。 “对,你说的对,我们还有希望。” 南宫云裳抬手抹掉眼泪,强迫自己镇定。 这时,紫珊急匆匆赶来禀报,似是有什么大喜之事。 “启禀殿下!南疆线报,他们找到解药了。南疆王城烟雨楼,老板娘是叛出皇室的,手里有各种解药,其中就包括能解影蛊的冰蟾。不过这冰蟾必须存于冰雪之中,离开后一个时辰内不服用就会化为乌有。” 两人一听,皆是喜形于色。南宫云裳尤其激动,有救了,她的初一有救了。 “我们马上动身去南疆王城。” 陶初一突然抓住她的衣袖,“可初云……” 南宫云裳对她笑笑,“多亏你之前放出去的传言,现在某些老古董就算心存芥蒂,也不敢犯众怒。况且六部皆有我们的人,还有赵玲珑这个镇国大将军坐镇,这里没有问题。” 陶初一没有南宫云裳这样乐观,只因她在南疆待过多年,那里善用阴谋诡计,善毒善暗器。虽然追影死了,可其他王族也并非善类。 “姐姐,万一是陷阱……我带人去就好。姐姐还是留在……” 南宫云裳打断她的话,“不行,你如今身体……我怎么放心你自己去?不管是真是假,这趟浑水我也趟定了。你若是真要让我安心,就让我和你一起去。” 视线交汇,陶初一看出她的决心。若易地而处,她也不会放心让姐姐独去。于是她点头答应了。 她们去南疆期间,由六部尚书以及内阁阁老暂代朝政,赵玲珑和陶寺卿为监督,互相制衡,也相互辅助。溪婵被留在后宫处理事宜,虽千般不舍,还是要有人在后方坐镇。 待一切安排妥当,马车连夜出城,一路向南。南宫云裳没有带太多人,几乎都是她的暗卫营。樱红与紫珊随行,分别负责照看起居和守卫。 路上,陶初一的药也没有断过,即便断了吃饭也不能断药,否则她怕自己撑不到南疆王城。 初春,乍暖还寒,两头依旧是寒凉的。陶初一被裹在狐裘里,怀里抱着手炉,躺在南宫云裳的肩头。如此温暖环绕,使得她的身子也有了暖意。 即便如此,南宫云裳还是不放心,“还觉得冷吗?” 陶初一摇摇头,“很暖和。” 为了服药方便,汤药被制成药丸随身携带,直接放嘴里灌水即可。赶路期间,为了不节外生枝,她们基本没有投宿,都是在马车上凑合,幸得带了好几床棉被,晚上可以把马车围的严严实实。 这般日夜兼程的赶路下,她们终于抵达南疆王城。未免暴露行踪,一行人都换上当地服饰,充当南疆人。 进了王城就要投宿了,眼线提前订好了客栈,只待她们入住。客栈离着烟雨楼只隔一条街,她们随时都可以造访。 只是要接触烟雨楼,总不能直接表明来意,人家凭什么把解药给她们? 安置妥当,陶初一下地站了会儿。她走到窗子前,打开一道缝隙,这里的风不算冷,甚至带了些春天的暖意。 不知何时,南宫云裳站到她身后,从后面环抱住她。 “是不是躺乏了?” 陶初一点点头,这里的街市与都城其实没有什么不同,也就是百姓的装束有所区别。 “我会找让他们设局,争取把解药偷出来。然后你就尽快服用。” 南宫云裳沉声道,“如果失败了,我们再想其他方法接近烟雨楼。” “好。” 陶初一眺望街市,曾经她没有听说过烟雨楼,也许是她不在南疆的这三年里兴起的。至于那冰蟾,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南宫云裳是不想暴露自身行踪的,可是偷不到解药,就要另寻他法。 陶初一迷迷糊糊睡着的功夫,听见有人进了房门。她猛的睁开眼睛,就见一名暗卫与南宫云裳回禀着什么。 “陛下,烟雨楼防备甚重,我们派去的人都没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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