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他,不必你动手。”萧灼担心她以身犯险,“我来。” “姑姑还在韩州打仗,你不能动手。”崔泠提醒萧灼。若是萧灼动手,便等于得罪了楚王,韩州局势本就复杂胶着,无疑是给崔昭昭添乱。 “可是……” “我能。” 崔泠知道她在担心什么,连萧灼都不相信她有这个能力,自然金昊也不会相信。尤其是,在金昊以为她与晋祈有点什么的时候。 萧灼心疼地摸了摸她滚烫的额头:“你还在发烧。” “药性未退,烧着他会放心。”崔泠认真回答。 萧灼惊眸看她:“我去找曲红过来!”那催、情药粉若不是及时解去,恐伤身子,尤其是崔泠本就孱弱的身子。 崔泠一把抓住了她的衣袖:“夭夭,机不可失,你就信我一回!” “可你……” “我常年喝药,这些催、情药粉对我而言,虽有效,却只能发挥十分之一的效用,我能忍得。” “你!” “扶我出去。” “……” “陛下没有资格赐婚。” 崔泠早就想到后面那一步,就算京畿城传得沸沸扬扬,可先前的赐婚圣旨上已经落了萧灼的名,正所谓君无戏言,崔凛也不能打自个儿的脸,重新给她与晋祈赐婚。 况且,她也有理由说服崔凛。 “好不好?”崔泠对着她递去手,满眼期许。 这让萧灼如何能拒绝?即便她内心深处不情愿,可还是牵了她的手,勾了她的腰杆,扶着她同行这一路。 谢宁冷眼旁观,她老早就发觉燕王与郡主之间有猫腻,今日方知这究竟是什么猫腻。看来,她今日不仅是在郡主这里立了一功,还在燕王那里也立了一功,想必能让这两位稍微信任她一点点。 她只送到小院门口,望着两位远去的背影,忽然有些许失神。即便高高在上的郡主,也会被一个平头商贾当成棋子如此欺辱,究其原因,不过因为郡主是个女人。 可是,凭什么? 谢宁冷笑,凭什么女人都要做这种羞辱的踏脚石,凭什么他们可以踩着女人的牺牲、毫无愧疚地享受荣华富贵? 如若可以。 谢宁开始大胆憧憬未来,情不自禁地紧了紧拳头,自语道:“一定可以。”就从大雍开始,她想见证一个女子昂然立世的全新时代。 当萧灼扶着崔泠出现在金昊的视线中时,金昊下意识打量着外孙女的步子。只见她走路虚浮,面色红润,多半是行过了男女之事。再抬眼,便对上了崔泠的眸光,那眸光复杂而带着哀怨,金昊知道崔泠多少会埋怨他,可这种埋怨早在他的意料之中。他当年如何说服金盈盈,今日便能如何说服崔泠。 这对母女都是立志女主天下的人,为了那个天下,这点牺牲不过是捷径,金昊相信她们是聪明的。只要是聪明的,便不会与他计较这些手段。 因为,她们若想成事,便离不得金氏的支持。只有傻子才会逞匹夫之勇,割舍母族的支持,妄想以一人之力撼动整个天下。 “备车。”萧灼对着萧破下令。 萧破迟疑地看了一眼萧灼,萧灼再道:“车上垫软些。” “诺。”萧破退下。 金昊故作担心,迎了上来:“弦清,让外公看看,这是怎么了?你的衣裳呢?”最后这一句,他故意扬声,所有人都听得清楚。 萧灼刚欲开口,崔泠却抢先一步:“外公,我想与你单独聊聊。” 金昊就等这句话:“也好。” 萧破很快便折返回来:“王上,马车已经备好。” “弦清,外公扶你。” “多谢外公。” 崔泠忍着反胃,由着金昊搀扶,离开了九衢酒楼。 今日酒楼的动静太大,已是惊动了刑部。刑部尚书常玉岂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早就派了刑部的人来,将衣冠不整的郡主尽收眼底。 楚钧跟在金昊身后,却被萧灼拦住。 “楚钧,孤有些话想单独与你谈谈。” “在下受人之托,还要护送金老爷子回府。” 楚钧对着萧灼一拜,便想离开。 萧破横剑拦住他,正色道:“听王上把话说完。” “就几句话,说完孤便放你走。”萧灼提醒楚钧,“马车是我燕王府的马车,孤不放话,也只能停在外面。” 楚钧冷笑:“王上说的,就几句话。” “嗯。”萧灼示意京畿卫退出前厅,只留了萧破一人。只见她走至已死的两位面具客尸首边,沉声问道:“你可认识他们?” 楚钧冷声道:“江湖人,自然认得。” “一日十两,就可以买阁下如此死心塌地的卖命?”萧灼话中有话。 楚钧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王上如若加价,在下也可以为王上卖命。只是,王上有那么多银两么?”不是他小看燕王府,而是四方商行的财力算得上当世第一,他料定萧灼肯定拿不出更多的钱来。 他这个人别的不贪,唯独贪钱,谁给的多,他便给谁卖命。 萧灼即便有钱,也不会用这样的人。留他在此闲聊,为的也只是暂时分开他与金昊,给崔泠动手争取机会。 “你是第一个看不起孤的人。”萧灼同样冷笑。 楚钧却竖起了手指比了个“三”:“事不过三,王上已经说了三句。” “孤想知道他们师从何人。”萧灼拿出一锭银子,递给了楚钧。 楚钧接过银子,转眸看向了萧破:“这个问题,想必萧侍卫也能回答。” “他是他,你是你。”萧灼知道一锭银子不够,再加了两锭,“如若孤想买命,该往何处找这样的高手?” 楚钧忍笑:“王上若肯给三千两,谁的命都可以买。” “当真?”萧灼微笑。 楚钧知道萧灼在耍什么把戏,套话罢了。反正他不出去,金昊也走不得。外面有刑部跟京畿卫在,马车上只有郡主与金老爷子,一时半会儿也出不了什么大事。他倒是乐得与萧灼胡言乱语几句,毕竟赚钱的买卖,他岂能错过? 与此同时,金昊与崔泠已经坐在了马车车厢之中。 崔泠垂着脑袋,肃声问道:“为何?” 金昊笑道:“晋祈是泽国的太子,你若成为太子妃,腹中孩子便是他日的泽国之主,亦是大雍之主。” 崔泠讥讽地笑出声来:“原来如此。” “弦清,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别辜负了外公的一片苦心。”金昊温声安抚,“此事,外公也向你父亲说过的,他也觉得晋祈适合。” 听到这里,崔泠的心彻底凉透。虽说早知父亲真正面目,可临到如此赤、裸残酷之时,还是让她五内俱焚。 果然是一丘之貉。 “外公就不怕,他日我一尸两命么?”崔泠颤声问道。 金昊胸有成竹,颇是得意:“天下女人都要生娃,这是自古至今的铁律。况且,外公有的是银子,定会找天下最好的大夫与稳婆来与你接生,断不会让你有事的。” “是么?”崔泠抬眼,看向了对面的金昊。 金昊认真答道:“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捷径!你不要糊涂啊!你是女儿身,天下有多少兵马肯为你拼打天下?如若你诞下男丁,这男丁便是你的名正言顺,到时候你想要什么,便能有什么,不是么?” “这些话,外公当年与阿娘说过么?”崔泠问道。 金昊捻须:“说过。” “她从了?” “她那时很聪明,自然懂得取舍。” “那时很聪明?” “都是陈年旧事,不提也罢。” “外公。” “嗯?” 崔泠忽然笑了起来,笑意里漾满了感激之色:“我应当与你说句谢谢。” “一家人,不必如此。”金昊满意极了。 崔泠缓缓起身,对着他跪了下去:“容孙女给您好好磕一个头,感谢外公的苦心。” “弦清,你快起来。”金昊刚扶上崔泠的双肩,便瞧见了她袖底亮起的匕首寒芒。他慌乱地意欲一把推开崔泠,却已是迟了。 他从未想过平日病恹恹的崔泠竟能迸发这般狠厉的刺击,更没想到这一击竟是又快又准,丝毫不偏地刺入了他的心口,穿透了他的心房。 “你!来……来人啊!” 马车上响起了金昊的惊呼,京畿卫正欲掀帘探个清楚,却听郡主出了声:“休要打扰我与外公闲话!”话音落下,崔泠毫不留情地转动匕首,将金昊的心脏寸寸绞碎,脸上逐渐浮现起怵人的笑意。 灭顶的窒息感与刺痛感交织一起,金昊想推开崔泠,却发现双臂已然半点力气都使不出来。他下意识想再次大呼,却被崔泠一把捂住。 “呵,外公,我可不是阿娘,不是任你拿捏的木偶。”崔泠在笑,笑意森寒,有如鬼魅,同时不断加深匕首的深度,几乎要刺穿他的胸膛,“你说的对,我们是一家人,你如何待我,我自当如何待你,呵呵。” 金昊瞪大双眸,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个陌生语气的小姑娘是昔日的外孙女崔泠。 噌! 匕首自他胸腔间骤然退出,抽得金昊痛得发颤,很快地匕首又捅了回来,在他胸腔上扎出了第二个血窟窿。 崔泠难以自抑地笑着,语气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寒凉:“痛快么?我的好外公。” 金昊的鲜血自崔泠的指缝间溢出,鲜血汩汩从伤口处涌出,沿着车厢的木板沁下,一滴一滴地落在了地上。 京畿卫觉察了异样,终是掀起了车帘—— 只见崔泠莞尔抽出染血匕首,自马车上悠然走下,已是半身血红。 堂堂昭宁郡主竟在白日手持匕首击杀自己的外公! 众人看见这一幕,无疑是触动又震惊的。 刑部的人惊觉此事不妙,赶紧命人往宫中送信,此事只怕要惊动天子了。 崔泠将手中的匕首扔下,回首看向车厢中不甘断气的金昊,最后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没人可以操控她做不想做的事,父亲不行,外公不行,天下人谁都不行! 金昊不住颤抖,最后还是气绝当场。 千算万算,竟还是算错了一步,没想到这一步竟是累他彻底丢了性命。 一名京畿卫按剑折返前厅,急呼道:“大事不妙!郡主……郡主把金老爷子杀了!” 楚钧震惊当地,不敢相信地看了看萧灼:“你!” “孤给过你机会了。”萧灼大手一挥,前厅的大门霎时封上,她退至门口,立即下令:“就地格杀!” 萧破领命,拔剑应战楚钧。 楚钧想着这里只有萧破一人算个敌手,自己想要脱逃是易如反掌。他却低估了这里死士的人数,除了张朔必须佯作害怕外,其余小二都纷纷亮了刀,将楚钧围困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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