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身边有佳人相伴时,遇上这种情形,李长安十有八九是小贩眼里的摇钱树,只如今却境地调转,各个对着洛阳大献殷勤,虽都是些陈词滥调,但洛阳公子显然饶有兴致,一旁小贩正在胡吹海吹他家珠玉首饰如何如何好,又与公子身边这位绝代美人多么相称,李长安听得直翻白眼,只想赶紧走人,洛阳却一把拉住她,随手挑了一支耳坠,端在她面前比对了一下,笑道:“难得出门,不如给你挑一对?” 李长安龇牙咧嘴,气笑道:“我说夫君你也忒不讲究,就拿这种破烂玩意儿打发我?” 洛阳还没怎么着,小贩先不干了,急眼道:“这位娘子,做买卖凭良心,咱这可都是上等好货,您若看不上……” 李长安斜眼瞪过去,“你闭嘴!” 那小贩顿时气焰全消,也不知怕什么,但就是再不敢吱声。 洛阳勾着嘴角,似笑非笑:“不要?” 李长安倒很是清楚明白自己怕什么,当即改了口风,“要,怎能不要,夫君送的,就是路边一块烂石头,在我心里也堪比无价之宝!” 旁边小贩不禁暗地直夸这位娘子口是心非的本事不一般,又观瞧这对年轻夫妻,虽俱是一等一的神仙样貌,但那位白衣公子笑起来真真是比仙女还好看,怪不得小娘子百般顺从。 洛阳转头问那小贩,“这坠子怎么卖?” 见几人衣着不俗,小贩想也没想,伸出一只手就道:“五十两。”而后还不忘加上一句,“小本买卖,拒不讲价!” 洛阳看了看坠子,一时没出声。 李长安倒吸一口气,正欲问候一下小贩的祖宗十八代,一旁李得苦先按耐不住了,惊呼道:“两个指甲盖大小的玩意儿就要五十两,你怎不直接去抢!还好心送人俩坠子,岂不亏了!” 小贩一脸不屑,摆摆手作势要轰人,“爱买不买,请客官移步上别地儿看去,莫碍着小人做买卖。”说着,欲夺洛阳手中之物,却没成想扑了个空。 小贩抬头看向那白衣公子,四目相触,竟不自觉打了个冷战,只见这公子和颜悦色道:“五文钱,本公子买了。” 小贩咽了口唾沫,背脊阵阵发凉,心知自己是碰上硬茬了,哆哆嗦嗦道:“公子,您看您也不像缺钱的主儿,何苦与小人过意不去,这坠子就是再不值钱,也是小人糊口营生,不然您再给点?” 李长安暗夸这小贩是条好汉,以前还从没见过敢跟洛阳女侠讨价还价的人。 但转眼就见洛阳掏出了一小块碎银,“这下够了?” 小贩感恩戴德,双手去接,差点儿就要给跪下。哪知,落到手心里,只有一粒米大小的碎银。小贩登时呆若木鸡,看看手心,又看看那位公子,不敢怒更不敢言。 洛阳很是通情达理道:“本公子只要这一支,你也不亏。” 临近几个商贩眼见这吓人场面,纷纷收起了揽客的心思,打死也不想去招惹这对年轻夫妻。 李长安正憋着笑,忽的目光一转,朝下边望去。 那一行也是四人,正缓步登山,差着几步距离,为首一人大跨出一步,在洛阳跟前站定,俯首作揖。 “在下叶白首,拜见公……公子夫人。”
第519章 山脚下,有两个身着靛青道袍的道士正在登山,背后各负有一柄三尺符剑,臂间无拂尘,看摸样年纪都不大,一个满脸和煦,一个面容古板。 沿途大都是闻风而来的江湖中人,对这身有别与武当山的道袍并不陌生,早年间商歌先帝亲近黄老,中原内大小道观庙宇百花齐放,唯独这身靛青道袍得了荣宠圣恩,尊为与黄紫公卿一般殊荣的黄紫道人。只不过近些年来,首阳山天师府日渐式微,尤其是赵老天师无故暴毙之后,小天庭山更是后来者居上取代了其在皇宫的国师之位。但老话说的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不论在天子眼里份量是轻是重,仅就江湖地位而言,仍是可与武当山比肩的道教祖庭。 稍微有些眼力劲儿的,大都对此二人敬而远之,傻子都知道,南天师北武当历来就不对付,以往二者虽不曾有过什么大的过节,但据说私下里火药味极冲,前些年那位一朝悟道成就剑道巅峰的许真人还曾与天师府的剑首谭济道私约切磋,听说十战九平,可惜最后一战许无生未能赴约,便兵解于东海,江湖中人无不道为一大憾事。若当初争出个胜负,兴许这道教祖庭的名号早有了归属,如今这两个道士堂而皇之穿着这身堪称门脸的道袍跑来武当山,岂不明摆了是来砸场子的? 面容古板的青年道士对四下打探的目光视若无睹,身侧年纪稍小的道士笑嘻嘻道:“师兄你看,我就说穿道袍才显得出咱们天师府的威名赫赫,不然一会儿见了那个姓马的武当掌教,他肯定假装不认得咱俩,我一个无名小卒也就罢了,师兄你可是天师府的剑首,将来定要挑起大道之人,怎能枉受这种憋屈。” 正是有“天师剑首”之称的谭济道低头看着脚下的路,淡然道:“贫道不憋屈。” 清楚自家师兄性子的卜天寿不以为意道:“小道替师兄憋屈,行了吧?” 谭济道忽然脚下一顿,抬头朝上山的道路望去,卜天寿也跟着顿了顿身形,顺着他的目光一同望去,微微眯起了眼。 “那是你的事。” 谭济道轻道了一声,继而迈步前行,紧随其后的卜天寿撇了撇嘴,难怪他的老天师师父在世时总说这个师兄太过古板,凡事都求个有始有终,不若也不会因为许无生失约而落下心结,这些年剑道修为始终难进一步,否则当今剑仙之位也该有他师兄一份。 二人没走多久,便行至半山腰一处名为背龙脊的宽敞石坪,因山道路遥,常年上山的香客又多为普通百姓,故而武当山特意在此推平了一块山石,供上山香客暂做歇脚。 此时春浓绿意,满山青翠,正是赏景的好时候,即便脚力有余的江湖人也会欣然驻步,赏一赏这难得的世外美景。要不说,还是商贩们精明,放眼望去,石坪上贩卖茶水小食,鲜果粗粮的小摊一应俱全,还有不少诸如折扇配饰的小玩意儿,比之山腰下只多不少。当中甚至有位青白道袍的道长端坐于卦摊前,为香客解签算卦,此乃武当山历来的规矩,也算是修行中的一种,故而分文不取。 卦摊前此刻围了不少人,景象分外热闹,相较之下,不远处的小茶摊就显得有几分清冷,但几个歇脚客似乎也不在意,乐得一隅清静。 两名天师府道士的冒然闯入,使得氛围骤然安静了下来,就在众人嗅到一丝山雨欲来的气息时,那名面容古板的青年道士朝卦摊后的武当道士打了个稽首,后者微微颔首,转而继续给面前的女子解签。但瞧着这二人径直往小茶摊去,众人哪还有心思求签算卦,眼睛都不自觉跟了过去。输慈 山路边临时支起的小摊自是比不得有门有帘的茶楼茶肆,能有几张长凳歇脚就算好的了,小摊老板约莫也没想到今日走了什么大运,竟遇上一伙神仙般的风流人物,难怪都说武当山天宝地灵,一点儿没错。请客入座前,老板小心翼翼把长凳反复擦了好几遍才送上前,所幸这伙人也没看上去那般讲究,尤其是那对年轻夫妻,一个比一个好说话,末了还念在老板岁数不小糊口不易,给了好些个赏钱。 两个一看就知是外来的道士停在几步开外,老板犹豫了一下,甭管哪里来的道士,方才那位武当道长不也没拦着,毕竟来者是客,又是在武当山上,可不能失礼在前。一辈子都住在山脚小镇,没少受武当山福泽庇佑的茶摊老板正欲上前招呼,只觉眼前一晃,面前便多了个人影,正是那对年轻夫妻身边随行的小公子。 先前远远便瞧见这伙与众不同的歇脚客,当中一对璧人尤为惹眼,男的俊美女的丽质,在此处逗留的行人十有八九都在偷偷打量这二人。卜天寿打一眼望过去未敢确认,待到走进跟前,仔细端详几眼后,眼睛都瞪圆了,万年不变的青衫居然也有开窍的一日,眼前这个如花似玉的小娘子不是李长安是谁?不过扮相归扮相,这个远胜寻常男子的修长身形,实在当不得一个“小”字。 二人虽无恶意,但也称不上有多少善意,在卧风城历练打磨了不少时日的李得苦终于踏入一品门槛,如今也能勉强感应出气机中的玄妙变化,故而想也没想就拦在了二人跟前。出门前,李长安特意嘱咐不必三剑都带上,就算有架要打也轮不到她出手,眼下李得苦不免有些后悔,早知道就偷偷把霞明照霜都带上,起码气势上不输阵。输祠 眼瞅着气氛愈发剑拔弩张,茶摊老板念在赏钱的份上欲要上前说两句好话,只见坐在白衣公子旁的小娘子款款起身,拍了拍小公子的脑袋,笑眯眯道:“方才瞧见那边有个卖西瓜的,你领缘儿过去挑几个,给这些个叔叔伯伯解解渴,败败火。” 一旁半道偶遇,便结伴同行的东越洗剑池几人,不由哑然失笑,他们之间可没什么大过节,要消火气的也是这两位中原来的道长。 不等李得苦答应,很是会察言观色的李薄缘便率先上前拉起她的手,往前边不远处的西瓜摊去。 说起过节,那可就要翻翻陈年旧账了,那会儿李长安刚出崖没多久,便在山阳城外的长野平原上被这位天资不俗的小天师追着问剑,而后自不量力损了剑心,没多久老天师赵天露仙逝,福祸相依竟让他绝境逢生,孰料又在鹿台湖外不期而遇,那次他不战而逃,回来后心境再度受阻。本以为修道之路止于此,前段时日收到此生唯一一封也是最后一封家书,得知那个他从未开口喊过一声父亲的人已死,便再无牵挂,决定余生只随心而活,于是与寻求剑意的师兄结伴北上。谭济道可以说与李长安素未谋面,都只从旁人口中听闻过对方,自然谈不上有何过节,但这位一心求剑,堪比第二个剑痴的天师府剑首,在许无生与韩高之相继兵解身死之后,便把目光放在了李长安身上,天下第一剑仙,没人比她更适合做他的对手。此番而来,谭济道没别的心思,只为问剑,故而方才在认出李长安的一瞬,不由自主气机外泄,才惹来李得苦飞身阻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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