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如实话实说了,免得徐贤妃以后又来闹他。 果不其然,徐贤妃瞪大了眼睛,立即不可置信道:“陛下——您疯了吗?平邑才多大?!” “十岁,我知道。” 李式叹气道:“但北匈此次来势汹汹,急报昨日送回来,今早和谈的意愿就已经让人串回北境了,此时再去拦人,也来不及了。” 徐贤妃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这事,是您一个人的主意,还是朝臣们都知道?” 李式咳了一声,有些心虚和不悦:“朕是皇帝,朕决定要做什么,无需他们点头。” 徐贤妃紧紧皱眉,像是不认识他了一般:“可是……可是您不是最疼爱平邑了吗?她还这么小,怎么能送去和亲呢?” 李式耐心道:“平邑是如今咱们大夏唯一一位未出阁的公主,不送她去送谁去?何况十岁出嫁的先例不是没有,倘若她嫁给了北匈王,看在大夏的面子上,北匈王也必定不会亏待她……” 徐贤妃再也听不下去,扬声打断他道:“皇上,难道必须和谈吗?……难道和谈就必须只有和亲一条路可走吗?!先皇在世时同赵王一起在战场上浴血奋战,他打下这大好河山,难道就是用来如今给后辈送女儿出去和谈的吗?!” “贤妃!”李式生气了。 他重重拍了下桌子,震得徐贤妃下意识抖了抖,伸手扶住了已经有些显怀的肚子。 李式见此,神色又缓和下来,却还是语气严肃道:“和谈是不得已而为之,你是个头发长见识短的妇人……朕不怪你,但你也得知道,如今大夏国库空虚,多处花在民生建设上,已经支撑不起多大的战争消耗了。” “何况打仗祸害的还是老百姓,”李式言之凿凿道,“以一人之身,换一国平安,有何不可?贤妃啊,做人不能太自私,能有这个荣幸和亲,也是青史留名的美谈一桩,你要识大体,为平邑高兴才是……别让朕为难。” 徐贤妃愣愣地看了他许久。 她扯了扯嘴唇,似乎是如他所言高兴一下—— 但高兴不出来。 看她似乎是被自己吓住了,李式顿了顿,语气更温和了些:“你既然有了身孕,也不该为这些小事劳神……再说了,平邑走了,咱们不是还会有一个孩子的吗?如今皇后之位空置,若你为朕生下皇子,朕可以考虑考虑,将你抬为皇后……” 徐贤妃忍不住问:“臣妾若是生了皇子……能留下平邑吗?” 李式再次顿了顿。 随即用一种无言的,略显指责的眼神看着她,没说话。 这其实就已经是答案了。 徐贤妃垂眼很久,低声道:“若生下皇子,当了皇后,仍然不能留下臣妾的平邑,那是否说明,有朝一日,陛下要牺牲我的第二个孩子,要他也去送死,我也仍旧保不住他?” “既然如此,我要这后位有何用?” 能给就不错了,多少妃子梦寐以求的位置,她还不满意? 李式皱了皱眉,神色不虞起来。 他还要说什么,福子匆忙出现在殿门口,行礼道:“陛下,秋大人进宫了,正在外面候着。” 李式想了想:“乐和呢?” “长公主殿下身子不适,说是又昏睡过去了。” 李式皱着眉,挥挥手,让徐贤妃先去偏殿等着,又道:“算了……传她进来。” 秋澈进殿时,看到的就是空空荡荡的御书房,和坐在桌案前的李式眉头紧皱的表情。 她稳稳当当行了个礼,没听见叫自己起来的声音,却也仍旧若无其事地直起了身。 “不知陛下叫臣进宫,所为何事?” “秋……”李式顿了顿,似乎一时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喊了秋澈本名,“你能出来,是朕体恤你劳苦功高,并非代表你此前的欺君之罪能一笔勾销了……你可明白?” 秋澈眼里划过一抹冷光,面前却是淡淡道:“陛下教训的是。” 李式满意地点点头:“本该让乐和同你一起来的,但乐和来不成,那同你说也是一样的——此前你们夫妻俩一起隐瞒朕的事,朕既往不咎,但从今日起,你们便和离了吧。” 秋澈:“……陛下这是何意?” “听不懂吗?”李式诧异,“你们既然是假夫妻,都是女子,如今也没有绑在一起的必要,传出去。要百姓如何看待我皇室子女?” 秋澈默了默,最终还是在“先答应,回去询问李青梧的意见”和“直接拒绝”之间,选择了后者:“抱歉,恕臣不能接受。” 李式更加诧异了:“理由呢?” “臣和长公主殿下心意相通,已将殿下视为今世唯一的妻子,”秋澈弯腰行礼,利落道,“相信她也是如此。” “若她不点头,臣此生都不会与她分开。” 李式一时间懵懵的,听不太懂她这是什么意思,下意识反问:“若她点了头呢?” “她不会。” “你如何知道她不会?” 秋澈抬眼瞥了他一眼,略带几分无语。 但看在他是皇帝的份上,还是耐心回应道:“臣说过了,臣与殿下,心意相通。” “哈。” 李式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嗤笑出声道,“你是说——女人,和女人?心意相通?别开玩笑了,女人怎么能和女人在一起?你莫不是又在胡言乱语欺骗朕?” 秋澈知道和他这种人说不通,也知道在这个社会说这些确实很难让人接受,于是再次直起身,淡定道:“听闻北匈宣战,陛下不操心如何对付北匈,反而要来插手子女的儿女情长,莫不是有些分不清孰轻孰重了……” “朕如何办事,轮不到你来说教。”李式瞪她一眼,又不高兴了。 他猛烈地咳嗽了一阵,直到福子贴心无声地递上一杯茶水,他才慢慢缓解下来,“对北匈,朕自然是有对策的。” “陛下说的对策,是指送平邑公主前去北匈和亲吗?” 偏殿中,徐贤妃默默攥紧了手中的帕子。 李式听出她话里轻飘飘的不屑,不悦道:“有何不妥?” “处处不妥。”秋澈淡淡然地说完,不等李式发飙,又接着道,“以十岁幼女稚龄和亲北匈,不说北匈王是否有恋‘童癖,且说民间届时该如何议论陛下?” 话说的真是越来越不客气了。 仿佛看不到李式黑成锅底的脸色,秋澈悠悠然道:“昏庸懦弱,靠卖这么小的女儿以求和平?陛下,这吃相未免太难看了。” 李式不爽道:“那就你与乐和和离!让乐和去和亲!” 这想法其实不是刚刚才有的,他让秋澈和李青梧和离,其实就是抱着“若是北匈王不满意幼女,那就让李青梧这个备选项去和亲”的念头。 但到底李青梧是嫁过人的,虽说嫁的是个假男人,但北匈王要是听说了传言,对此不满意,也不好解决。 ——所以才说李青梧是备选项。 秋澈自然也明白过来他打的是什么主意,心中冷笑,表面上却仍正义凛然:“此举更是不妥了,长公主殿下深受陛下宠爱,多年来是皇室子女最具代表性的一位,是皇室的颜面,陛下要送长公主殿下去和亲,恐怕不能服众。” 李式一想,觉得她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咬牙道:“……那就找几个普通女子,送到朕膝下,进宫封为公主,再送出去和亲。” 这倒是并非没有过先例。 但若是被北匈王发现了,那恐怕就更难办了。 秋澈深深叹了口气:“话到此时,陛下还不明白臣要说什么吗?” “北匈此前已疑似与南夷联手,宣战只是一个开始,陛下当真以为,靠女人和亲就能让他们高抬贵手吗?” “只是疑似,并无确切消息。” “等确切就晚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李式气愤地拍桌而起,道,“那你说什么能行?!和谈不成,难道要打仗吗?!”!
第75章 缠绵 “有何不可,陛下在怕什么?”秋澈定定地直视回去,“是怕打不过吗?” “你说的轻松!”李式冷笑,恨恨道,“如今国库空虚,打仗用兵吃饭穿衣……哪一样不要朝廷出银子?这些银子从哪来,你可有解决办法?” 秋澈道:“以臣之见,朝中各位大人们似乎就过得很滋润的样子。” 李式微微一顿。 秋澈微笑道:“家国如此危急存亡之际,理当朝廷上下齐心协力,叫大人们各自出些家财补贴国库,再怎么样,军饷也是能凑够的吧?” “……就算能打。”李式仍是皱眉,“赵王如今年近六十,朝中有威信有能力的将军,甚至数不出两个来,你要朕派谁去打?若是打了,你又如何能保证一定能打得赢?” 这倒确实是个问题。 李式虽然并不是个多明智优秀的皇帝,但他的选择也无法说是毫无理由。 秋澈默然一瞬。 “和谈是最优解,只有和亲,才能将大夏的损失降到最低,”李式冷冷道,“朕不想再起风波——想必朝臣们也是如此想的。” “哀家不同意。” 大殿的门应声打开。 太后大步流星地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低眉顺眼的宫女,美艳绝伦的一张脸上尽是冷意。 李式起身,眉宇间惊疑不定,还有几分烦躁,“母后,您怎么来了?” “哀家若是不来,你是否就要自己决定将平邑和乐和送出去了?” 太后难得一改先前在皇帝面前温和退让的态度,冷着脸道,“先帝辛苦征战多年,为的就是能让子民后代在这片土地上安然地活着,百姓是大夏的子民,难道平邑和乐和就不是吗?” 李式对她如此直白的态度有些不爽,疲惫地咳了两声,又坐了回去,“母后……您不懂,此事还是让朕来决定吧。” “你问过平邑和乐和的意见没有?”太后紧皱眉头,上前几步,逼问道,“若是她们没有意见,哀家自然也没有——你说哀家不懂,哀家看,你才是被猪油蒙了心!” 李式脸色难看起来:“母后……慎言。” 他这个皇帝当得真是憋屈极了,怎么仿佛所有人都能压他一头,指着他的鼻子骂? 一旁的福子面露为难,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假装没听见这番言论。 太后淡淡道:“皇帝自己的命令都不过脑子,怎么如今要哀家慎言了?” 李式气得要死。 但一时还拿这两人都没办法,最后决定改变策略,一脸被逼无奈的心累模样: “母后,并非儿臣怯懦,而是朕乃君王,两相比较,自然得保多弃少,何况打仗风险太大……” “皇帝既说打仗打不赢,那怎么就确定,和亲一定能成功呢?”太后突然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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