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愚蠢自大,同样盲目天真。若是他在扮猪吃老虎,有那个能力悄无声息地安插眼线,肯定也不会被人发现。 但那又怎样?她们都明白,李青梧此举,只是为了杀鸡儆猴。 儆真正的幕后之人。 “你和陛下谈话的时候,我又收到了玉砚的传信,你猜怎么着?”秋澈淡淡笑道,“那封信传出去时,太子府中,二皇子殿下也在。” 李青梧沉默了下。 “你怀疑他?” “不,”秋澈摇头,“我不知道这是不是障眼法,或者还有个幕后之人,故意让阿南写下那个称呼,误导我们的方向……” “眼下重要的也不是这个,”秋澈低声说,“我们重新回京,京中局势必然又有所变化。而且……我准备的那件案子,时间也快到了。你向陛下投诚,反而让我们短时间多了一层保障,做得很好。” 不知为何,李青梧眼皮跳了跳:“你是说,你父亲那件案子……?” “嗯,”秋澈低低应了一声,“还要多亏了你的游说,才让她们肯站出来为这案子作证。” 李青梧笑笑,却莫名有些不安。 她突然想到,这样的案子,几乎能将整个秋家按死吧? 皇帝真的能因为看重秋澈的能力,就直接保下她吗? 两人低声聊天时,坐在旁边的李青姝就眼也不眨地盯着秋澈手里逐渐成型的草蚂蚱看。 等秋澈完成最后一扎,她当即伸出肉嘟嘟的手,兴奋地接过秋澈手里的蚂蚱,打断了两人的交谈:“蚂蚱!看!阿姐!是大蚂蚱!” 李青梧将视线看向她,眼里渗出几分温柔的笑意:“嗯。看到了。” 秋澈揉揉她的脑袋:“喜欢吗?” “喜欢!”平邑高兴道,“本公主就勉强原谅你们这次没带糖人来吧。下次一定要记得哦!” 没错,两人出宫的路上,被出来玩的平邑当场抓住,一手拉一个,把她们拖回了凤阳阁的院子。 她先是扑进李青梧怀里哭了一通,嚷嚷着说:“母妃说你死了,我不信!我就说阿姐这么漂亮!怎么可能会死!” 很孩子气的话——漂不漂亮,和死不死有什么关系呢? 在场几个大人都被她逗笑了。 结果她下一刻,就把矛头对准了秋澈,凶巴巴地问她:“我的糖人呢?” 秋澈:“……” 秋澈卡壳了。 她才想起来,上次说下次进宫,就给这姑娘带糖人的。 为了给这小姑奶奶请罪,她提议给平邑编个蚂蚱。 对方立刻就不哭了。 该说不说,小孩子就是好对付,一个草蚂蚱就能哄好。 秋澈还没说话,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慢条斯理的脚步声:“本宫当是谁,原是长公主殿下和驸马爷啊。” 秋澈收敛了笑意,立刻起身,退了几步,拱手道:“给娘娘请安。” 李青梧起身,无声地朝她颔首。 按理说,妃子也是妾,而李青梧身为嫡女,又是深受宠爱的正一品长公主,徐贤妃见了她是要行礼的。 可徐贤妃涂满鲜红豆蔻的手搭在身侧宫女的手臂上,态度散漫,全然没有这个意思。她扫了一眼秋澈,幺污贰尔齐伍耳巴一转头看向其他的宫女太监,呵斥道:“驸马一个外男,怎可放进未出阁公主的住所里来,你们这群下人怎么做事的?仔细本宫砍了你们的脑袋!” 她在宫中想必威严非凡,此话一出,凤阳阁内哗啦啦跪了一片,都是大气不敢出。 秋澈知道她在指桑骂槐地点自己,虽有些疑惑,倒也不与之计较,面露歉疚道:“确实不妥,烦扰平邑公主和娘娘了,微臣这就离开。” 徐贤妃微笑道:“哪里的话,秋大人可别放在心上,都是下人的疏忽,本宫可没有怪罪您的意思。” 说话间,平邑跑到她面前,扯了扯她的衣摆,眼巴巴道:“娘,是我让阿姐她们过来的……你别生气了!看!秋姐夫给我编的蚂蚱!好大一只呢!” 徐贤妃神色柔和下来,弯下腰拍拍她身上的尘土,嗔怪道:“看到了……瞧瞧你,怎么一点公主的样子都没有,若是叫你父皇看见了,都要不喜欢囡囡了。” 平邑撇撇嘴,扭头继续去玩她的草蚂蚱了。 秋澈两人很快与她告辞离开。 走出凤阳阁大门前,秋澈忽然心有所感般,回头看了一眼。 上了轿子,秋澈才开口问:“怎么贤妃娘娘似乎看我很不顺眼的样子。” 李青梧摇摇头,笑说:“她是徐家嫡女,见谁都是这副模样,如今皇后之位空悬,她本就深受宠爱,难免更跋扈些……其实人也不坏,你别挂在心上。” 秋澈挑眉:“是吗?” 她想起她方才回头时,看到徐贤妃恰好低头,一只手微微撑着腰,一只手放在小腹处,脸上那一闪而过的慈爱之色。 一个没有皇子傍身、还出身帝王正厌恶的世家的妃子,哪怕再没脑子,再受宠爱,也是没有胆和正值殿前红人的臣子嚣张跋扈的。 除非她有了身孕,所以才仇视一切有可能会阻碍她未来孩子脚步的人。 半路李青梧下了轿子,要去玲珑阁看看最近的生意账本。 秋澈目送她进去,才放下帘子。 她一路出神,直到回了公主府,走到书房,打开门看见杨裘,才反应过来:“你何时来的?” 杨裘规规矩矩地坐在一边,捧着一本经书在看,沉稳道:“刚到。” 他抬眼,扫了秋澈一眼,确定她真的安然无恙,才松了口气,放下手里的书:“你倒是轻松了两个月,留我们给你处理烂摊子。” “能者多劳嘛,”秋澈很淡定,绕过他在书桌前坐下,道,“这个时候来找我,是又出了什么事?” “也没什么,不过尽早跟你将该说的都说清楚罢了……放心,来的路上没人发现。” 杨裘说着,从袖囊里摸出一卷书卷来,“这是京中这段时日官职人员的变动。” 秋澈打开来翻了两眼:“你升了正四品,吴易起升了正五品……混得不错啊。” 她说到这,想起什么:“瑶台的伤如何了?” 提起这个,杨裘又沉默了下去。 他那张向来温润的脸上,难得带着几分疲倦,垂眼道:“……很严重。” “你们远在晋州,瑶台怕你们担心,一直不让我说。” 杨裘低声道,“她卧床两个月……清醒的时间,已经越来越短了。全靠各种药吊着一口气。” 秋澈愣了愣:“……陈大夫怎么说?” 杨裘摇头:“若是他能治,我就不会这么说了。” 被捅了那么多刀,刀刀都扎在要害上,瑶台至今能活着,都是个奇迹。
第65章 御状 “我没事,”瑶台笑着,唇色却苍白,“不是故意瞒着你们的,这不是怕你们担心吗。” 李青梧沉默地坐在塌边,没说话。 “好啦,别生气啦,”瑶台轻声道,“那时候告诉你们,也只会让你们徒增烦恼。” “不,你若是先前与我书信时告诉了我,那……”那她可以试着再去找一找有没有多余的藤首草的。 虽说这东西不一定真有活死人的功效,但它确确实实效果显著。 可江伯同样也说了,有缘人得见,几十年才有一棵。 而藤首草被摘下来后,离了桃花河的水,保不住两天就会枯死。 无论如何,哪怕李青梧提前知道了瑶台的情况,不治脚伤,这藤首草都没办法带回来。 这是个无解的死局。 李青梧想到这,声音又戛然而止。 她闭了闭眼:“陈大夫怎么说?” “说我……三个月内死不了,”瑶台笑笑,咳了两声,唇色更白了些,“但是那几刀有点狠,多亏了陈大夫找了一堆药给我吊着一口气,不然啊……” 不然在这医疗技术半点不发达的古代,她被捅的当天就得原地去世。 她的五脏六腑都伤得很重,这两个月几乎不能下地,所有账本也都交给了玉明打理。 而她一直昏昏沉沉,两个月里,睡了就有四十多天,清醒的日子太少了。 杨裘每日都来看她,一开始还会试图说些话唤醒她的知觉,越到后来,话就越少。 瑶台就像一朵艳丽过的花,如今濒临枯萎,就迅速衰败了下来,整个人显得摇摇欲坠。 可他们只能看着。 看着她痛苦地灌药,痛苦地挣扎求生,却日复一日地昏睡,醒来总不知今夕何夕。 无计可施。 李青梧伸手搭上她消瘦了许多的手背,垂眼时,眼眶红了些:“你不该激怒他的。袁符是个疯子。” 瑶台若是不说那些话激怒对方,李青梧也未必真的会被他直接弄死。 瑶台看着却不在意,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这不关你的事。我说那些话,未尝没有我自己赌气的意思。” 李青梧眸子一动,抬眼对上她的视线。 “我还没与你说过吧?我曾经的爱人,就是因为被我发现在外偷情……恰好我又身患绝症,他拿这个理由,离开我的。” 瑶台扯了扯嘴角,眼神幽幽:“我痛恨所有管不住自己下半身的男人。” 很难说她那番话,究竟是在骂袁符,还是时隔几十年,在骂那位负了她的“爱人”。 “那你自己呢?”李青梧喉间微微哽咽,提声道,“你没想过那些话出口后,会给你自己带来什么吗?” 瑶台摇头道:“我本来也没有多少时日可活了。” 上辈子她身患绝症,本就命在旦夕,却突然穿越。多了这二十年的寿命,已经是老天爷的恩赐了。 她无牵无挂,在这个世界,无人爱她,她也不爱任何人。 死了也没关系。 她更怕的是,因为自己的穿越,而导致原本该有的历史轨迹被打乱。 她羡慕这对女妻的感情,也为她们在历史中做下的贡献而感动。 若是因为她的插手,反而让这对妻妻死在了不该死的时间点,那她就罪过大了。 李青梧没听懂这句话的意思,皱着眉看着她,半晌,道:“……我去找江伯。” 陈回春是江伯的徒弟,陈回春治不好,不代表江伯治不好。 万一呢? 李青梧说罢,刚要起身,又被瑶台伸手拽住了:“等等。” 李青梧回头。 瑶台眨眨眼:“其实……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你信不信?” 李青梧默然。 良好的教养让她说不出什么侮辱的话,也做不出什么质疑的表情来。 但她的沉默足以说明问题。 “哎哟我说真的。”瑶台笑起来,边笑边咳,“你别不信啊……不然你去问秋城主,你家城主肯定早就把我查的一干二净了,她知道的,我以前也没有过什么爱人——当然我的意思不是说我骗了你,而是,我说的是真的,你家城主查到的也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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