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比起她来,真是冷静太多了。 她一向很难从秋澈身上看出什么除了镇定以外其他的情绪来——不管是在梦里还是现实。 这也让她更加不敢将那点难言的喜欢宣之于口。 瑶台说先培养感情再坦白…… 李青梧却在想,她真的配得上秋澈吗? 秋澈的目标是文官之首,而她的目标呢? 瑶台说,你用心起来,或许成就不在秋澈之下。可她无心朝堂,也不想和秋澈争这个丞相之位。 她只对行商有些兴趣,可这除了经济上能帮到秋澈以外,别无用处。 秋澈与太后合作,是用什么代价换取的呢? 李青梧从前是没有深思,可她其实都懂。 假如有一天,坐上帝位的人变成了太后,到那时,李青梧这个前皇帝最宠爱的长公主,是不是也成了个可有可无的摆设? 哪怕不说这些,就说本身。 秋澈不喜欢缠足的女子。 可李青梧已经缠足了——甚至有很大的可能性,没有办法恢复如初。 残缺丑陋已经形成,如果她是秋澈,哪怕不介意喜欢女人,恐怕也不会想喜欢上这样一个几l乎百无一用,只会拖累人的“公主”。 越这样想,李青梧的情绪就越发低落,周围的气压都沉了下来。 陈回春姗姗来迟,又给李青梧诊了一次脉,同样摇头:“还是那两种办法,拖得越久,越不容易治,两位自己看着办吧。” 秋澈喊住他。 “陈先生。” 陈回春笑眯眯地摸着胡子,回首道:“嗯?” 秋澈道:“我查过你,你不是京城人。” 陈回春眯了眯眼,乐呵呵道:“所以……?秋公子要说什么?” “关于所谓的藤首草和过情关,”秋澈说到这,微妙一顿,“我翻阅过大量书籍,尚且只能查到只言片语,不知你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知道藤首草能活死人肉白骨?” 陈回春沉住一口气,转身道:“秋公子,这就问的太多了些吧?” 秋澈微微一笑,坐在桌边,气定神闲地倒了杯茶,推到陈回春面前道:“请见谅。身为夜明城城主,自然要清楚手下每一个人的来历。陈先生若是不说清楚,秋某心中不安啊。” 她示意陈回春请坐,“这是府中最后一点锦龙雪莲茶了,整个大夏别无二家。陈先生确实不尝尝吗?” 双方僵持片刻,陈回春哼了一声,还是没忍住,坐下来端起了茶杯,闻了一口,顿时露出沉醉的神色来。 “好茶……好茶!” 秋澈挑眉:“现在能说了吗?” “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说的,”陈回春叹口气,“老夫确实不是京城人,而是晋州人。” 晋州就是朝京相邻的城池,与南边的南夷密林交界。 “老夫的师父,是南夷人,一个游医——”陈回春苦笑一声,道,“我被他捡回去养大,他的模样也一直是个耄耋之年的老人,从未变过。” “我并不知道他来自南夷的哪里,只是他自我有记忆起就一直在带着我在大夏四处云游,从没有去过南夷。我所知道的这些南夷传闻,也都是他告诉我的。” “他老人家叫什么?” “这就恕老夫不能奉告了。”陈回春遗憾道,“师父他真名叫什么,连我也并不清楚。” 送走陈回春后,秋澈靠在门框边,似乎还在思索什么。 李青梧问:“为何突然问起这个?” 秋澈看她一眼,说:“我以为他会提起那些传闻,想必是亲自见过所谓的藤首草的,如今看来……”是她想岔了。 李青梧心头一暖,反倒反过来,平静地安慰她道:“无事,治不好便治不好吧。” 秋澈深深看了她一眼:“……你不想治?” 李青梧:“可是治不好。” “还没到最后呢,你怎么知道治不好?”秋澈道,“我不喜欢事先给任何事情做假定结局,即便做,也必须是好的结局。” 李青梧失笑。 她点头道:“好吧……那确实是我太笃定了。” “我的意思是,如果太难治的话,也不用如此费心劳神,”李青梧轻声道,“我不希望你为我这种小事伤神。” “这不是小事。” 秋澈顿了顿,看着李青梧微微愣住的模样,欲盖弥彰地扭头,加了一句,“能治好那就是大事。” 李青梧温和地笑笑,不置可否。 秋澈没看她,开始发呆。 她觉得自己很奇怪。 为什么偏偏面对李青梧时总觉得怪怪的,对其他人都没有这种感觉。 说不上来哪里怪,但就是怪。 会不自觉地注意对方呃一举一动,格外在乎她是否会跟自己肢体接触。 而且越看对方越顺眼,越看对方越觉得好看。 秋澈心想,她真的很怪。 可总这么躲着也不是事。 就这样心不在焉了好几l天,有一日碰到玉砚在摸鱼看话本,看的津津有味,时不时还点评一下。 “什么嘛……为了男人和姐妹反目,太假了。” “这是男人们用脚写出来的吧?真是一点也不懂女孩子的心。” 闲得无聊的人们总是乐衷于看话本,并对话本里的人物们做出点评的。 秋澈本该训斥她,或者学着李青梧刚柔并济,宽容一些转头就走。 可她站在廊下,半晌挪不动步。 许久,她突兀地出声道:“你很懂?” 玉砚一惊,立刻跳起来,磕磕巴巴道:“哪哪哪哪有……” “别紧张,”秋澈颔首,“我只是想说……” 她思索了一下,“我有一个朋友,最近对她另一个朋友有点怪怪的。她不很喜欢看到那个朋友和对方心悦之人在一起,也不喜欢对方提到那个人……这是嫉妒吗?” 怪。 真是越听越怪。 不止秋澈觉得,连玉砚听得也是一头雾水:“这什么跟什么啊?公子……你不如说说,你这朋友和另一个朋友,是什么关系?” 秋澈想了想,艰难地找了个形容词:“……假夫妻。” 玉砚惊了,瞪大眼睛:“还能这样?” 她沉思片刻,一拍手掌,眼前一亮:“我明白了!” 秋澈不自觉地站直了,紧张道:“……你明白什么了?” 玉砚信誓旦旦道:“那肯定是你朋友喜欢他夫人呗,还能有什么可能?” “话本里也有这种情节,假戏真做嘛,嘿嘿嘿……还怪刺激的嘞。” 秋澈口水都被倒呛了回去。 她? 喜欢李青梧? 秋澈觉得真是荒谬,又有些啼笑皆非。 都是女人……她怎么可能喜欢李青梧? 秋澈摆摆手,心想她也真是糊涂了,竟然脑抽来问一个为人处世上比她更糊涂的小女孩。 她往前走了两步。 然后顿住,随即退了回来。 玉砚心头一紧:“公子……” 秋澈面无表情地伸手,“话本。” “值班时间看话本,扣月俸100文。” 玉砚:“……” 她苦着脸,硬着头皮把话本递上去,脚底抹油地跑了。 公子真可怕。 也就公主受得了她了。 午时,玉明敲门禀报秋家一案的消息时,秋澈还坐在桌前,握着一只墨笔发呆。 她面前是一本摊开的话本。 双方对视一眼,秋澈迅速回神,把话本给合上了。 玉明看见封皮上的“风流才子俏佳人”的书名,呆滞了一下。 秋澈咳了一声,若无其事:“这是玉砚的。我拿来翻了几l眼罢了。” 玉明欲言又止。 这话本她跟着玉砚一起看过,这明显不止看了几l眼吧? 都翻了一半了。 别以为她没看见旁边画着的人物关系线。 秋澈又咳了一声,换了个姿势,挡住她的视线,面上平静:“只是……嗯,觉得女主角的性格挺可爱的。” 玉明心想,行吧。 男人好像都喜欢这款。 她汇报完事情就离开了,也打算直接把这事儿抛之脑后。 毕竟她是个合格的下属,嘴巴得闭牢。 谁承想刚闭了嘴不到一天,李青梧就找到了她。 她上来第一句话是:“驸马爷的生辰是不是要到了?” 玉明点头:“是的,八月十七。” 李青梧若有所思。 她第二句就有些扭捏起来,像是有些不好意思,羞囧地攥着手帕,小声问:“那你可知道……你家公子,喜欢什么类型的人?” 玉明呆了一下:“……啊?” 李青梧红着耳朵:“就是……她可曾说过,心悦什么人?” 玉明心想这不就巧了吗。 她家公子昨天才说过,她喜欢那话本子里活泼开朗的女主角。 说给公主听应该没什么吧? 玉明没犹豫多久,就把自家主子卖了个干净:“他喜欢可爱活泼的。” 然后又迟疑着,补充了一句:“……主动的。” 李青梧:“……” “确定吗?” 玉明义正辞严:“当然。” 这可是她家主子亲口承认的。 就是这么说的话,似乎有点伤夫人的心?毕竟一看长公主殿下就知道,她不是那种活泼主动的类型。 李青梧红着脸点头:“多谢。” 秋澈原来喜欢这样的? 果然不是自己这样的吗…… 李青梧认真地想,倒也不是不能试试。 玉明眼看着她转身离开,忽然迟钝地意识到一件事。 她在公主面前,说她家公子喜欢其他的类型? ……完了。 出大事了。
第50章 解毒 八月中旬,天气已经逐渐入秋了。 最近朝堂上没什么大事,水渠之事还在修缮,派去监督的督察官恰好是锦衣卫的刘不休,秋澈清楚对方拎得清放得下,不担心会出什么乱子。 倒是有人弹劾太子公然欺辱良家女子——这就是太后一派的人在落井下石了。 皇帝面子挂不住,象征性地罚了他一个月俸禄,太子也难得聪明一回,当即跪下来,高声说就当自己为普阳修缮水渠一事尽力了,只希望银两都落到实处才好。 这番话说的皇帝喜笑颜开,轻飘飘地将他放过了。 当然,也有人在弹劾秋澈。 即便秋澈两次朝堂之上怒怼群臣的场景让人刻骨铭心,看她不顺眼的人也是层出不穷。 但这回他们弹劾的对象拐了个弯,不说秋澈,改为说公主经商、有伤皇家颜面了。 又暗示长公主母亲是南夷人,从前群臣不知道就算了,现在知道了,李青梧还继续当这个长公主的话,恐怕难以服众。 但这次,皇帝没等秋澈开口,就已经勃然大怒:“朕一直知道她母亲是什么人,你的意思是,朕封她为长公主封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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