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太清楚自己究竟是怎么被救下来的,只知道应该是徐轻报了警,社区里也来了人,恍惚着被带进了车里。车里冷气很足,冻得沈知杳抱紧了自己,然后徐轻贴心地把冷气的风口撇开,温度调高。 她几乎都不敢去看徐轻了,像极了蜗在地下已久的鼹鼠,在天光乍破的时候不敢抬头直视太阳,刚才的疯狂像是印刻在了骨头里,在记忆还未彻底消退之前,不断触动着身体,连带着手臂到小腿都微微发颤。 余光之中看到徐轻严肃的面容,沈知杳抿了抿唇,一开口就是全然的嘶哑:“你眼镜......要不要我来开?” 刚才的混乱中,徐轻的眼镜被拍了下来,一路摔到了楼下,碎了。 徐轻深吸一口气,平缓了心情:“你的眼镜给我。” 她们俩度数差不多,都在三百出头。 自知以现在自己的状态,徐轻是不可能放心自己开车,沈知杳乖乖把自己的眼镜摘了下来递给徐轻。 “等结束了我们都去再配一副吧,你这个,镜架也歪了。”沈知杳的也摔过,只是没坏的彻底。 “嗯。”沈知杳低着头,不再说别的,而徐轻也不提刚才的事,安静得不像话,让沈知杳更加害怕起来。 车子一路开去镇上的派出所,这也是那个疯女人的要求,非要去派出所,说是要报案,不让警察主持公道不行。 张玉芳是跟着警车走的,沈知杳则是在徐轻的要求下,没有跟上那趟车。 到派出所的时候,张玉芳和那个女人以及女人的儿子都已经到了。 那疯女人还在大声地宣讲,仿佛不知羞耻。 “警察同志你一定要为我做主,我被骗了钱,八十二万啊!” 沈知杳才进大厅就到这话,当场吓得震住,不敢相信地看向一旁默不作声的张玉芳。 那疯女人还在拼命哭嚎:“这可叫怎么办啊,钱都是我老公的,现在要跟我离婚,必须让我把钱吐出来,我可怎么办啊!” “他吗的!” 她儿子一听这话当即咬牙切齿冲着张玉芳去,应当也不知这里面还有这么一档子事。 “诶诶!干什么呢!别乱来!”旁边的警察眼疾手快拦住了那男人。 沈知杳闭上眼狠狠呼吸了一口气,才复又走到张玉芳身边,不管那疯女人和她儿子登鼻上脸的叫骂,道:“你给他打电话,叫他来。” 张玉芳早已心死,沈知杳连叫了她两声都没回过神来,直到沈知杳自己拿出手机来给沈建民打电话,才说:“没用的,他不会接电话的......” 果然,打了两通都是无人接听。 沈知杳气得不行,徐轻看她崩溃的模样,心疼得要命。她哪里看不出来沈知杳的镇定是强装的,她打电话的时候手都在抖。 又过了会儿,那女人的老公、妹妹、妹夫都来了,乌泱泱挤了一大堂,七嘴八舌争执了半天,劈头盖脸地骂人,沈知杳一手护着张玉芳,一手紧紧地牵住了徐轻的手,挡在她身前......好在,她在下车之前让徐轻带了口罩,不至于被人看出了个眼熟。 嘈杂又荒唐的闹剧,至少在这一刻能够掩盖绝望与难过带来的软弱,沈知杳很庆幸,冷静下来之后她反而知道此时此刻自己究竟该做什么。 她还不能露怯,不能落泪,她还要护着妈妈,更要护着在这里最无辜受累的徐轻。 又过了不知多久,警察终于主持完了秩序,也理清了那所谓的敲诈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沈建民勾搭上的这个女人叫李小兰,老公是开服装加工厂的,家里很是有钱,三年前沈建民给他们厂房做工程的时候认识了李小兰,李小兰确实姿色要比张玉芳好那么些,加上老公生意忙空虚寂寞,一来二去两人就勾搭到了床上,至今一直保持着情人的关系。 但沈建民和李小兰都还算有头脑,很清楚知道各自都有家庭又是一把年纪,都不想为此弄得家庭破碎身败名裂,所以一直以来只维持着□□关系,不做其他肖想。 直到去年年前。 当时沈建民做了一单工程项目到年末要结钱,结果生意不景气的老板其实早就跑路了,可工人们一年的工钱已然每月付出去,沈建民却一毛都没收回来,欠了一屁股债。 沈建民在沈家一直都算个人物,毕竟手下有着一帮子工人一起做事,来来往往也能被人称上一声老板,顶顶是个爱面子的,如今陪了钱,打死不肯承认服软去跟那些亲戚道里借钱。 甚至一开始他还很乐观,想着这钱总不可能真的拿不回来,顶多算是拖欠,就瞒骗张玉芳拿家里的不动款垫了银行贷款,又用投资的理由开口跟李小兰借了八十多万。 李小兰本就是个无业主妇,结婚后的大半辈子都是靠丈夫养着,脑子简单也不知道外面的事,还真就背着丈夫把钱弄出来借给了沈建民,甚至乐滋滋以为沈建民到时候投资赚回来的钱能分自己一杯羹。 结果当然是,沈建民没追回工程款,之后生意也不景气,没能及时接到下一个能把钱赚回来的大工程,这垫出去的钱都打了水漂。 而李小兰挪用了家里八十多万的巨款自然纸包不住火,她找沈建民要钱,沈建民当然还不出来,关系逐渐破裂,直到现在闹进了警局里,颜面丢尽。 张玉芳坐在大厅里的椅子上直抹眼泪,气得已经脸色发青,上气不接下气。 疯女人被她老公一顿臭骂,要不是有警察在,恐怕早就是一顿打了。 沈知杳默默地坐在张玉芳身边,不置一词,只是偶尔给她递上两张纸巾,让她擦擦眼泪。 张玉芳哭够了,才肿着一双通红的眼,一颤一颤地问唯一陪在自己身边的女儿:“怎么、办啊、叫我怎么办啊......” 跟李小兰如出一辙的话。 沈知杳嚅嗫着唇,良久才吐出三个字:“你问我?” “我一辈子老实本分,怎么就这样对我......” “我做错了什么啊,这可叫我怎么办......” 沈知杳忍着心里的淤塞,看了一眼投来关切眼神的徐轻,才缓缓舒放一口气,道:“那你听我的吗?” 张玉芳一愣,抬起头看向沈知杳。 她觉得眼前的女儿格外陌生,陌生到她毫无准备来接受‘你听我的吗’这句话。 一个女儿居然对长辈母亲说‘你听我的吗’? 这不是活倒过来了吗? 但这话说得,又是那么冷静。 若不是她今天来了,若不是之前只有她还愿意听自己苦诉,若不是她眼周掩不住的红与隐约的怜悯,她都觉得沈知杳对自己是近乎冷漠的。好像只要自己说句‘不听’,她能立刻起身丢下自己,从此再也不回来了。 张玉芳不说话,沈知杳也不着急,就这么等着,她甚至不愿再看她,而是选择看同样坐在一边的徐轻。 然后张玉芳也跟着去看徐轻。 刚才她忙着崩溃,都来不及去看她一眼。 这个跟着沈知杳来的女人,即使沈知杳不说,大抵也能看出来她们有亲密的关系。 女人一直都很有耐心,不乱置一词,也没表现出惊惶,将近两个多小时里,只是默默地陪着女儿,仿佛在她的眼里,在场的所有人中,只有女儿是值得关注与担忧的。 沈知杳余光瞥见张玉芳打量徐轻,心里有些烦闷,甚至侧身挡了挡她探究的视线。 这么明显的不乐意张玉芳不可能还察觉不到,于是默默低下头来不再看。 “离婚吧。” 听得女儿这么一句话,张玉芳俯首更低,刚止住的眼泪又开始掉,眼水吧嗒吧嗒地掉在她膝上,砸在那双不再纤细美丽的手边。 这才是沈知杳一直想说的,在自从得知沈建民出轨之后,还愿意接张玉芳电话的原因就是,她还是觉得张玉芳可怜,希望她能摆脱出来有自己的生活。 “怎么离啊,我都这么一把年纪了......”张玉芳又带了浓重的哭腔。 “不离你等着跟他一起赚钱还债?”沈知杳狠了狠心,语气里故意多了些逼迫和尖酸:“你咋这么好心呢,你跟他这一辈子伺候他,他给你什么了,给你灌了迷魂汤吗?” “你别这么说你爸!他也是养大你的人,是你爸!” 徐轻也无奈地叹息了。 “你还是维护他是吗?”沈知杳语气又淡了下来。 自己就像是做了无用功,心里还是念着张玉芳的好,可怜她被控制在沈建民之下,一直痛苦而不自知,想着帮她一把。 但到头来,她却反而成了坏人,不被感激,不被理解。 张玉芳:“我......”ץᒅᏏy 徐轻大抵是想要安慰自己,手置于她的肩上,轻柔柔地拍了拍她,沈知杳心里拧着的一股劲儿突然就泄了下去,稍稍喘了口气,背过一只手去,与她牵住。 “妈,我原先都是不恨你的,我是你女儿,也是个女人,我设身处地地为你考虑难处和苦衷,觉得你应该还是爱惜我的,所以你需要我,我就来了,但是......”有些话说出来也会成为一种伤害。 沈知杳曾经也是深深体会过的。 “我觉得你还是不明白你现在自己的处境,你抬头看看......”沈知杳指了指这个大厅里,指了指不远处还在调解的另一方人,冷着脸道:“你觉得今天应该来这里的是你吗,还是我?” “我同性恋,我喜欢女人,是,我变态,我被赶出家门,你沆瀣一气推波助澜我不怪你,过年的时候我念旧亲好心探望,被他一巴掌一推手连门槛都踏不进去一步,你躲在他后面畏畏缩缩不置一词,好,我也不怪你,后来呢,你怀疑他出轨在外面搞女人,你哭哭啼啼来找我,问我怎么办,我怎么知道怎么办,我让你去当面问他到底有没有,行,他还有脸大大方方承认了,威逼利诱让你放过他给他一次机会......你怎么这么心软呢,你的心软怎么就不对我多一点呢?” “你去原谅他吧,还是跟他一辈子,为他洗衣做饭还债去吧。” 沈知杳一口气好话坏话都抖了个干净,甚至不自觉的语调都冷厉起来,连年的、累月的委屈一并迸发出来,把张玉芳也把自己刺得狠狠的。 “你在这里给我一句话,你要是愿意——” “我立刻就走,以后也别再打电话给我。” 作者有话说: 在外:沈·钮钴禄·谁都不许碰我女人·知杳 对内:沈·哭唧唧·要徐轻抱抱才可以·知杳
第113章 喜恶 可是我猜不透的 113. 喜恶 做完笔录,警方的意思还是自己协调,看能不能内部解决,让沈建民把欠的钱还上。 张玉芳早已身心俱疲不愿再在这里多待一秒,连着点头答应,但心里其实一点底都没有——沈建民有心逃避,光是自己答应又有什么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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