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月宗之事非人为可控,父亲倒是一直嫌我历练的不够多,才会轻易被蒙蔽了双眼。”顾淮之与云景和坐下,侍从端上茶点后恭敬退了出去。 曲南宫为人时就是凡间一方帝王,开疆拓土,性情狠戾。死后以鬼魂之态修成鬼修,更是在短短百年令衔阙宗上一任宗主退位,主动去了六合塔,再也没有现过面。 六合塔,即衔阙宗收拢缚灵、改造缚灵之所。 他听出顾淮之言语中的示好,笑笑后,直入主题:“千仞峰访客盈门,若是你们不来寻我,我也是想要去寻云宗主问一遭的。” 云景和微微坐直身体,问:“不知曲宗主所为何事?可是与仙门大比有关?” “不错。”曲南宫道,“我想问问这一回仙门大比,凌霄宗打算用哪个宗门所出的秘境?” 云景和默然片刻,唇角微微弯起,“各宗门皆献上不少秘境,凌霄宗为表公正,自然不会选择自己的秘境。” 曲南宫微微皱眉,却听云景和话音一转:“那是对外的说辞,但若是曲宗主,便不需要那些冠冕堂皇的话了。仙门大比的秘境将出自万佛宗。” 万佛宗在九大宗门中向来中立,谁也不交好,谁也不交恶。再加上万佛宗那群佛修向来清心寡欲,也不会使什么诡计,用他们提供的秘境,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仙门大比是化神期以下修士争雄的竞台,也是各宗门新一代实力的象征。可以曲南宫的身份地位特意去过问此事,却有些小题大做。 毕竟对于一宗之主来说,被人津津乐道的天骄榜,归根结底,也只是少年人争强好斗出风头的场合了。 曲南宫之意显然不在于此,他不动声色的撇着茶沫,意味深长:“贤侄已至炼虚期,也是时候接手宗门事物,为云宗主分担一二了。” 云景和却还在推辞,脸上十分为难:“曲宗主也知仙尊在凌霄宗的地位,她向来看不上我,如今在仙门大比中,还能由着个外人压到我头上……” 曲南宫听到后,神色瞬间冷了下去:“我早与云渊提过多回,你的天赋本就优于燕子逸,易无澜还能弃你选择燕子逸,分明就是在打云渊的脸。你父亲对她忠心耿耿,她倒是半点都不领情。” 云景和走上前,低声道:“曲宗主别生气,我父亲也是感念当年她的恩情,这些年也早已被她压得喘不过气,这一回,我父亲将万佛宗的浮屠境交与了我。” 曲宗主挑眉:“那贤侄可要在天骄榜上争口气啊。” 云景和又坐了回去,提及另一件事:“其实她应该也很着急,我与沐言汐修为相差一个大境界,本不应该同台斗法。今日我又听我父亲提及,沐言汐要留在凌霄宗,记在灵雾峰下。” 交好的宗门之间,小辈前往另一宗门学艺,记在宗主或是某个长老门下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多个挂名的师尊之名,也增强了两边的情谊。 只是这样的事情发生在易无澜身上,就显得极为刻意了。 易无澜近百年中,也就指点过燕子逸几回,她座下甚至从未有过记名的弟子。 曲南宫的表情露出一丝裂痕,语调透出震惊:“她竟能为了拉拢神霞殿,做到这个地步?” “对。”云景和点头,语气跟着沉下,“她这些年名为闭关,对外界的事却都了如指掌,恐怕早已知晓我……” 云景和没有说下去,只是往顾淮之的方向靠了一下。 他们的关系,无须多言。 曲南宫的眉眼凌厉,若刀锋般阴冷:“沐言汐的修为才堪堪元婴,易无澜想要拿她做牵制神霞殿的纽带,是不是太过自信了些?” “不对,我们是不是把易无澜想得太过简单了些,她竟敢如此大张旗鼓的将人带回灵雾峰?” “也许她们关系也不清白。”云景和随口道,“之前在风月楼和玄酆秘境时,仙尊对她就护得紧,不过应当是我多想了,就仙尊那种冷心寡情的性子,多半还是利用那个身份。” 一旁的顾淮之听了许久,趁着间隙顺势开口提议:“曲宗主若是斟酌不定,不如就用浮屠境试一试。明澜仙尊不是很喜欢杀缚灵吗?就算缚灵误入浮屠境附身于那位小帝姬身上,也与我们无关。” 曲南宫看向云景和,似笑非笑:“那到底是贤侄曾经的未婚妻,你倒是也舍得?” 顾淮之夜望向了云景和。 “舍得啊。”云景和手中折扇转了一圈,漫不经心道,“若是不寻个合适的机会除了沐言汐,等她跟神霞殿再交好下去,迟到会对我们所有人下手。” “不管她如今留下沐言汐是何意,此事早些了结对大家都好。” 天色已晚,二人没留多久就离开了。孤司偃自屏风后走出,揉上曲南宫的太阳穴:“您真要跟凌霄宗合作?” “是啊。”曲南宫闭着眼,接受着孤司偃的体贴,“凌霄宗实力摆在那里,况且他们才是最了解易无澜的人。” 孤司偃问:“云宗主和云景和可信吗?” “可不可信又如何?”曲南宫睁开眼,扣住孤司偃的手腕,“就算他们反水了,也没法子将他们自己完完整整的摘出去。况且,任谁执掌凌霄宗愿意受制于旁人?他们对易无澜的恨意可不比我们少。” 孤司偃默不作声。 曲南宫看向他,轻啧一声:“别整日愁眉苦脸的,斗法时我就见你心不在焉,到时候别连秘境都进不去。” 孤司偃低下头:“不会。” * 灵雾峰,天音泉。 虚空中似有暗流涌动,草木精粹自四面八方向着灵泉涌去,借着《天衍灵诀》,顺着泉水之力缓缓注入沐言汐体内。 洞外日升日落几何,终于传来一道熟悉的脚步声。 沐言汐正好运转完一个周天,顺着收了灵力,睁开眼望过去时,看着白衣玉冠的清冷仙尊,脸上恍惚了一下。 自仙门大比以来,易无澜便日日身着凌霄宗的道袍。时隔三千年,那袭雪衣也绣上了或银色或金色的纹边,衬得她气质越发孤傲出尘,成为了现在这个执掌仙门的明澜仙尊。 可她的这份感慨还未持续多久,就被拼命扑腾的鸦不语给打断:“沐言汐呜沐言汐,你个没良心的见色忘友,本座再也不陪你出门了。” 沐言汐这才察觉到易无澜手中被灵力缚带五花大绑的鸦不语,挑眉看向易无澜:“仙尊这是对我的小凤凰做了什么?” 易无澜也不看她,指尖凝出灵力,直指向鸦不语,森寒的剑意好似要将鸦不语四分五裂。 鸦不语吓得浑身僵硬,差点以为自己就要死在易无澜手中。 下一瞬,捆着它的灵力缚带瞬间脱落,青色的灵力光芒悄无声息的散去。 鸦不语一愣,立刻软着翅膀向沐言汐扑腾着飞去,嚎啕大哭:“吱!吱吱吱!沐言汐,本座不要跟她在一起,她连个觉都不让本座睡,日夜让本座修炼,本座差点要死了呜!” 沐言汐伸手揉着抽抽噎噎的鸦不语,一言难尽的看着易无澜。她拍了下鸦不语的翅膀:“你出去玩吧。” 鸦不语被天魂丝缠着,即使翅膀修炼软了还拼了命的扭身看她:“那你怎么办?” “死不了。” 沐言汐彻底将鸦不语送出后,抱臂靠在泉壁上,目光在易无澜脸上悠悠而转:“我家小凤凰许是这天地间最后一只凤凰了,身娇体弱的,仙尊这么为难它做什么?” “它快要进阶突破了,不可懈怠。”易无澜道,“你也一样。” 沐言汐的视线落下,停在水面上,“以前别人就羡慕我,身为神霞殿的帝姬,还拥有同时修炼魔气的天赋。不过在大多数人眼里,我这样死了三千年还能复生,可能就是这世上最为幸运的人吧。” “你自己觉得呢?”易无澜问。 沐言汐想了想:“不好也不坏吧。” 易无澜反问:“不好也不坏?” “不然呢?”沐言汐反问她,“你想听我说什么?” 其实这个问题在沐言汐恢复记忆后,就反复的想过。 如果这一世易无澜没有来寻她,她独自在玄酆秘境中恢复了记忆,今后只是作为同盟一起对付缚灵、做完前世未做完的事情。 如果她在玄酆秘境中,没有将前世未宣之于口的话说出口。 对于易无澜,她是不是也能满足,而无所遗憾? 三千年太久了。 久到沧海桑田变幻,久到修真界早已物是人非。 久到她都快忘记,前世的几百年,她们都没有结果。 没有答案。 沐言汐出神的片刻,泉水上降下一片倒影。 她抬起头,正好撞入易无澜清邃的桃花眼中。 其实事实已成如此,她能说出口的,也只是‘不好也不坏’这几个字。 她这一世与易无澜,注定是要互相纠缠、至死方休的。 所以那些假设并没有任何的意义。 “那你呢,你有没有觉得自己十分幸运的事情?”沐言汐问易无澜。 易无澜略微想了想,答:“再度遇到你。” 沐言汐乐了:“你就没怀疑过,我也来路不正,就像缚灵那样?” 易无澜在玄酆秘境中看到那堆兽骨和玉玦时,就有所推断:“你不会。” 沐言汐耸肩,没有再多言。 易无澜自泉水中走入,泉水没过下摆,往小腿上蔓延,在沐言汐的目光中,不紧不慢的解下了外袍。 温泉溢出的热气模糊了易无澜的面容,渐渐浸湿里衣,勾勒出的身姿分外晃眼。 沐言汐的目光跟随着易无澜的动作,周身泉水的温度似乎更高了几分,后颈隐隐渗了汗。 易无澜不会是在趁机勾引她吧? 沐言汐的目光越发放肆,意味不明的笑了声:“不是不来吗?” 易无澜确实没那些龌.龊的心思,往泉水中走了两步后,直接绕过她,往阴阳泉的另一处泉眼而去。 脚步不停,好似那越发刺骨的泉温皆是假象。 易无澜坐于阴泉泉眼中央,手上掐出一道灵诀,青白的灵力光芒荡过水面,灵泉暗涌,灵气较先前更甚。 沐言汐心思微动,收了打趣的心思,懒洋洋从泉壁挪到阳泉的阵眼中央,释出灵力,与易无澜相交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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