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几天再说吧。” 易无澜将她拉了起来,青丝如瀑般散落下来,散于脸颊,落下一片阴影,替她做了决定:“去后山,那里有口灵泉,对你应当有所助益。” 沐言汐无可无不可的应下,跟着易无澜往回走,一路折了不少花枝,拿到手中给易无澜看:“你觉得怎么样?” 易无澜瞥了眼:“花苞太小,不如旁边那枝。” 沐言汐的目光落过去,旁边那树樱花偏白,不似沐言汐手中的红艳,纯碎的白,毫无瑕疵。 她折了一枝,在易无澜脑后比划了一下,抽下那根白玉簪,替她换上,打量着她:“确实这枝比较好看,适合你。” 易无澜眸光微闪,想要说些什么,沐言汐示意她:“你这片樱花林粉的白的泾渭分明,这两棵的距离明明也不近,分枝却蔓延到了对方的地盘。它们本应无所交集,真像我们。” “它们本就是同源。”易无澜提醒她,“你戴素净的颜色,比我好看。” “不。”沐言汐摇头,“我喜欢秾丽的色彩,叛逆而又张扬。” 她侧头看向易无澜:“易无澜,你不会年纪大了,连这个都要管吧?” 易无澜不再说话了,眼神无奈的看着她,挑了几枝开得正盛的粉樱,亲手变成花环,戴到沐言汐的头上。 最后将她把鬓边的发丝理顺,易无澜收回手:“走吧。” * 灵雾峰后山处的温度明显低了不少,山上种着许多梅花,尽管已至春季也依旧开得灿烂。沿路梅花落了一地,将一整条长长的石阶皆织成一道红毯。 花瓣随风翻卷,易无澜便牵着沐言汐一步一步拾阶而上,好似人间红妆十里,共赴于染霜的梅林间。 梅林后方有一座较大的岩洞,洞外立了道碑石,上书‘天音’,藤蔓盘绕其上,往里走,水汽扑面而来。 许是被修葺过,洞内较为平整,一汪灵泉淌于其中,水雾渺渺,水流轻动。 接近时水汽十分寒凉,触手于水中,却传来暖意。沐言汐脱了锦靴迈入其中,灵泉之水贴上身来,引得浑身经脉一畅,是处极佳的修炼之所。 转身时,易无澜正好移开目光:“我去外面等你。” 沐言汐微微挑眉,没想到易无澜真打算这么离开。鬼使神差的,她指尖探出红丝,缠上了易无澜。 沐言汐眼眸带笑,慢条斯理地拨弄两下天魂丝,眼底满是促狭的笑意:“这活泉一半温热一半寒冷,泉眼之位相隔不远,若是我没猜错的话,你是仿照不夜城的天音泉?” 易无澜被看穿了也没说什么,反倒大大方方的承认:“是。” 沐言汐眼中的笑意更深了:“仙尊究竟偷了我多少东西?该不会把我留在不夜城的东西都搬空了吧?” 阴阳泉就似一座小型的法阵,单独用时与其他富有灵气的泉水没什么差别,若是辅以双修,则事半功倍。 易无澜抿了下唇,未答。 她看着手上的灵线,虚虚扶了一下沐言汐的背:“当心些,小心泉水打滑。” 声音就在耳边,沐言汐侧过头,与易无澜的目光碰上。 沐言汐正站于温热的那侧泉水上,灵气拂面,潮湿而又黏腻。 一如她们的目光。 那些外露的情绪,随着曾经在相似阴阳泉中的记忆,袒露在彼此眼中。 就这么安静的对视了几秒,沐言汐又往前凑了些,她站在水中微微仰头,呼吸落于易无澜的下巴,纠缠着,好似随时能相贴。 易无澜也没动,垂眸望着她。 谁也没有主动再往前一步。 一个面上从容不迫,一个面上疏冷淡定。 半晌,大概沐言汐也觉得没意思了,她轻轻‘啧’了一声,侧身往灵泉中走,绕在易无澜手腕上的天魂丝随之散落下来,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易无澜望着沐言汐的背影,脑中闪过方才沐言汐的眼神。上挑的狐眼带着丝毫不加掩饰的蓄意引诱,又带着几分游刃有余的笃定。 确实叛逆而又张扬。 她低笑着转过身。 如今的沐言汐,确实不似那个二十出头的好蒙骗了。 在易无澜要走出山洞时,沐言汐又叫住了她,身后送来一道灵力。 易无澜转身,接了下来。 是睡得正懵的鸦不语。 沐言汐半个身子已沉了下去,懒洋洋的交代:“我这小凤凰正值成长期,废灵丹得很,麻烦仙尊帮我照顾,别让它长歪了坏我名声。” 鸦不语迷迷糊糊的从易无澜手中探出头:“沐言汐,本座吃得已经够少了,吃的都化为修为了。哪像你,你整日吃那么多全长肉去了。” 易无澜沉默的捂住了鸦不语的喙,赶在沐言汐炸毛前,带着鸟快步离开了。
第四十四章 孤山, 衔阙宗。 已是深夜,向来宁静的议事大殿内,今日热闹非凡, 吵吵嚷嚷挤满了人。 衔阙宗弟子毕恭毕敬的排成两列守在门外, 云景和跟着顾淮之进去时, 大殿的正中央正停了一具尸身。 走近一看, 竟是扶月宗宗主之子,本已填入仙门大比的名额,这几日却未现身,不曾想,竟是已殒命。 旁边一名妇人头戴白花呜呜的哭着,扶月宗一行人神情悲愤,声音怆然。 “曲宗主,你可一定要为我们扶月宗做主啊!我们少主从未作恶,前些日子还在为仙门大比作准备, 想要为宗门争光, 他断不该命绝于此。” 衔阙宗宗主曲南宫亲自上前蹲下, 掀开盖在尸身上的白布。只见那尸身额间一道贯穿的剑伤,竟是直接刺破识海, 一击毙命。 云景和往顾淮之的方向靠了靠, 低声问:“是缚灵?” 一具缚灵不至于令扶月宗高阶修士出动至此,顾淮之摇了摇头:“恐怕没那么简单。” 就在这时,曲南宫收回探查的灵力,看向扶月宗的宗主:“的确是灵修的剑气, 应当是为修为高深之人。” “有什么不能说的?这是我的孩儿, 你们不敢说,就由我来说!”扶月宗宗主夫人嘶哑着嗓子, 在看到云景和身上的凌霄宗道袍后,陡然拔剑刺去。 云景和侧身闪避,衔阙宗的人也纷纷上前将她手中的剑夺了下来。 有人在妇人耳旁解释了一番,她看向云景和的目光才变了变,却又大声哭诉起来: “就是你们凌霄宗那位明澜仙尊杀了我儿,就连我这柄断剑,我这柄断剑也是救我儿时被她斩断的!” “我倒要问问,这修真界到底还有没有公道可言?” ‘明澜仙尊’四字一出,在场的人皆变了脸色,扶月宗原先隐忍不发的长老们也终于忍不住,纷纷跟着那妇人站出来:“曲宗主,我们实在是走投无路,您可得帮帮我们啊。” “之前缚灵之事被她掩盖,那些死的人又有多少真的是缚灵?如今七绝鬼域封印松动,她又让各宗门告知所有修士有关缚灵之事,我看分明是为她杀人寻个缘由吧。” 众人七嘴八舌,曲南宫站起身,视线在众人身上一一扫过,神情十分淡漠:“审理案件、判处不公为神霞殿的职责,诸位来寻我做什么?” “如今谁人不知明澜仙尊与神霞殿交好?玄酆秘境中大家可都看到了,她全程陪着那小帝姬,就连凌霄宗之人都不知道的剑招,也都传给了那位小帝姬。” 他话音一转,看向走进来的云景和:“云道友堂堂一个炼虚期,若不是那小帝姬习得仙尊的剑法得了真传,怎会输给她,丢了如此大一个脸。云道友,是吧?” 提到这个,云景和的脸色蓦然沉了下去,握剑的手不断缩紧,直到手背传来一阵温热的触感,他转过头,对上顾淮之关切的眼神,才松了下去。 他勉强扬起笑意:“我与仙尊的接触并不多,仙尊挑选的弟子也不是我。” 周围修士对于这事多少有些耳闻,凌霄宗在云景和这一代,云宗主培养的是自己的儿子,而那位明澜仙尊,却指点了另一名弟子,顿时一阵唏嘘。 一宗本就不容二主,易无澜看似闭关几百年,却也插手了凌霄宗不少事宜,若是再这么下去,凌霄宗下一任宗主之位,还真不好说。 众人的目光惋惜有之,轻蔑有之。 顾淮之见状,挡在了云景和面前,折扇自冰蓝色的袖袍中挽出,一副潇洒之态:“这事也怪我,景和这些年时常与我一同游历,孤师兄还时常责怪我耽误了景和。” 孤师兄,衔阙宗的首席弟子孤司偃。一句话将云景和与归天宗、衔阙宗都绑在了一起,明里暗里敲打看好戏的小宗门。 周围的人极有颜色的恭维了两句,便又将话题引到了那具尸身上。 “曲宗主,我们也实在是不知从何申冤,若是您也不管我们,我们扶月宗就真的要等着被灭门了。” 曲南宫负手立于殿中央,眼眸微微敛下,“不知诸位是想要何种程度的申冤?仙尊为大乘期,很多事不必我多说,诸位也明白。” 扶月宗一长老道:“揭穿她的真面目,让她名誉扫地,毁去归墟殿。只要您愿意为我们出头,扶月宗上下定当唯衔阙宗之令是从,” 曲南宫:“我知晓诸位所求不仅仅是为了此刻一个公道,更是为了以后不会无故丧生,可明澜仙尊毕竟是大乘期修士,又是凌霄宗之人,接下来该如何做,还得从长计议。” 扶月宗立刻有人反驳:“可是——” 曲南宫抬手示意一番,又道:“温宗主,我知你扶月宗此次所遭重创,可在下不能在事情真相未明了之前,仅凭你们的一面之词,便与明澜仙尊为敌。莫说是我,在场的又有多少人有这个胆识,敢与仙尊作对?” “这……”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都闭上了嘴。 曲南宫行至前方主位坐下,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才缓缓道:“不过诸位放心,南宫自然不会让诸位白白受了委屈,若真到那时候,即使九宗中只有我衔阙宗站出来,衔阙宗也定然会为各位讨要一个说法。” 扶月宗以及其他附属的小宗门陆续离开大殿,尸身被抬了下去,云景和与顾淮之却被留了下来。 曲南宫带着二人进了内殿,做了一阵有关云宗主、顾宗主的寒暄。衔阙宗之人皆是鬼修,经历过死亡,脾气较人修更为暴躁,耐心也不是很好,此刻已然给足了二人面子。 “你们难得来一趟,竟让你们瞧见了扶月宗那桩脏事,若是被你们父亲知道了,怕是又要怪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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