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司偃平稳地道:“六合塔之人皆是出于自愿,我们只不过提供了一条没有灵根也能修道的捷径。” 二人一前一后,顺着白玉台阶到了尽头, 入眼的是一方雕栏画栋的亭台楼阁。 在曲南宫要推门而入前, 孤司偃突然开口:“宗主。” “嗯?” “我们为何不趁着易无澜离开的机会,向人修开战?凌霄宗几个宗门的态度你也看到了, 六合塔之事之前亦被云景和探听到不少,他们定然不会罢休。” 曲南宫踏入室内,里面打扫的弟子见状向他们行了一礼,往外退去。 良久,曲南宫为自己沏了杯茶,缓缓道:“缚灵的数量还不够多。” 孤司偃不以为意:“那日在浮屠境外的缚灵就拖住了至少三分之一的灵修,如今沐言汐是易无澜曾经的魔修道侣一事已传遍修真界,凌霄宗的名声一落千丈,不正是我们鬼修上位的好时机?” 曲南宫:“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秦连殇。” 孤司偃挑了挑眉,“他连沐言汐一个炼虚期都打不过,就这般重要?” 曲南宫转过身,目光陡然变得森冷:“秦连殇一个大乘期缚灵,别看他当时只找了个化神期佛子,他若是附身于合体期、乃至大乘期修士,你觉得到时候那些缚灵是听我们的还是他的?” “至于沐言汐……你忘了当日浮屠境外她暴涨的灵力了?她修的邪门功法,绝不仅仅是可修炼魔气那么简单。” 孤司偃深色的眸瞳中飞快闪过一丝寒光,他笑了笑,“是我考虑不周,顾宗主他们应该到了,我去看看。” 转身后,他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长长的袖摆随意一甩,惊得一树杜鹃啼鸣。 可下一瞬,那些飞离的杜鹃竟调转方向,齐齐向着他脑后啄来,孤司偃释出灵力,未曾想杜鹃十分灵敏,竟都恰好避开,将他外袍啄得四散。 秦连殇坐在墙头注视着孤司偃狼狈逃离的背影,脸上的冷意悉数散去,晃荡着腿,心情愉悦,像是在等待一场好戏开演。 能召动这么多缚灵来寻找他,看来这群鬼修还真是下了血本。 这场戏,定然很好看。 秦连殇唇角一勾。 手指轻轻一抬,一道赤金色流光从古书上飞来,轰然砸在墙头。 羽毛炸开,满脸懵然的鸦不语吓得差点咬人,飞快扑腾翅膀,在看到秦连殇时惊得爪子都绷紧了:“你你你这个鬼东西,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放了本座?” 被他灵力所困的东西,正是沐言汐那只脑子不太灵光的凤凰。 玄酆境不到开启的时间,境外无一丝破绽,秦连殇都快要放弃了,却瞧见这只不省心的凤凰撒欢似的飞了出来。 秦连殇注视着乖顺的鸦不语,突然笑了出来:“都说了,带你来看一出好戏,看完再把你放回去,你也不想这里的人都知道沐言汐的下落吧?” 鸦不语这身毛皮太过惹眼,它努力将自己化成最小的形态,被秦连殇用一只手虚拢着。 大概是沐言汐的伤还没好,这凤凰跟易无澜待久了,连羽毛上都带着一股冷香。 秦连殇摩挲两下,又听鸦不语问:“他们找你是要做什么?你该不会也要对付沐言汐吧?” “是啊,你不都看到了我需要一个躯壳,沐言汐算我半个同宗,还是旧识,抢她的正好。”秦连殇懒洋洋道。 鸦不语一愣:“真、真的?” 秦连殇打了个哈欠,含糊道:“啰嗦,我先睡了,他们有人来了记得叫醒我。” “喂!你不把话说清楚别想睡,你敢对沐言汐下手,易无澜肯定不会放过你的。”鸦不语挣了挣,却根本无法挣脱那条灵力缚带。 秦连殇的声音越来越低,像是累极了,转瞬就被拽入梦中,只留下一句—— “那我就抢易无澜的好了。” 鸦不语:…… 抢沐言汐和抢易无澜有什么差别? 鸦不语骂骂咧咧,憋着一口气左看右看,警惕万分。 沐言汐那狗东西受了这么重的伤,可千万别为了它离开玄酆秘境。它只盼着秦连殇说话算话,早点放它回去。 它在秦连殇身上蹿来蹿去,转了半个时辰,开始怀疑那几个宗门的人是不是在路上被打劫了。正要趴下,听到一阵微弱的脚步声。 循声望去,下方小院入口,各色衣袍的修士踏门而入,鸦不语一翅膀拍在秦连殇脸上,看着自己的翅膀未能穿透过魂体也并不意外,咆哮道:“鬼东西!快醒一醒,来了好多人!” 秦连殇揪起鸦不语后颈,迷糊道:“知道了。” 衔阙宗静肃的主院内已备好宴席,宛若搭好的戏台子,秦连殇跳下墙头,几个低阶修士把他当成寻常缚灵,当即拔剑朝他刺来。 秦连殇半眯着眼,手中黑雾瞬间溢出,呼啸挥向修士。 院中惨叫声响彻云霄,刚踏入之人皆被这刺耳的叫声震得眉头紧皱。 曲南宫站在不远处,冷然看着秦连殇动手。 秦连殇扫了一圈,微微挑眉。 三千年过去,当年的灵修明明都陨落了,作派竟然还是一般无二。为了铲除异己,都能让魔修来凑热闹。 “啧。”秦连殇似笑非笑的看着曲南宫,“看来易无澜对你们下手不轻啊。” 一年了还没恢复过来,实力弱得连内斗都要扯上魔修了。 曲南宫冷冷道:“易无澜她们如今在何处?” 秦连殇瞥了一眼被他放走的鸦不语,手指勾了勾无形的灵力缚带,满脸无辜:“不是被你们围剿得逃走了吗?失敬失敬,我还是第一回看易无澜如此狼狈呢。” 站在一旁的衔阙宗长老被他的装模作样气得目眦尽裂,厉声道:“胡言乱语!那日引得缚灵突然发疯的难道不是你吗?你故意分去战力给了她…… ” 他话还没说完,就自知失言,立刻脸色难看的闭上嘴。 “哈哈哈!”秦连殇被他的表情逗得忍不住笑起来,瞬移到那长老身前,手指轻轻一点。 那长老诡异的一阵抽搐,像是被什么入侵一般,周围的人四散开,谁也不敢动手。 “真蠢啊。”秦连殇适时收回手,无情淡漠的眼神却注视向曲南宫,“既然知道我能控制缚灵,为何还要寻我来呢?就像之前一年乖乖的躲在宗门内不好吗?” 曲南宫瞳孔一缩。 下一瞬,秦连殇将手一抬,身前的那位长老忽然浑身一僵,满脸惊恐。 秦连殇身着一身玄色道袍,本是极为威严的气势,但他的行为太过嚣张,如此沉稳的颜色在他身上好像五彩斑斓。那张深邃凉薄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近乎病态的笑容,强烈的攻击性与眉眼间放肆的笑意形成强烈的对比。 突然,秦连殇掌心外翻,长老身躯猛地向后飞去,重重砸在外墙上,呕出一口鲜血。 四周一阵死寂。 在场众人难以置信的睁大眼,就连来凑热闹的魔修也惊住,恐惧的往后退了数丈。 秦连殇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悠闲的收了回来,完全不敢想象一个仅是魂体状态的缚灵,竟然能轻易对一个合体期长老下手。 缚灵未附身于躯体前力量薄弱,修为至少要低上几个大境界,秦连殇又是如何做到的? 曲南宫几乎要将牙咬碎,他走到长老身边以灵力一探,惊愕发现长老的神魂已是半出体状态,再度意识到秦连殇刚才那句并不是假话。 “一年前在万佛宗,果真是你操控的缚灵。” 缚灵的发狂并非是衔阙宗操控之人修为不够,而是因为被灵力更为强劲之人夺走了控制权。 此言一出,周围人皆惊。 秦连殇并不回答,言笑晏晏的冲曲南宫招了下手。 曲南宫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凝结出数道护身禁制,其他修士紧跟其上,皆警惕的防备着他。 “哈哈哈你们在怕什么?”秦连殇垂下了手,他对这几个合体期的躯体丝毫没有兴趣。 ——当日附身封离,也是刚巧复生觉得新奇,才捉个佛子来玩玩。 周围修士各个脸色铁青,被耍了一通的羞辱让他们握紧了法器,恨不得将秦连殇挫骨扬灰。 但秦连殇此人阴晴不定,还是一个拥有自主意识的缚灵,一时竟无人敢再动手。 要是真惹怒了他,被攻击受伤是小,被趁机夺了身体是大。就秦连殇这样的修为,其神魂的强劲程度,谁的神魂能抵得过他? 秦连殇笑意未散,姿态懒懒的坐到院中唯一的秋千上,魂体全身皆是常年养尊处优而养成的雍容,叙旧似的开口:“神霞殿和凌霄宗,应该没来吧?” 众人面面相觑,神霞殿一惯不与衔阙宗来往,而凌霄宗之前还是有过的。 一年前万佛宗之战,明眼人可都看得出来凌霄宗内部根本没有什么分歧。就连那退过婚、又在宗门大比第一轮中被沐言汐一剑挑落的云景和,在浮屠境中也跟沐言汐好得跟一家人似的。 分明是早就设下的局,把他们所有人都欺骗了过去。 再一看衔阙宗修士的脸色,果不其然,又沉了几分。 曲南宫像个绵里藏刀的笑面虎,此刻已经忘了刚刚的不愉,闻此言后并没有像旁人那样警惕,反倒是和颜悦色的走上前来:“秦尊主,你有话不妨直说?” 秦连殇依旧倨傲,将摇晃的秋千坐得拽二五八,活像是还坐在不夜城的宝座之上。 他撑着下颌,轻轻的叹息道:“曲宗主似乎也上千岁了,脑子没有以前灵活了,易无澜迟迟未归,没有大乘期修士坐镇,这么好的机会,你怎么就错过了?” 曲南宫进阶合体期时不过五百岁有余,如今虽已上前,面容仍是年轻之态。只是被秦连殇当众辱骂,饶是他惯会逢场作戏,笑意也微微僵了一瞬:“秦尊主确定易无澜不会出现?” 秦连殇察觉到他隐秘的杀意,依旧毫不在意的勾唇一笑:“你当真以为我那日放出缚灵是为了救她们两个?” 曲南宫身后的修士皆一愣。 鸦不语趴在古树上昏昏欲睡,身上的灵力缚带倏然一松。 秦连殇笑道:“自然不是啊,她们被你们打残了,我找谁要躯壳去?” 这话才刚一出,在场所有人都唇角抽动,脸色难看至极。 他们没想到秦连殇竟把主意打到了易无澜的身上。 秦连殇饶有兴致的一一注视过那些人的脸,继续道:“沐言汐那日在浮屠境外,看来真把你们吓得不轻,你们当真以为她是借助那功法吗?” “我同沐言汐相识数百载,久别重逢,让她几招算不得什么大事。同样的,她的修为也瞒不过我,你们的明澜仙尊,想必还忙着帮她重塑经脉,可没多余的心思来管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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