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不是抱着她。 郁落微微敛眸,侧身试图钻进祁颂的怀里,却见祁颂忽然坐起身。 恰好不小心避开了她贴来的动作。 郁落微怔。 “你醒了?有哪里不舒服么?” 祁颂温柔地关心着,眼里的在意一如既往。 郁落顿了几秒,释怀地放松下来,摇摇头:“还好。” “你先别起床。”她小声要求着,睡意惺忪的眸里蕴着眷恋和依赖,“快过来抱抱我。” 祁颂藏在被子下的手掐紧了大腿内侧,那瞬尖锐的痛意让即将沉沦的她陡然清醒了几分。 “晚点儿吧。”她柔声说,“我给你煮了早餐,再不去就要糊了。” 郁落眨了眨眼,被她话里的早餐吸引了注意:“你借了厨房?” “嗯。”祁颂起身下床,“你还在发热期,又戒断抑制剂,需要好好补补。” 见祁颂神色自然,步履沉稳地离开房间,郁落觉得一切合理,又隐隐感到一丝透着不对劲的不安。 可能只是她尚在发热期,心思太敏感了。 想着,她在被窝里翻了个身,有些委屈地嘀咕:“总之就是没有抱我。” 身体疲累,她再度昏沉睡过去。 - 不是发热期的敏感。 郁落看出来了,祁颂就是不对劲。 从早上起来,到中午她们一起进行综艺最后的录制,再到导演宣布综艺圆满收官。 以往狗狗一般黏在她身上的祁颂,竟和她几乎没有过身体接触。 并且哪怕极力表演和克制,祁颂也难以遮掩眉目里的纠结与消沉。 不仅如此。导演都已经宣布综艺结束,可阿冉曾说过「尘埃落定」之后的「真相大白」始终没有出现。 郁落开始惴惴不安。 ......哪里出问题了么? 午饭后,她们可以稍作休息,再在节目组的安排下回国。 收拾完行李,郁落动作轻缓地脱去外套,躺在床上。 对着那个磨蹭着不上床的人轻声说:“你没有什么话想和我说么?” “祁颂。”她温柔又失落道,“我以为我是可以分担你全部情绪的人。” 祁颂背对着她,垂在身侧的手蜷缩着,轻轻颤抖,像在竭力克制。 那么疼痛。 郁落看得难过起来,忍不住咬住下唇。 祁颂低低地说:“对不起,我在纠结一件事情,现在有点儿害怕。但我很快就会想清楚,然后完整地告诉你。” 她尚不清楚自己到底真的只是穿书者,欺骗着郁落,鸠占鹊巢;还是来自未来,比原本的祁颂多了一段经历。 如果是前者,她不知以后该如何自处。 身后的郁落久久没声音。 祁颂心脏紧缩,一切纠结终究抵不过对郁落的担心。最终深呼吸一口,鼓足勇气,回头看向郁落。 便见本就身处发热期的Omega此时神情脆弱而破碎,乌发凌乱,眼眸泛红,泪水摇摇欲坠。颤抖着、极力隐忍着泣声,所以才没发出任何声响。 祁颂脑中蓦地一阵晕眩的刺痛。 在反应过来前,她已经几步冲到郁落面前,俯身把人抱进怀里,手臂收紧。 “.......怎么这么可怜?”她的脸颊贴上郁落的发顶,哑声叹道。 郁落揪着她的衣角,哽咽着控诉:“今天醒来后,你都没有抱过我。” “对不起。”祁颂被她浸润泪水的声音击碎,浑身发软,没办法再硬下心来。 她把人抱紧了哄,反复轻拍着背,温柔地说:“别难过......我爱你。” 她偏头吻了吻郁落的发,重复:“我爱你。” - 再度标记过后,郁落的身心终于安稳下来。 渐渐被祁颂哄睡着了。 祁颂用指腹轻轻拭去女人绯红眼尾残留的晶莹泪珠,感到前所未有的惘然。 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她已经只是会随便被郁落的眼泪拿捏的小动物。女人可怜地颤抖一下,就能破开她的底线和道德,什么鸠占鹊巢都抛在脑后。 她在可悲感里神思不属。 起先还在诘问自己的卑劣,后来逐渐放空,只余手心里郁落指尖传来的细腻触感。 时间的流淌微妙。时而慢得黏稠,悠悠停滞下来;时而快得迅疾,有如无数昼夜穿梭。 她忽然在某一个瞬间回过神来。 后知后觉,体内似乎正有一种陌生的充盈感悄无声息地酝酿、并往四处蔓延。 就仿佛她曾经始终只是摇摇欲坠地缀在这个身体里。如今却开始完整地扎根,彻底地渗透和融入。 灵魂都因此战栗起来,燎热得难耐。 就像某种避无可避的排斥反应,她浑身发痒,身体四处都传来难捱的胀感,也觉得密闭的房间极度憋闷起来。 多待一秒都会窒息。 忍不住立即起身,急急往房间门口走去。 推门正要离开,手机清脆地「叮咚」一声,为她从炙热里夺得一份清醒。 亟需转移注意力,她顺势拿出手机,便见医院发来亲子鉴定结果—— 桃桃和这具身体有99.9999%的概率是母女关系。 祁颂凝视那份报告上的文字。早知如此,看着更没什么惊讶了。 只是心疼郁落失去了爱人,桃桃没有妈妈,只是痛恨她自己,很有可能是鸠占鹊巢的卑鄙者。 灵魂的憋闷感愈发强烈,脑海里装容的记忆翻涌,似有画面裂作碎片,拼补、融化、凝聚、重塑...... 她的脑袋疼得仿佛快要炸开。 祁颂承受不住,重重地喘息着。 握在门把手上的手指捏得死紧,下意识的倚靠用力之中,门把手被压着往下,于是房门更加大敞—— “别走!” 身后有急急的声音划破空气,将祁颂脑海中的疼痛压弱了一瞬。 她心脏骤缩,下意识回头,便见本来被哄睡着的郁落快速下床,赤足便趔趄地朝她跑来。 向来清冷端庄的女人伸手紧攥她的衣角,面上带着十足的可怜和委屈,泛红的眸中水光潋滟: “别走好不好?求你......” 祁颂凝视着郁落通红眼眸中摇曳的泪水,与泪水里弥漫的破碎。 电光石火间,她被身体强烈排斥的感觉似都被那份破碎的泪意彻底浇灭。 只余下微弱的、不甘心的、噼里啪啦的声响,又如一声沧桑而厚重的叹息。 疼痛如江流泄去,凌乱重新规整。 灵魂的每一个部分都终于寻到归处,自由而惬意地在四肢百骸里游走,散漫而隽永。 一切逐渐归于沉静。 就如一粒尘埃缓缓下坠,悄无声息地落在地面上,在时光中永憩。 ...... - 22岁那年,祁颂和郁落调整了工作节奏,将更多时间留给彼此。 她们如约前往D市,重游巨石处,在旧地有了新的热烈。 遗憾的是游轮近期不在,她们没能再体验一次假面舞会。 在D市休息了一个月,她们看海、踏风,郁落还手把手教祁颂学会了冲浪。 那天,顺利出师的祁颂和她一起征服翻滚的海浪。两人踏着冲浪板一齐从浪尖跃出,在空中划出潇洒的弧线,接着迅疾而下,重归浪潮过后的平静里。 彼此弯眸对望,酣畅恣意地笑起来。 她们从浪板上下来,向彼此游去。拨开对方面上濡湿的乌黑发丝,接了一个带有海水潮意的、气息不稳的吻。 也是那天,她们不慎被路人拍到。 顺势大方公开,引发内娱震动,浪潮久久未能平息。 ...... 日子过得愈发悠闲而惬意。 一年拍两部戏,剩余的时间几乎全部用来自由支配。 “姐姐,我感觉我们已经提前开始养老了。上个月划船,这个月钓鱼。” 祁颂正坐在湖边垂钓,新手入门不顺,半天没能钓上来一条。 闻言,郁落不由好笑:“你才不到24岁,就想着养老了。” “唔。”祁颂也笑起来,“那样不好么.......等等,好像上钩了!” 她的心跳腾地剧烈起来,在郁落的注视下快速收钩。 一尾小巧的不知名鱼咬着钩跃出水面。 “好小哦,都不够给你做道红烧鱼。”祁颂沮丧道。 郁落后知后觉:“你突然对学钓鱼来了兴致,是想给我做红烧鱼?” 祁颂点头,理所当然道:“嗯,否则我才不喜欢这种枯燥的活动。” 郁落莞尔。 她温柔地摸摸祁颂的发顶,哄道:“没关系,那我们把这条鱼养大了再吃。” 她们在夕阳下收工回家,将小鱼放进鱼缸里悉心照顾长大。 最后却没舍得吃掉。 一直养到鱼寿终正寝,仔细将它埋在别墅后院的土地里,还俏皮地立了小小的碑。 ——准红烧鱼。 - 24岁,祁颂分化成了Alpha。 她曾因此忧虑,生怕自己会控制不住生理本能,试图标记郁落。 却发现是多虑。 即使是易感期,只要一针抑制剂注射下去,她的腺体便乖得如郁落的另一只小狗,从不放肆。 然而情感上却总是汹涌得控制不住。恨不能每分每秒黏在郁落身上,分开一会儿就要掉眼泪。 有时郁落迫不得己要出门工作,她便可怜巴巴地当起随身助理,缀成郁落的尾巴。 这种行为避无可避地被粉丝或媒体拍下来,她「姐宝」的名号也逐渐响彻内娱。 对此,若说祁颂没有一点光荣的嘚瑟,那是不可能的。 也幸好两人在娱乐圈的成就都足够耀眼,让人们说不出谁倒贴谁的话,只磕得目眩神迷。 - 那年的平安夜里,祁颂第一次标记了郁落。 她终于明白「致香因子」会怎样恶劣地摧残一个人的味道。 郁落被她标记完,在不住颤抖间,感受到了祁颂淌在她颈间的汹涌泪意。 “难......难闻得让你落泪了么?”她忍着难堪调侃。 祁颂从身后将人抱得很紧,齿尖用力,又深入标记一次,堵回了女人的胡话。 “我只是太心疼了......”她哽咽道。 郁落曾经因此遭受的厌恶、躲避、或是高高在上的怜悯,在这一刻变得具象,前所未有地清晰。 她都能想象到,那些冷漠而轻浮的陌生人,根本不知道郁落有多好,只凭「致香因子」捏造的味道便草率而残酷地否定和摧毁一个可怜的少女。 而那晚的后来,郁落不再有余地感到狼狈或难堪。 祁颂带给她热烈的、深海般的爱与包容,让她对信息素味的最后一丝卑怯也尽数释怀。 时隔十年,祁颂终于能完整证明自己年少尚为普通人时向郁落说的那句话: “即便能闻到你的信息素,我也会继续珍爱你的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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