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没去,终日在相府内闷着,待憋过了新年,这才时不时出门走动两下。 女帝有口谕,陶相劳体为民,才使得大病一场,因此她就算眼盲了,也不会革除她原来的官职。 起初朝内常有人议论此事,要么质疑瞎了的宰相的能力,要么就是觉得皇帝太偏宠于她,置江山社稷于儿戏。 出了乾元殿,这样的声音常能听见。 林元枫偶尔听见后,心里波澜不起,继续老神自在地做自己的事。 早在回都的路上,这种事她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对她而言最重要的是大凌的百姓,至于这样的话,时间久了,他们习惯了,自然就没人再说了。 宫城她偶尔会去几趟。 毕竟眼睛不方便,也不能再帮燕行露批阅奏疏了。 每次去都是禀报朝中事宜,说完就走,绝不逗留。 燕行露使了各种法子留她,她油盐不进,有时直接转身就走,也不管旁人反应如何。 起初去那几次,传闻中那侍奉帝侧的少女她倒是没碰见过。 燕行露也不和她提,去了几次后,她私心以为这只是流言罢了。 皇帝被那么多双眼睛看着,有点绯闻很正常。 没想到第五次去时,她正在御书房中给燕行露说着防灾的事,门外忽然传来一道少女天真娇俏的嗓音—— “师傅,你交代我看的书我都看完了,你什么时候来考我啊?” 林元枫:“……”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3-15 23:59:45~2023-03-22 23:58: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九离 16瓶;平安喜乐~ 10瓶;Yuel 5瓶;天王星引力、陈阙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7章 凌凰26 御书房内一时寂静。 毛笔被搁在玉雕笔架上, 发出清脆的“啪嗒”一声,紧接着,才听见燕行露那没什么情绪的声音响起:“进来。” 林元枫坐在太师椅上, 闻声敛眉,一言不发。 门被推开, 来者步伐轻快,显然对这里轻车熟路。 “师傅——”脚步声突然停下, 少女有些犹疑道, “这位是?” “她就是陶相。”燕行露口吻随意的。 “陶大人不是因病暂退了吗?” “她病好了, 没人与你说起过吗?” 少女嗔道:“我这几日都在文林馆内,甚少见人。师傅真是的,既然里头有人,又叫我进来。” 她说着莲步轻移, 林元枫只闻到阵阵甜腻的芙蓉香朝自己袭来。 她知道对方正在走近打量自己, 便往旁伸手, 端起那杯自己平时面圣议事时根本从不会动的茶水, 掀开杯盖慢慢啜饮了一口。 茶水已经冷了,再好的茶叶没了温度, 那味道都是极其苦涩的,乍一过舌,头皮都跟着发麻。 但她面不改色, 低垂着眸, 将茶水一点一点饮尽。 “见过陶大人。”少女突然出声。 林元枫这才放下茶水,颔首应道:“嗯。” “久闻陶大人威名,今日才得一见。”少女笑嘻嘻的, “果然正如她们所言, 秀外慧中。” 林元枫挑了下眉:“久闻?” “师傅与宫里的女官常跟我提起你。”少女说着顿了顿, 终于发现不对劲,“咦?陶大人,你的眼睛……” 林元枫还没什么反应,燕行露便不轻不重地开了口,道:“好了,这本书你拿去,看完了再来找我。” 少女被她的话转移去了注意力,很是委屈的:“师傅不来考我功课吗?” “眼下我哪有什么功夫,去吧。” “……是。” 待少女离去后,林元枫持着那瓷盖,漫不经心刮过杯口一圈,淡笑道:“圣上好雅兴,养了只黄鹂鸟在宫里呢。” 燕行露问:“吃味了?” 林元枫放下茶杯,依旧笑着:“哪儿的话?只是回都前,臣总忧心圣上操劳过度,现下看来是臣多虑了。都有闲工夫收徒弟了,想来圣上在国事上也是游刃有余。” 燕行露轻叹,衣袂摩挲间,她已经来到了她面前。 林元枫虽看不见,但其余感官甚是敏锐。 觉察到自己正被女人的阴影笼罩着,唇边笑意倏地散去,又拿起那杯冷掉了的茶水喝了起来。 燕行露却伸手拽住她手腕,轻轻松松夺下杯子搁在一边,话里明显带着笑意:“还说没吃味?这么夹枪带棒的,你哪回吃味不这样?” 林元枫抿唇,将头扭到一边,片刻才幽幽道:“臣眼不能视,脾气也差了许多,为圣上辅佐朝纲已是极力勉强。若再侍于君侧,只怕常会惹恼圣上,您找个可心人在宫中排解寂寞也好,免得在臣这里讨个没趣。” “这又是什么话?”燕行露俯身半拥住她,声音在她头顶响起,莫名带了点淡淡的惆怅,“没有别人,从来都只有你一个。” 林元枫闻言转过头来,毫无焦距的眼睛直直盯着她,许久才眨一下眼皮,缓慢迟钝,再没有从前的灵性狡黠。 “这不是自怨自艾。”她扯了下唇,语气甚是凉薄,“只是情爱一事历来皆是如此。如今你对我的愧疚更重,而我看不见了,许多事做不了,性子只会越来越古怪。时间久了,彼此总会觉得疲惫,总会厌烦。与其如此,还不如干脆就只做这君臣,也省得日后相看两厌。” 燕行露深深吸了口气,仍半拥着她,指尖反复擦过她的唇侧。 “雀枝,不信我吗?”她嗓音微哑,“日后相看两厌,你就是这样想我们的?” “你都骗过我一次了。”林元枫淡淡道,“还叫我怎么再信你?” 燕行露闻言静默许久,才收回了手,晦涩道:“是我的错。” 这个话题就是横在两人嗓子眼的一根尖刺,稍微动一下都是喉头发苦,连话都没办法再说下去。 林元枫并不想多提,但这件事又怎么能不多提? 光是她看不见的这双眼睛,就时时刻刻在提醒着她,当初自己是如何被重重欺瞒,乃至拼命策马也赶不上见家人最后一面的。 她不恨,怨是有点,但更多的还是心累。 林元枫轻叹一声,不愿再这样僵持下去。 她拂袖起身,行礼道:“时辰不早了,臣请告退。今日圣上也多有操劳,早些歇息罢。” 燕行露沉声应道:“好。” 往常她总会以宫门落锁为由劝她留下,这回倒是没话了。 林元枫垂眸,凭着印象,一步一步往门口慢慢走去。 飞霜和策雪仍陪侍着她,此时就奉在门口。 她走了几步,估摸着离门那里不远了,正欲出声叫她们进来接自己,身后却冷不丁响起足音。 而后腰身一紧,整个人被拢进一个温热的怀里。 林元枫一滞,反应过来后无奈地笑了笑:“圣上这是又舍不得了?” “我说舍不得,你就会留下么?” “不会。” 这声回得斩钉截铁,与她平日里在早朝上据理力争的模样并无差别。 燕行露低叹一声,埋首在她颈窝处,高挺的鼻尖反复蹭着她柔嫩的脖颈,喷洒而出的呼吸炙热沉重。 林元枫被她弄得痒的不行,想推开她,但手抬起来后,又默默放下了,只往旁边偏了偏脑袋。 “她是楚国的静宁公主,与她做师徒,也是出于邦交的考虑。”燕行露轻声道,“这事一时半会解释不清楚,你若想知道,下次得空再与你慢慢说。” 林元枫:“……嗯。” “至于其他的,我都不会再逼你了。” 她说完,突然在她的后颈烙下了一个滚烫的吻,停留许久,情.欲与苦痛悉数纠缠,仿佛要透过薄薄一层的皮肉,叫她们的灵魂在其间契合。 林元枫面色淡然,袖管里的手却悄悄攥紧了。 燕行露又抱了她片刻,才将飞霜策雪二人唤进来。 “明日见,雀枝。”她说。 当日回到相府后,林元枫不可避免地失眠了。 摸摸后颈,那处地方似乎还在发烫。 但她还是不打算进宫。 在相里谷待的那一年多里,或许她对谷内众人的死已经释然了许多,但她仍是无法原谅燕行露昔日的欺瞒。 她也有自己的骄傲与坚持。 *** 三日后,林元枫才重新进宫面圣,详问那楚国公主一事。 她也觉得稀奇,好端端的这楚国公主怎么会在大凌的王宫中,又不是和亲。 问了始末才知道,原来去年楚国使者首次来访洛京时,除却广雅王陈宜舟外,随行的队伍里还有一位楚国的皇族,正是这位静宁公主。 她乃前朝宠妃所生,是前朝皇室中年龄最小的皇女,外祖父又是楚国的大将军,故而自小便备受宠爱,性子都被宠得很是娇纵顽劣。 人和封号“静宁”二字一点都不沾边。听闻楚国要派使者前去大凌,她便闹着要与她的皇兄同行。 只因,她甚是仰慕大凌的那位女帝。 林元枫听到这个理由,并不惊讶。 燕行露自起兵造反,夺下大晋江山称帝后,就已是天下人口中的传奇,后又广开女禁,治国安民。 有些儒生或许会对女人称帝一事颇有微词,对她也有难消的偏见,但天下女子无一不将其奉为楷模。 在亳州的时候,林元枫就常听见有姑娘这样说:“为什么是女子就不能做这样的事,要知道,我们的皇帝也是个女人。” 因而此事不足为奇。 “那她留在宫里与你师徒相称,也是出于这个原因?” “嗯。”燕行露倒是坦然,“她说想拜我为师,向我求学问道。” “拜皇帝为师,听着倒挺有意思。”林元枫微哂,“但她可是别国的公主,这样的做法未免太过荒谬了,她那皇兄广雅王也能应允?” “起初自然是不同意的,可惜……” “可惜架不住妹妹一哭二闹三上吊是吧?”林元枫自觉接过话茬。 “差不多了。”燕行露说,“广雅王便只得妥协,恳请我代之管教一二。原本是打算叫她在这里待一年的,不过最近这阵子楚国有点动荡,她就继续留着了,届时楚国那边再择期将她接回。” 林元枫了然,话锋一转,不冷不热道:“看来圣上与这楚国的广雅王情谊确实匪浅啊,连这样的事都能同意。先前民间传闻楚国使者来访时,您便屡召他进宫,还与他一同出巡游城,诸类艳事,臣可是听了不少。” 燕行露轻笑:“我不知,原来雀枝这样关心我的消息。” 林元枫则扬眉,嗤道:“就许圣上打听臣的事,不许臣去坊间听一听吗?” “你愿意关心我的消息,我当然求之不得。”燕行露低叹,“只是坊间消息不实,这种事情被人添油加醋地传出去,有人听了,恐怕又要不高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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