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自然。”燕行露坐直了身子,含笑看她,“只是雀枝以为,这国制要如何更换呢?” 林元枫知道她这是同意了自己的想法,不免有些激动:“臣略有拙见,只是言述不够详尽,待臣回去在书案前考虑一夜,明日再奉上一份谏国体书给陛下如何?” 燕行露挑眉:“宫里没书案?” 林元枫轻咳一声,道:“还是让臣回相府慢慢考虑吧。” 留在宫里加班,通常加着加着就加到龙榻上了。 当夜,林元枫书房内的烛灯点了一盏又一盏,她脑海中犹如有一本历史书在疯狂翻篇,闪过了无数幅画面。 最终,画面定格在了一面鲜红的绘着镰刀与锤的旗帜上! 她放下毛笔,轻轻叹息一声。 果然,人类的终极浪漫还是实现共产主义啊! 但现在只能想想,这个目标还太远,简直是遥不可及。 大凌现在还是农耕制国家,工业革命都还没经历,何谈共产! 只能先大力发展商品经济,然后再进行生产力与生产技术的变革,让机械力取代人力,由此国家的社会制度才能循序渐进地变换,否则再先进的民主共和制,若是没有经济与生产力的支持,也只会是昙花一现,很快又会被封建帝制取代。 此外,最重要的还是广开民智,让民主平等的种子深入人心。 大凌目前已在各州建立了男女官校,强制百姓将孩子送入念书,成人学校也在逐步成立,以全面推行教育,扫除文盲。 讲学所用的官书还是她参与编纂而成的,所以广开民智这一条,实行起来不是很难。 待得空,再把大凌的印刷技术更化下,让印刷业得以壮大,由此再开设大型的报房或报馆,在全国各地传播知识与思想。 至于生产力的变革,历史书上是怎么说来着的? 第一次工业革命的契机在于珍妮纺织机与蒸汽机的发明,推动纺织业与工业化的进程,机器得以取代手工劳动,社会经济、政治与文化的制度都广泛受其影响。 嘶,所以她还得想办法把这两样东西发明出来? …… 不知不觉中,夜渐渐深了。 明窗几净,倒映出院子里满堂红与芍药的剪影,随风幽幽浮动着。白釉豆形烛台上凝了层厚厚的烛花,燃尽一支,又再重新点上一支。 她手上挥动不停的毛笔逐渐停下,眼皮胶着,眨动的幅度越来越慢。 最终—— 啪嗒一声。 毛笔自手中脱落,脑袋也沉沉落在了臂弯里。 一时间屋里极静,她睡得熟,直到肩上被人碰了碰,才猛地睁开眼睛坐起身来。 “是我。” 只一声,便让她混沌的大脑本能地松懈下来,又趴了回去。 昏沉间,她感到自己手臂下压着的那叠澄心堂纸被抽了出来,窸窸窣窣的翻页声过后,来人无奈地低斥了一声:“笨蛋。眼睛才治好,又这么辛苦。” 林元枫没搭腔,她实在是太困了。 燕行露却不让她继续趴着,一手穿过她腋窝,一手搂住她腿弯,就这么把她打横抱起。 这动静有点大,林元枫睁开眼睛,勉强看她一眼,又很快闭上。 “陛下。” “嗯?” “你怎么来了?” “这个月都快到头了,你都还没留宿过宫中呢。”冷质的声音里竟有几分委屈。 “那你是怎么进来的?”她记得相府的夜巡守卫可不少啊。 燕行露却淡笑,提醒:“别忘了,这里以前是将军府。” 她自小长大的府邸。 林元枫唔一声,不再多问。 刚想打个哈欠,就只觉面上有阴影覆来,唇一热,人也跟着被放在了床榻上。 床幔落下,掩去一室烛光。 她蹙眉,在对方密不透风的亲吻中迷迷糊糊地想道,看来,还是得和夜里巡逻的守卫们通个信,免得哪天晚上被他们逮住爬墙的皇帝就不太好了。 -番外二 群臣大乱斗 新廷初始,人才不足,因而都是一人担任多职。但待经济复苏,朝廷有余力广纳人才之后,那官可就多了。 每回上完早朝,都能看见乌泱泱一群人摆列依次出了乾元殿往宫门走去。 这日也是才下早朝,出了宫门后,林元枫与黎绍辉及其他几位礼部的官员同行,边走边谈论今年会试的事,却遥遥见那拥簇的车马前,有五六个官员聚在那里,似是在争论什么,吵得脸红脖子粗的。 路过官员有想留下来看热闹的,但到底身前就是宫城,伸长脖子扫了几眼后,便匆匆上了马车或马匹离去,不再逗留。 林元枫见状挑眉,也不管黎绍辉他们了,自己走先一步,悄悄接近那几个争执的官员,躲在不起眼的角落听了会儿后,也算是听明白了。 原来是将作少监看见秘书少监后,便与他停步聊了几句。 谁料聊起俸禄,前者惊觉后者的年俸银两竟比自己多出好些,当下觉得忿忿不平,认为自己常年累月都奔波在外修辟城郭桥梁,甚是辛苦,而对方只用每天在崇文院里整理整理书册图籍,俸银就比自己高,实在是不公平。 后者则反驳,自己每日做的文书工作远不止这些,而且前者的休沐日比自己多许多,受到的额外赏赐与谷粟也比自己多,自己的俸银稍高些实属正常。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来回辩驳,竟吵了起来。 那位将作少监认为他们官署承担的职责对黎民社稷而言更重要些,至于秘书监做的这些事,都可有可无,俸禄应该减半,至少要比他们低些。 路过做着类似文职的官员听见此话,深觉自己有被冒犯到,于是也加入战局,抨击那位将作少监的看法。 吵着吵着,各自都气势汹汹地表示要上书,请圣上裁决。 林元枫在角落里听得没忍住,一时笑出了声。 眼尖的注意到她后,神色一变,忙躬身行礼。 战局这才暂停,林元枫清清嗓子,装模作样地摇头叹道:“诸位大人,前面就是宫城呢,无论有什么事要争,还是选个清净地争吧,免得失了礼,你们说呢?” 那几位官员面上才流露出几分羞愧,她突然摸一摸下巴,改口道:“不过,刚刚你们说的那些其实都有道理,在这不便争论,不如,本相给你们专门选个地方,好好将这俸禄的分配辩一辩,各位意下如何?” 毕竟她们这也不是什么黑心朝廷,官员们的牢骚还是要听一听的。 那两位少监闻言对视一眼后,齐声道:“那就有劳陶大人了。” 于是地点便定在了铜驼大街附近的一座茶苑里,除却在宫城前争论的那几位,闻风来参与这场舌战的官员竟然不少,包括但不限于六监各官、集贤院的学士,以及路过的几位来凑热闹的御史台官员。 茶苑暂时清空,供以群辩的主战场是座临水的亭榭,檐上拉了个红底黑字的横幅,由林元枫亲自题的字——“第一届洛京辩论赛,主题:论朝廷薪资的合理分配”。 点上三炷香,任由诸君讨论。 结果官员们越辩越激动,最后竟达成一致,觉得既然大家都这么操劳,那么理应全部加薪。 翌日,便有一份奏疏呈上御案,望朝廷能慎重考虑此事,待遇好了,才能吸引更多的人才入朝为官不是? 这份奏疏燕行露没看到,是由林元枫亲手批复的。 她将上面的内容仔仔细细看完一遍后,微笑着拿起毛笔蘸取朱砂,在底端言简意赅地写了两个字: “没钱。” -番外三 颠鸾倒凤丸 长景五年,陶相提出“产权专利”这一概念,为推广这一概念,女帝下令建立了鼎新台,鼓励百姓创新生产,在工器、制药、农事、舟车等方面如有创新发明者可得嘉奖,并受专利保护。 一时间鼎新台门庭若市,带着自己的小发明来领奖赏的百姓在大门口排起了长队。 不过质量参差不齐,确有让人眼前一亮的,但大多数没什么用。 于是每回得空,林元枫便会背着手去鼎新台那逛一圈,看看老百姓们又弄出了些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这日正翻看着记录详细的物品名册,突然瞥见这么一样——“颠鸾倒凤丸”。 后面跟着它的图绘和文字描述,还有发明者的信息。 林元枫光看这个名字,就忍不住啧了一声,叫来负责此事的主簿,道:“不是说过了吗?这类春.药是不允许收录的,万一被有心人用在非正途上怎么办?” “哎呦,大人,您误会啦,这不是春.药。”主簿忙解释,“是助兴的药物而已,助兴,不会让人失去神智的。” 她闻言,又“啧”了一声:“好吧。” 悻悻地继续看向它的文字描述部分,前面是所用药材,看着倒是正常,再往下看去,是这么一句——“药效奇灵,床帷之间,可使男人金枪不倒,女人玉.露.丰.沛”。 林元枫:“?” 林元枫:“来一粒。” 主簿缓缓地,震惊地抬起头看了她一眼。 林元枫不轻不重地咳了一声,严肃道:“送到这儿的东西,都要确保真实,免得有人弄虚作假。这药如此夸大,我需同太医院的人一起看看它所用的药材是否会对人的身体有害,要是会伤身就不好了。” “大人明鉴。”主簿的神情又恢复成了原来的信任,“下官这就给您拿。” 待出了鼎新台,林元枫掂了掂手里的小匣子。 在门口静站片刻,才默默上了马车。 “是回府吗?大人。”车夫问。 她想了想,道:“去宫城吧。” “是。” 到了宫城,还是国事为先。 议事,批奏疏,核对各部呈递上来的宗卷。 以往林元枫都是一目十行,今天却甚是心不在焉。 那匣子就被她放在腿侧,看奏疏看累了,她就放下手,借着桌案的遮掩悄悄用指尖蹭过匣子的表面。 现在还不急,天还不黑。 她想到这,忍不住摸了摸鼻尖,再看看燕行露,依旧低头忙碌着,头也没抬一下,看来是没注意到她些许的焦躁不宁。 心里不安宁,连带着人都跟着紧张起来。 林元枫连着去解了两次手,这才缓解。 好不容易捱到用完晚膳,天色渐沉,燕行露盯着她,意有所指地问:“今夜,雀枝不回去了吧?” 林元枫面色还算淡定,“嗯”了一声。 趁着燕行露去寝宫后面的浴池里沐浴的空档,她拿出那枚匣子,打开。 里面有三粒小药丸,此外,底下还压着一张字条,写着“颠鸾倒凤丸,化水而服”一行字,用于注释。 林元枫倒了杯水,取出药丸,默默在指尖转了转后,还是将它们放进了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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