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元枫禁不住,主动道:“引商,流徽,许久不见了。” 流徽低叹一声:“是啊,许久了,但没想到这期间发生了那么多事,你的眼睛……” “啊,瞎了,看不见了,就这样。”林元枫不愿多谈此事,只问,“你们这次来,是要劝我回去的吗?” “不,我们只是顺道来看看你的。”流徽说,“此前与陛下通信的时候,她,其实都与我们讲了。” “嗯。”林元枫想了想,又问,“顺道?你们是要去洛京?” “是。” “你们是被她调迁回去了吗?” “算是吧。” “算是?” 流徽沉默许久,终于直白道:“陛下遇刺了,伤得很重,时常昏迷着。黎大人担心他自己难以主持朝政,便写信拜托我们从巴蜀前来相助。” 林元枫:“……” 本能的惊慌让她想追问下去,但嘴才张开,又生生忍住了。 她咬着唇,语气如常:“原来,你们还真的是单纯来看望我一趟的。既然如此,就先在这里歇上一晚,明日再出发吧。” 流徽轻咳一声,有些不可置信的:“陛下伤成这样,你也不与我们一起回去吗?” 林元枫轻描淡写道:“她这段时间更改了太多旧制,触及到了太多人的利益,被刺杀也正常。至于回去……圣上她福气盈天,总会好起来的。” “但陛下她明明最……” “流徽。”林元枫猛不防打断她的话,摇了摇头,面上虽轻轻笑着,态度却很强硬,“相里谷更需要我,我不会离开这的。” 流徽明显一噎,久久无话,倒是引商沉声说了一句:“如此,便算了吧。” “飞霜,带他们去厢房。” “不必了,我们还要赶路,洛京事急,耽搁不得。”引商道,“是我们叨扰了,告辞。” 林元枫面不改色,只说:“路上小心。” 他们离去前,流徽还是忍不住折身回来劝她:“我们此话绝无夸大,陛下她真的伤得很重,大多时间昏睡着,清醒了便不顾身体地处理朝政。黎大人在信中说,陛下已经极少开口了,旁人也不知道她的意思,各自心中惴惴,生怕她突然倒下。” 林元枫静默许久,一张嘴,却是一句:“慢走。” 待他们离去后,她才低下头,恹恹地闭上眼睛小憩。 宫中情况本就死死瞒着,燕行露的身体究竟如何了,她也无从得知。 她只觉得,听了这个消息后,好像遇刺的人变成她了一样,终日无精打采,食不下咽的。 ……或许,她也是病了。 一连下了几天的春雨,绵绵不绝,天闷得叫人心烦。 这日林元枫拿了把椅子坐在廊上,听雨落大地,一个人静静地发呆。 耳边却冷不丁响起一声提示音,紧接着就是久违的Kesi的声音: ——“警告:原有剧情走向度已达75%!” 林元枫还是头一遭听见它这么严肃地警告自己,问它:“这走向度达75%会怎么样?” ——“目标人物很可能会走上原来的结局。” Kesi说。 林元枫闻言一怔,突然想起了那些她以为再也不可能发生的剧情。 至爱无所依,至亲无所近。 即使身处高位,也是孤独一生,郁郁而终。 这是燕行露原本的结局。 她做了这么多,她却还是要走上这样的结局吗? 林元枫扶额,倒吸了一口冷气。 但她还是没什么动作。 没回洛京去,亦不寄信过去。 她甚至不再有意无意地去打听有关燕行露的事,只专心做自己的事。 梨市重开,一年一度的聚雅集也在不矜苑里顺利举办。 规模是大不如以往了,但好歹根基还在。 只要给够时间,总会慢慢恢复的。 就像她,离开燕行露后,起初是不适应,但时间久了,竟也觉得自在。 不过就算她不去主动打听皇帝的消息,也总有相关事迹三三两两地传入耳内。 这个国家已经在她的治理下越见昌明,百姓都称“长景之治,盛在贵主”。 长景,正是燕行露定的年号。 林元枫心想,天下贤才众多,燕行露总能找到可以辅佐朝纲的。 就像那个侍于帝侧的位置,缺了她,对方也能找到新的可人儿。 还更娇俏,天真,不会有那么多恩怨纠葛。 人心易变,或许,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3-14 09:14:18~2023-03-15 23:59: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geao 8瓶;天王星引力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6章 凌凰25 春去秋来, 转眼已一年矣。 相里谷在这期间断断续续修建了不下十次,但规模形制比原来缩减了不少,许多本是院落厢房的地方, 再重建时统统改为了园林,栽上梅竹松柏等做景。 陶鸿哲请了好些师傅进来, 专门辟出地方给他们修学研经。 只是谷内的人到底少了太多,入了夜, 四处还是空空荡荡的。 宫里时有消息传出。这一年里朝廷全在改化旧制, 年初, 女帝便下令实行行省制,将全国划分为八大行省,统领各地州县。如此划分之下,各省相邻的险关被切开, 以防省官居险而守, 割据一方。 行省辖区内各级官吏每三年会迁调一次, 并需定期接受考课及朝觐述职, 御史台还将不定期派出监察御史及廉访司对这些地方官吏进行巡察按问。 为确保官吏廉洁为民,朝廷严格规定了各品各级官员所用的形制, 超出一分一厘皆将受到盘查,并且一人为官,则其三代以内的亲属都不得入仕。 洛京宫城外在女帝的吩咐下放置了四座铜匦, 效仿则天皇帝, 用以广收天下奏疏,百姓可上奏申冤、谋仕、言政、献策,并设专门的理匦使和知匦使进行管理。 此外, 女帝还下令广开女禁, 废除青楼、勾栏等场所, 严禁人口买卖,并在全国各地设立居养院和免费的医馆,使得老幼病残者皆有所待,并用统一的色纸发行纸币银票等用于市场交易,建立典银司根据每年的经济情况来印制相应的银钞数额,于多地设立官营的钱庄银号,用于金银的兑换和存放。 诸如此类,数不胜数。 正是这些诏令的颁布,让大凌迅速脱离改朝换代的混乱,繁荣稳定地发展起来。 而其中,有些是她与燕行露提过并写在治国宝策中的,至于那些她没提及的,要么是燕行露自己想出来的,要么就是贤臣进言的。 当然,除了这些关乎民众生活的国策外,女帝的日常生活也备受关注。 听说楚国的广雅王又来国都使访,前前后后共有三次了。女帝还亲自陪同他将洛京城内外巡游了一遍。 而那宫内不知来历的少女,仍留在燕行露身边,不过没有像其他女官那样册有品级,只知道她常伴御驾身侧,与之谈笑自如。 林元枫听到这些消息后,并没什么大的反应。 她的眼睛瞎了,再做宰相多有困难。 至于侍君,她每想到这,都是一笑而过。 燕行露如今有佳人玉郎在侧,这样的事,应该也轮不到她了。 那队被燕行露留下的人马仍在相里谷内住着,她的二叔得知他们的身份后,再不敢差遣他们,随意他们在相里谷内外巡查操练。 时间一长,他们便成了谷内的守卫。 不过,还是有那么两三个人每月定期离谷。 至于是去做什么,不言而喻。 林元枫对此都是漠不关心,倒是飞霜和策雪,会时不时在她耳边提上那么几句。 她听得烦了,便不轻不重地开口道:“要是你们也想回都,尽管跟着他们一起去就是了。” 两人闻言一噎,再不敢多话了。 …… 十月,是相里谷的祭月。 谷内外都挂上了白幡、灵花,长明灯点起,祭奠那三百多个无辜死去的亡灵。 林元枫平时面上就没多少笑意,此时更是阴沉。 从这月月初开始,她便一直待在后山的那片香枫林里。 先前相里谷众人被屠,就是被葬在了此处。 而陶净临等人的尸首,则葬在了山内一处六角亭对面。 这也是她授意的。 这样,每当她去那座凉亭闲坐时,一抬头,就能“看”见她的爹娘他们了。 飞霜和策雪二人虽陪着她,但她们几乎都不出声,只留她一个人坐在靠椅上,静静听着枫叶摩挲的瑟瑟声响,仿佛海浪一般,一层盖过一层。 那时的她似乎想了很多事,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恍惚间,她记起一件事。 她这才意识到,其实从月初开始,自己就一直在默默等待着什么。 只是,洛京那始终都没有派人过来,而那些每月定期前往洛京的将士们,在回谷后亦是没有相关的圣谕要告知给她。 她这份暗暗的期待,在对方日复一日的毫无波澜面前,也就逐渐成了笑话。 十月过后,她便掐灭了心中所有躁动不宁的心思,心无旁骛地在相里谷内继续做她的陶小姐。 年末,万物肃杀。天冷得厉害,尤其是在山谷附近。 林元枫被冻得终日恹恹无力,连屋门都懒得出,躲在被褥里叫飞霜策雪念书给她听。 但躺久了腰又受不了,只得裹上羊皮裘去外面走走。 这日落了大雪,鞋履踏过积雪,轻微地吱吱作响。 林元枫用过午膳,又喝了一杯热茶,觉得身体暖和了一些,便去屋外闲逛。 离她卧房不远处有一小庭园,里面养了几只孔雀。 冬天太冷,孔雀都躲在笼舍里不肯出来。白天偶尔会叫上两声,那叫声高亢清透,不知是不是给冻到了,里头总带着点哀怨。 才没走几步,孔雀又开始叫了。 林元枫给它们吸引去了注意,便让飞霜策雪二人领着自己去那个园子里坐坐。 园子里扎有一个秋千,是陶嘉悦喊人弄的。小姑娘玩心重,有时林元枫也会陪她一起打秋千。 她慢慢来到秋千上坐下,说:“你们去笼子那看看有没有掉落的孔雀羽,我想拿来做支笔。” 飞霜奇道:“这怎么拿来做笔?” 林元枫淡淡一笑:“只管捡来就是。” 二人便乖乖去了笼舍那里捡羽毛了。 林元枫哈出一口热气,抓住秋千的吊绳荡了两下。 寒风凛冽,顺着耳畔刮过,簌簌薄雪随之掉落,很快融在手背上,说不清是树上掉下来的,还是雪又开始下了。 有脚步声响起,碾过积雪,缓缓而来。 林元枫微微侧过头来,问:“羽毛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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