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熙被光刺了下眼睛,猛然回神,听到了自己咽口水的声音,暗骂自己没出息,视线却始终诚实地追随着那抹曼妙身姿。 女人正迈上台阶,面容被黑伞阻隔,只能隐约瞥见精致完美的下颌与栗色长卷发。 南熙阅人无数,从下巴就能看出这个女人长得肯定不会差,或许可以和薄时月比肩。 怔了下,南熙正色纠正自己,薄时月算个屁,或许可以和姜薄暮比肩,人家可是红了七年的大明星! 女人走到玻璃门前,碍事的伞终于合上了,她迫切想要一睹神颜,可门上贴了东西,从她的角度看根本看不到一丝轮廓。 很久没这么紧张过了,南熙深吸一口气,静止的感官活了过来,猛然发觉BGM太吵,火速切了一首轻柔的歌。 一切准备就绪,女人准备推门,她挽起标准的职业笑容,站起身上前迎接。 风铃轻晃,南熙笑容收紧。 门外,一脸淡漠的女人抬眸,握着门把的手迟迟未动。 窗外急雨裹挟着呼啸的风席卷而来,将“我来到你的城市”几个字吹散在风中,模糊不清。 “欢迎光临。” 南熙轻轻启唇,自信这句话说得像从前一样稀松平常。 可平静之下,藏着一场足以将她吞没的海啸。 曾照耀着她的皎洁月光,兜兜转转,终究还是落在了她身上。 好久不见,薄时月。
第二章 香豌豆 大约半年前,南熙从共友阮菲口中得知薄时月回国了。 恍惚几天后,她便将这件事抛到脑后,毕竟愉宁市这么大,她从来没有想过会与薄时月重逢。 薄时月是天之骄女,家住市中心,工作地点在CBD最高的大厦,踏足的地方是大理石地板与红毯,鞋底从来不染尘埃,怎么可能会来老破小郊区? 可她就是毫无征兆地出现了。 南熙一片空白的大脑只能荣幸地想到一个词——蓬荜生辉。 只一瞬间她便想通,前尘往事算什么,前女友算什么,羞辱过她算什么,只要贵人肯付钱,她就把她当成上帝。 “女士,请问您要买花吗?”南熙殷勤地随侍左右,就差点头哈腰,“您来得巧,今天早上刚到的荷兰茵芋和嘉兰百合,都是进口花束,最适合您了。” 话音落下,花店一片寂静,只剩男低音在孜孜不倦地吟唱。 你会不会忽然的出现/在街角的咖啡店/我会带着笑脸挥手寒暄/和你坐着聊聊天…… 南熙保持笑容,心里一万句脏话,怎么好死不死选了这首歌,妈的。 不过,她偷瞄一眼依然静止的人,心里莫名有点爽。啧,都过了这么多年了,情绪控制能力也不怎么样嘛。 不像她,面对抛弃过自己的前女友也没有剑拔弩张,甚至还能像对待陌生客人一样心平气和地介绍各种花,真是天生的…… “为什么适合我?” 华丽低柔的声线带着涩意的颤,像窗外失措的急雨,回旋激荡,重重地敲在窗上。 南熙一懵。 她不仅是个颜控,还是个声控,年少时的薄时月完美符合她的一切幻想,没想到就算时隔十年,依然无人超越。 她停顿了一秒才想起来回答,不过回答什么来着? 哦,为什么那两种花适合薄时月。 事真多,南熙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还能为什么,当然是因为贵。 不过为了钱,能忍。 南熙面含微笑娓娓道来:“荷兰茵芋的花语是幸福、纯洁高雅,您浑身都洋溢着幸福的感觉,气质也纯洁高雅。嘉兰百合的花语更适合您了,喜庆、美丽、荣光,每一个词都像是为您量身定做的。” 她中午闲得无聊的时候看了两眼花语,不至于一句话都编不出来,南熙暗自庆幸。 她又悄悄去看薄时月,见她脸上依然没什么特别的情绪,暗暗皱了下眉,不喜欢? 下意识扫了眼那两种花,都是比较张扬的颜色,她瞬间福至心灵,在高端花材里扫视几眼,捧起几枝香豌豆,继续口若悬河:“这个颜色浅淡优雅,和您更相配。” 薄时月的视线终于落在了她手里的花束上,声音更轻:“原因呢?” 南熙一哽。 因为她记得她的所有喜好,喜欢浅紫色、嗜辣、冷色系穿衣风格…… 高中时为了追她,南熙和她的朋友打成一片,就是为了打听有关她的一切,或许太过于来之不易,时隔十年,依然刻骨铭心。 往事不必多提,现在人家是上帝,不是什么别的亲密关系。 南熙小心藏起酸涩的情绪,笑道:“或许是直觉。” 对方点了下头,南熙立刻像看摇钱树似的紧紧盯着她,见她轻飘飘地瞥了眼香豌豆,心中一喜。 没想到下一秒,视线相撞。 薄时月眸中的情绪太过复杂炙热,南熙想忽视都难,下意识想要躲避。 可是,做错事的人是薄时月,明明该避开的是她。 南熙神思清明,一瞬不瞬地望着她,礼貌问:“您这边有什么问题吗?” BGM落入尾声,新的前奏响起,南熙没听出来,也没在意,只要《好久不见》唱完了就行,她悄悄松了口气。 薄时月轻轻启唇:“星……” “星果藤我这里也有,”南熙快速打断她的话,“您要看看吗?” 她知道她要说什么。 可是她们已经不是从前的关系了,只是独守一隅的店主与初来乍到的客人而已,不能再称呼彼此的小名,不然只会陷入更尴尬的境地。 薄时月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或者发觉她不想提及,聪明地没有继续,轻声说:“不用了。” 掺杂着落寞与遗憾的叹息声响起,让南熙的心软成一滩水,转念想起这声音来自薄时月,立刻融成坚冰,铸成铠甲。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南熙决定速战速决,她只是想做生意而已,不想再和薄时月有任何牵扯。 她试探着开口:“请问您买花是要送给朋友、恋人还是……” “我单身。” 这次轮到薄时月急急地打断她的话。 南熙怔了下,自动忽略,将香豌豆放回原位。 “我买花是送给妹妹的。” 薄时月又声线平缓地开口,仿佛方才说话的人不是她。 南熙已经习惯了她的冷傲清高,自然没有戳穿她的伪装,笑吟吟道:“妹妹有喜欢的花吗?” “你看着办。” “那么喜欢的色系呢?” 薄时月垂眼思索了一会儿,终于开了尊口:“绿色。” 南熙:“……”成心为难人是吧? 她深吸一口气,打量一圈店里的花,心中安定,用绿色康乃馨做主花不错,这花不太常见,说不定还能大宰一笔。 想到这里,南熙的笑容真诚了一点,殷勤道:“您稍坐一下,我去准备花材。小茶几上有免费甜点,是隔壁的面包店提供的,您可以随意享用。” 薄时月点了下头,坐在懒人沙发上,处处都是南熙的气息,像个温柔乡,令人安心,脊背不由自主地塌下来,陷得更深。 她无暇关注自己的仪态,盯着面前的小蛋糕看了两眼,开始环顾四周。 墙边摆满了木质置物架和复古木柜,花材疏落有致、满满当当,将暖色墙壁铺成一面花墙,保鲜柜里除了一层放水果之外,也摆满了花,正中央阶梯式陈列着几排浅色器皿,各色鲜花争奇斗艳,但是不显杂乱,让人觉得舒服。 这家花店并不算大,所以墙上挂着镜子增加空间,每一面都有不同的风景,正对着操作台的镜子刚好能看到忙碌的人,薄时月的视线便凝在那里。 一别十年,她找过共友旁敲侧击地打听南熙的近况。 她知道南熙大学毕业后投身金融行业,亦知一年后辞职开了个花店,偶尔有朋友在朋友圈po出合照,她也会珍重收藏。 可照片终究只是照片,远远没有亲眼目睹来的欣喜。 薄时月几近贪婪地望着她。 南熙的相貌相较于十年前并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只是从前甩来甩去的高马尾变成了用木簪随意挽起的髻,两绺青丝垂在腮畔,像个含蓄柔婉的美人,周身都充斥着岁月静好的气息,与高中时的热情大胆大相径庭。 薄时月静静地望着她专注的神色,心里有很多话想说,幸好理智占了上风,没有轻易出言打扰。 她在心中默念,好久不见,星星。 ……对不起,星星。 不知过了多久,微信提示音突兀地响起,薄时月下意识看向南熙,她依然摆弄着手里的花,对自己的动向漠不关心。 薄时月垂下眼睛,心中抽痛,明明从前,她满心满眼都是她。 低头看向手机,是妹妹薄时甜发来的语音,她正要点开,猝不及防接通了语音电话。 “姐姐姐姐!你怎么不回我消息!” 薄时甜是个急性子,一秒没理她就要生气,薄时月刚想哄,对方又开口:“算了算了,这个不是重点,你到哪里了?下一个就该我上场了,你不会到不了了吧?” 她低声解释:“临时有些事要处理,你好好表演,不要紧张。” 今天是薄时甜参加舞蹈比赛的日子,她驱车前往,想起忘记买花,所以随意找了一家花店,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巧,刚好是南熙开的。 她喜欢这样的巧合。 “这样啊,”那边声音失落,下一秒又满血复活,“算了算了,有臻臻姐陪我就行了,你爱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来,哼!” 薄时甜傲娇地挂断,薄时月松了口气,关掉手机。 花店再次安静下来,她却有些无所适从,打开面前的小蛋糕小口吃着。 窸窸窣窣的动静让专注的南熙抬眸扫了一眼,手中动作不停,系紧丝带,又整理了一下,花束完成,却没有上前。 等她吃完再去好了,正好算算该怎么宰她一笔。 南熙默默计算着价格,花材费用翻两倍,手工费翻三倍,再加上房租水电、小点心和精神损失费,1888不过分吧? 1888,你发发发,这么好的寓意,是薄时月赚了。 等她吃完,南熙自信上前报出价格。 薄时月眉毛都没动一下,似是调侃道:“我还以为,你会宰我一笔。” 南熙:? 已经宰了,谢谢。 这点钱对薄时月来说果然是小钱,南熙自嘲一笑,可无论如何这也是位大客户,她没有解释什么,赔着笑垂下眼睛,双手送上花束。 对方素手轻抬,似有若无地触碰到她的指腹,南熙下意识蜷了下指尖,快速抽离,面容平静,心跳却变得紊乱。 “这花很漂亮,我想她会喜欢的。” 不知是不是因为被她碰了一下,南熙总觉得她的声线也蛊惑人心,刚默念了几遍“淡定”,谁知下一句更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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