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瑞尔戴着手套,握住七九的手,仔细看后,说:“恢复得不错。” “……谢谢。” 科瑞尔含糊应一声,又挑起七九下巴,另一只手在她颈前摁了摁。“好瘦……你还在长身体,太瘦了可不好。” 科瑞尔很高,大概一七五往上。七九才十五岁,要稍稍踮脚才能在对方面前站稳。 同时,最脆弱的颈前暴露在别人面前,也让七九有些不适。 大概发觉她心思,科瑞尔轻笑一声,“别怕。我是医生。”说着,她退开几步,“把衣服脱了。” 七九慢吞吞脱掉羽绒服外套。 客房的暖气并未开启,虽比室外暖和,但还是残留着深冬的气息。 七九穿着单薄衣裙,抱着手臂,打了个寒战。 科瑞尔看着她:“继续脱下,脱光。我是来看你身上有没有疤痕的,不是吗?” “……什么?” 七九敏锐地感到不对,皱眉,不乐意说:“一定要脱吗?我可以拒绝吗……” “当然可以,”科瑞尔一挑眉,居然真的不再逼迫,只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荀烟。” 科瑞尔摇头。“不。我的意思是,荀烟之前,你叫什么名字?” 问这个做什么? 七九不明白这人的用意,但直觉告诉她应该拒绝,或者逃走。 哪想,闪身的刹那,科瑞尔一脚踹在七九身前!! “啊……” 踹得很重,七九背部贴紧了墙面,些许眩晕,后背、后脑与下腹都阵阵生疼。 面前,一双碧蓝色的眼睛紧盯着她。没有善意。 “一个扒手,一只野猫,靠着一些讨好,和一副皮囊……” 科瑞尔两步逼近,停在七九跟前,半跪下身子。“就实现了超阶级的飞跃。” “这位小扒手,你真是……太聪明了啊。” 七九吃痛地睁开眼,才要反驳,却看见下颌处,一道明晃晃的寒光。 ——一把手术刀! 科瑞尔启唇,轻声笑说:“不要乱动。这是手术刀,穿刺胸肺,流血致命,都不在话下。” “你……你想干什么?” “不想干什么,”科瑞尔笑容灿烂,“我只是太好奇,宋汀雪是真的转性了吗?如果我在这里对你做些什么,她会生气吗?还是无所谓呢?” 锋利的刀抵在下巴,七九失序地发着抖。“那……你要……做什么……” 话音未落,那只戴着橡胶手套的手已经捂住她嘴巴。 科瑞尔看看七九,视线掠过她黑亮的瞳和雪白的面。睫毛如鸦羽,浓密纤长。 明明很年轻,曲线已经很漂亮。 手术刀的刀锋下滑,沿着七九的裙子,一点一点推动。 七九能感受到自己的衣裙被刀锋割裂,成了没用的破布,将要脱落。 刀锋冰凉,触及皮肤的时候,令七九无助地颤栗。 科瑞尔温柔地抚弄着七九的头发,开口,声音却冷到极致:“我说了。别动。” 她满意地看着眼前女孩的恐惧。“真乖……” 同一时刻,她看见女孩不断翕动的唇齿里,喊出一个名字。 “宋、宋汀雪——!!” 话音落下。 啪嗒、啪嗒、啪嗒。金属的烟盒在房门外敲了三下。 “叨唠。”门外,宋汀雪不知道已经站了多久了。 昏暗的灯光里,她裹着一身雪白绒毛大衣,睡衣的裙摆垂到脚踝。 看着屋内衣衫不整的二人,宋汀雪似笑非笑问:“科瑞尔小姐,请问,半夜三更,您在小烟的房间里做什么呢?” 科瑞尔不慌不忙,甚至在起身的空档里翻了个白眼。 她收起手术刀,双手举起,做出投降姿势,面上是“果然如此”的嬉笑。 科瑞尔说: “好啦,好啦,我只是开个玩笑。” “这样啊……” 宋汀雪喃喃。 下一瞬。 宋汀雪利落上前,揪住科瑞尔的鬓发,带着人猝然砸向墙壁!! 咚!—— 科瑞尔的脑袋和墙壁相撞,声音渗人,听得七九头皮发麻。 科瑞尔猝不及防,头痛欲裂。 “嘶——宋汀雪,你有没有搞错?!”她觉得自己应该已经挂彩,眼前模糊一片,但还是咬牙切齿问,“你为了一个发廊的小扒手——打我!!?” 宋汀雪不闻不问,当听不见,单手揪住科瑞尔头发,抬腿又是一踢。 眼看着对方栽倒在地上,她抬脚,狠踩住科瑞尔的脸。 科瑞尔被踩着,艰难地抬起眼。 “宋汀雪,你、你疯了吗?!”对上宋汀雪发狠的神色,她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一只路边捡的野猫,值得你这么宝贝?” 宋汀雪闻言,轻笑一声,踩人的脚更加用力。“就算是野猫……也是我捡来的野猫。轮不到你多嘴。” “更轮不到你来试探。” 脚底还踩着人,宋汀雪望向七九,伸出手。“走吧。换间房。这里惹上脏东西了。” * 出了房间,才走几步,七九紧拽着自己身上被割断的破裙子,不可抑制地哭了出来。 眼见宋汀雪回身,她哭着扑进她怀里。“宋小姐……” 看她哭得可怜,衣服破破烂烂也可怜,宋汀雪到底没把人推开。 她想了想,脱下身上毛绒大衣,搭在七九身上,语气平静地问:“不知道要反抗?” “可是……”七九裹着大衣,抽抽嗒嗒说,“她、她有刀……” “她有刀,你没有脑子吗?” “我……” “下次别让我再看到你这个样子。” 宋汀雪身上只剩下那件丝绸睡衣,显然有些冷,抱着手臂,只想赶紧回到房间。 快步走向楼梯时,她瞥一眼七九,再评价一句:“窝囊。” 七九裹着衣服,蹲在地上,哇哇地哭。 她从没觉得自己离死亡这样近过。那个金发女生的精神看上去也不太对劲,举着那把尖锐的刀,好像真的会刺穿七九的心脏。 听那哭声,宋汀雪走出几步又折返,叹了口气。 “你……去找安姨吧,”宋汀雪微微俯身,扶起七九,温声说,“她会安慰人,照顾人,你和她又说话投机。今晚你和她睡一块儿吧。” 七九愣着站着,说一声“好”。
第8章 那日之后,七九没再在宋家的别墅里见过科瑞尔。 但她也很少见到宋汀雪。问起来,都说宋小姐在公司,在工作。 而和安伽相处的这几天,七九再次感受到对方办事的效率之高。 仅仅一天时间,安伽安排好了学校申请,给她买了新的手机、新的电脑,甚至给她请了私教。 “语数科倒是问题不大,国际高中也不揪这个。只是……你的英语口语太让人苦恼了。这可是真的、真的从零开始啊。” 安伽按着太阳穴,另一手拨开窗帘,让日光透进来,“好在宋小姐说,你学习能力很强,对音标敏感,听说读写一边就能过,那这几个月请一个私教给你捉一捉,希望能进步吧。” 望着那些层层叠叠的包装礼盒,七九喃喃:“这些,都是给我的吗?” 安伽:“当然!” 七九又问:“是宋小姐的意思吗……” 安伽点头:“嗯。” 看着那些崭新的、新款的电子设备或书籍,七九忽然沉默起来。 她的心底生出了惶恐:自己真的值得吗?值得宋汀雪做这些吗? 想到科瑞尔的话,居然隐约开始认同。 “实现了阶级的飞跃,真是,太聪明了啊。”科瑞尔的态度充满敌意,但说得……好像一点儿也没错。 崭新的设备,用度昂贵的国际高中,这些对宋家来说只是基本水平,但对七九而言…… 简直是逾越。 该欣喜吗?受宠若惊,还是受之有愧呢? 七九不知道。 她只是看着那些教材书籍,淡淡地说了一声“好”。 她们要求的事情,七九必须全力以赴。 * 四月初,A城国际高中寄来校服。西服式的上衣,造型板正,质感却柔软,熨烫得也很平整;下装是深色的百褶裙,点缀金边,约到膝盖。 安伽拿着校服走前走后,脸上全是欣喜。“要不要穿上看看?不知道尺码对不对呢……”又说,“哎呀,等有了尺码,我就可以给你多买一些别的衣服了!” 七九于是点点头,听话地换上校服,站去等身镜前。 镜子里的人唇红齿白,实在漂亮。 隔着镜子,七九与满面笑容的安伽四目相对,抿起一个局促的笑。 “今天起,你就真的、真的是荀烟了。”安伽站在她身后,替她整理着校服领带,满脸吾家有女初长成的自豪,“哎,小烟真精神,真好看。” 荀烟点了点头。“好。” * A城国际高中,四月天,风和日丽,草长莺飞。 学校鲜少有插班生的前例,又听说是宋家的小孩儿;是以,荀烟来教务处报到时,几个老师都没忍住多看几眼。 女孩穿着规整的校服,粉唇乌发,一双眼睛潋滟生光。 确实好看。但不是那种养尊处优的好看,而是一种纯粹的、天然的、未经雕琢的美丽。 像山间裹着晨雾的桅子花,些许惺忪,但朝气蓬勃。 班主任揣着几张信息表和教材清单,一路上絮絮叨叨,荀烟静静听着。 走到教室,空间很大,教室前电子白板显示正在开机,教室后的储物柜些许杂乱。一个班二十几个人,女生男生各半。 还没到上课时间,教室有些吵闹。班主任站在讲台上,才在白板上写了“荀烟”两个字,第一排的人已经先鼓起了掌。 她们友好得出人意料。 准备好的自我介绍卡在喉咙里,荀烟懵了一下,就看那些人笑着回头,与同伴对视,用口型比了个“宋”。 教室里立刻爆发出剧烈的鼓掌声,甚至有人吹口哨:“欢迎欢迎,我身边还有空位!”“漂亮妹妹坐我旁边!我这里讲台死角,上课睡觉都没人管的~”“喂!”“……” 她们热情,因为荀烟背后的人姓宋。 倘若她还是七九,必定无法站在这里。但荀烟却有人嬉笑着欢迎。 十几岁的少年,其实已经有些趋利向势的心态了。 班主任皱眉,清了清嗓子:“都安静,要欢迎就好好欢迎。”她扶了扶眼镜,转头问,“荀烟,你坐许愿旁边,可以吗?” 班主任话音落下,靠窗第二排便有女生举起手,向荀烟示意说:“我是许愿,许愿在这儿!” 荀烟向女生点点头,又对老师说了声“谢谢”。 第二排靠窗,正好把一片蔚蓝色的田径场尽收眼底。窗外初阳升起,阳光被榕树切断,分散地落在窗台,或明或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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