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的眼尾压下,唇角却稍稍勾起。 “荀烟,十七岁生日快乐。” * 送走宋汀雪后,荀烟看着礼盒,把手表盯出一个窟窿洞,磨磨蹭蹭不好意思戴。 她坐在书桌镜子前,看台灯的光线在表盘的情人桥上流连,机械指针滴答滴答地响。 可还没放空多久,就被许愿一个电话又喊到教学楼。 “烟烟,你人呢!?说好了晚会之后天文台Girls’ Night的,你人跑哪儿去啦?——所有人就等你一个了!” 荀烟这才一拍脑袋。 今夜荀烟一整颗心都挂在宋小姐身上,完全忘记这茬儿了。 看一眼时间,荀烟胡乱裹上校服外套,回复许愿:“等我一下!” * 教学实验楼,天文台上围坐一圈人,中间一个BBQ的烤架,烤架下炉火孜然,像一片野生篝火。 在场的只有女生,大多是戏剧社、合唱团的成员。 冬末,校园的星空稀疏,月亮倒是明净。弦月挂在树梢,炉火丛中,烤肉触碰烤架,滋滋作响。 每个人一边吃一边谈天说地。 你画我猜、狼人杀、谁是卧底,荀烟像是开了金手指,一路畅通无阻地赢。她聪明,眼力好,会骗人又会演,一双人畜无害的灵动眼睛,把所有人耍得团团转。 戏剧社的社长输掉了自己最后一块烤肉,狠狠叹了口气。她于是再拿出一排啤酒,提议玩别的游戏。 “现在,我问一个问题,每人都要回答。不回答的去喝酒,一口闷。” 众人说“好”。 第一个问题就很劲爆—— “第一个性幻想对象?” 天台上的几人关系都不错,说起话来没脸没皮。 社长右边的人耸耸肩,“还能有谁?莱昂纳多啊~下一个。” 第二个人摆摆手:“我清心寡欲,没有性幻想。” 别人不放过她,丢去一听啤酒。“快喝快喝!” 那人无奈,手指勾起易拉罐环,‘啪嗒’一下,仰头一饮而尽。 一连串轮下来还算顺利,有人语焉不详地说自己身边人,朋友们知趣地不去追问。大部分还是说明星。 报个明星的名字,保守又安全。 倒数第二个被问到的女生坐在荀烟身边,她滋啦啦地拎起一块烤肉,“苏菲·玛索。” “诶?”有人忽问,“苏菲·玛索不是……女的吗?” 女生反问:“不能是女的吗?” 众人哈哈笑作一团,“当然可以!!”边笑着,她们把视线投向荀烟,“学妹,到你了。” 荀烟却不由自主地错开她们目光。 “我没有……” 她们追问:“没有什么?” 出人意料,荀烟半捂着脸,垂下眼,竟然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她耳朵烧得发红,连眼睫毛都在颤抖。 荀烟:“…………” “啊呀,学妹太单纯了,”看她尴尬,社长‘大发慈悲’说,“不说什么幻想,说喜欢的人也可以的。这个年纪,不至于没喜欢过别人吧?” “我……” 分明可以骗人的。可此刻的荀烟居然说不出别人的名字。 学姐们开始催促:“说不说!说不说!说不说!”她们起哄地拍手,“不说就喝啤酒!……” ——荀烟该怎么说?能怎么说? 这个问题下,荀烟从来没有别的答案。 只有一团云,一片雾。 以及。 一汀纯白宁静的雪。 作者有话说: 本章搭配BGM食用效果更佳——《The fish in the pool》日本 Hekuto Pascal,很温柔很童话的一首歌,我爱了好几年!!超级喜欢,分享给你们~
第11章 十七岁,荀烟明白自己喜欢宋汀雪。 校服袖口,金属机械表哒哒作响,和少女那颗砰砰直跳的心脏一样,把她的思绪都紊乱。 “哎呀哎呀——” 学校天文台上,许愿一把揽过荀烟,爽快地替她解围,“我们烟烟是纯洁的小孩纸~回答不了这种问题啦。还有,未成年不可以喝酒哦。” 学姐们哄笑着散开,到底不再为难。 学校里所有人对荀烟都很友善。因为她的背景,因为她的成绩,因为她的性格,因为她的外形。 荀烟有了自己的朋友,自己的社交圈,自己的爱好。周末去书店,或者和朋友约着去游乐园——宋汀雪很少干涉她这些。 前提是,她的行程不和宋汀雪安排的事情冲突。 但事实上,宋汀雪“安排”荀烟去做的事情,大多也不是什么苦差事。 陪着宋小姐画画,帮宋小姐寄一些文件和快递。偶尔收拾家务,打理阳光花房,记录每一朵花的名字和生长,又或者出席一项晚宴。 宋小姐的事情,总是荀烟的重中之重。 当时,还发生了什么事情? 荀烟回忆着,却发现自己已经有些记不清晰了。 十七岁的她,是那样炽热地向往着宋汀雪。 可二十岁——不过短短三年——她心如死灰,万念俱寂。 雪山的坍塌绝非朝夕的功劳,这三年里,除了某几个契机,一定还有很多很多浸入骨髓却难以觉察的铺垫。 荀烟回忆着,陷入往事,如沉溺梦境一般游离。 * 宋汀雪第一次带荀烟出席晚宴,也是在荀烟十七岁的春天。 那是一个慈善晚宴,办在一座中式庭院,雕梁画柱,玉阶彤庭。 主办方是一个优雅的老妇人,慈眉善目,一身翡翠旗袍,檀香的珠子挂在腕边,被风轻轻拨着。 一进庭院,宋汀雪与旁人寒暄,渐走渐远,未顾及荀烟。 荀烟一身朴素衣裙,与四周格格不入。她有些局促地站在原地,一抬眼,只看到窗外积雪未销,映一片月色的余光。 一道娇俏的声音打断她的神游。 陌生女孩出现在她身后,兜着围裙,手上端一个圆形餐盘。“来吃点吗?” 餐盘里三个纸杯,上面是可可色的蛋糕与腥红剔透的珠。 “这是什……” 女孩说:“尝一个,好心的妹妹,尝一个吧!” 她的语气很热切,让荀烟想到童话里“买一根我的火柴吧,好心人,买一根我的火柴吧!”的小女孩。 荀烟于是小心翼翼端起最边上一个,轻咬一口。 女孩亮着眼睛问:“怎么样?怎么样?” 荀烟下意识说:“这个甜甜圈,味道好怪哦……”又立刻补充,“有一点点奇怪,可能是我不习惯。不过,非常好吃。” 女孩露出看傻子的眼神,“小妹妹,不是甜甜圈,这个是白鲟鱼子酱……” 她侧开脸,掩下皱起的眉,嘟囔一句,“居然说它味道怪,唉,真不识货。” 面对荀烟,女孩面上还礼貌地笑着,但眼角余光已经在人群里物色下一个品尝者,懒得再搭理荀烟。 如果不是宋汀雪,七九这辈子与鱼子酱无缘。 而就算是荀烟,她对鱼子酱的概念也只停留在三文鱼的档次里——根本不知道什么白鲟不白鲟。 自下而上的局促里,荀烟愣半秒,尴尬地回头。 却被一只爪子糊了一脸。 窗台一侧,雪貂阿吱瞪着水蓝色的眼睛,盯紧荀烟,好像在说:你也找不到主人吗? 荀烟小声呢喃:“是呀,我也找不到宋汀雪。” 荀烟伸出手。雪貂嗅嗅她,慢吞吞爬进她怀中。 小动物的身子柔软,皮毛茸茸。 雪貂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挂在荀烟身前,尖着鼻子嗅着、嗅着,像一个小小的指南针。 荀烟以为雪貂是带她去找宋汀雪,哪想,跟着雪貂推开一扇门,眼前是一个空旷无人的配料室。 室内红酒气息浓郁,阿吱到处爬爬,到处看看。 它最终停在一片酒水前,躺进去,却浮着,没掉下去。 “原来阿吱喜欢红酒?”荀烟小声喃喃,又困惑,“可为什么能浮在上面,不会掉下去吗……” “——这可不是什么红酒。” 身后,一道讥诮生冷的嗓音响起。 一个年轻女人懒洋洋靠在门边,黑色西服矜贵。 “那是红酒碎宝石,是固体。掉下去才有鬼了。”女人说,“雪貂都比你懂。” 荀烟一愣:“宋……” 话音未落,声音又落下去。 “……宋大小姐。” 是宋折寒。 宋折寒靠在门边,居高临下看着她。“小扒手,你要学的还多着呢。”又散漫地笑,“不过……你倒是对自己定位清晰。知道宠物要和宠物待在一块儿。” 十七岁的荀烟已经学会了忍耐,不再胡乱顶嘴。 因为她知道,如果她和宋折寒起冲突,尴尬的是宋汀雪。 她于是只低垂下眼,含糊地“嗯”了声。 宋折寒对她的顺从感到愉悦,再开口,语气不那么生冷生厌了。 她问:“在等宋汀雪?” 荀烟点点头,又是一声没情绪的“嗯”。 宋折寒进入室内,关上门,却打开窗。 鱼贯而入的夜风里,她拨开自己的防风打火机,燃一支烟。 星火似是燃烧在她鼻尖,点燃那张与宋汀雪七分相似的、精致无俦的脸。 倘若只看五官,宋折寒多一份英气,一份轻佻。宋汀雪则多一丝柔和,一丝慵懒。 前者瞳色漆黑,了无笑意,不怒自威;后者瞳仁如琥珀,像雪也像春水。 都美得过分,令人感叹造物主的偏心。 但荀烟也知晓,对宋家的这两个人而言,秉性、手段、头脑、资本,每一项都绝伦。美貌充其量是个点缀。 荀烟看着宋折寒,宋折寒也用眼角余光瞥视她。 相比于第一次见面,女孩稍稍退去稚嫩,一双眼睛仍然漂亮,个子高了些,腿不错,腰细,身材向佳。 ……可惜整个人太闷,年纪又太小,一颗心全挂在宋汀雪身上,眼里没别人。 宋折寒心想,自己真是无聊,晾着那些莺莺燕燕不管,来搭理这只孤零零抱着雪貂的哑巴老鼠。 她靠着窗台,叼着烟,问荀烟:“你知道宋汀雪为什么要去Z城吗?” 荀烟老实说:“不知道。” 漫溢的白雾间,宋折寒含糊不清地说:“宋家在Z城那个山庄别墅,是我妈和我爸私奔的时候,租来住的——哦,对了,你应该知道我和宋汀雪的关系吧?同母异父什么的。” 荀烟极缓极慢地点了点头。“知道……一点点。” 宋折寒与宋汀雪相差四岁,同母不同父。宋母宋凭阑,是宋家独女,自小高贵高傲。她在读书时有个初恋,可惜那男生家境实在差劲。宋家姥姥不同意她们的婚姻。 宋凭阑向来是众星捧月,哪里会轻易听别人的劝阻? 她当机立断,与男生私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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