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晞轻咳两声,揉了揉少女的手,“你哪里是外人?你是内人,她们都是外人。”说到这件事,她想了想,把自己的决定又讲了一遍:“等收拾了淮南王,我会遣散后宫,只留你一个人。” “只是……” 萧语岑见她语气中竟然有些犹豫,顿时瞪圆了眼眸,“你舍不得?”鲜注复 陆晞摇了摇头,轻叹一声,佯装有些为难地说道:“只是……我要收拾了淮南王,你会伤心难过吗?” 这个问题一抛出,方才还有些炸毛的少女顿时收敛起了脸上的神色,默默偏过头,似乎是在思考,但似乎又是在逃避。 陆晞喉间微动,将眼中所有的情绪都按了下去。 两个人一言不发,一前一后地回到了翠微阁。伺候着萧语岑睡下,陆晞按了按被角,柔声叮嘱着:“好好睡吧。” 说完,她转身就要走,手腕却被人忽然抓住。她扭头看去,萧语岑那双雾蒙蒙的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想说些什么,但最后又默默放下了手,轻声回道:“你也早点睡。” 陆晞点了点头,将手拢进了衣袖里,慢慢走出了内殿。 …… 随着陈贵人落胎,京中的议论愈来愈多了。皇宫内失去了太后庇护的淑妃每日都战战兢兢,既担心自己的没有怀孕的事被人发现,又担心淮南王会暗中害她…… 直到她收到了一张不知来自何人的密信,揭穿了她没有身孕的事,这让她一下子变得格外不安,可接下来信中说让她配合着做一场戏,便能帮她解决如今的所有烦恼,她有些意动。思索了许久,她决定按照密信上写的来做。 毕竟如今她的姑姑于太后已经身死,她们于家都覆灭了,她什么依靠都没有了,不如赌一把,说不定她还能在波谲云诡的皇宫内全须全尾地保全下去。 第二日,宫中的淑妃给朝中重臣的家眷都下了贴子,邀请她们入宫参加春日宴。 贴子一发下去,京城中顿时炸开了锅。如今朝中政事都被淮南王陆庭州把持在手中,后宫似乎也不例外。按理说作为于太后的亲眷,淑妃本该安分守己,低调养胎才对,可为何她还如此大张旗鼓地遍邀朝臣家眷入宫呢? 这样的疑问各家大臣都有,但更疑惑的人是淮南王。 他命人去探查,但关于淑妃邀请群臣家眷参加春日宴的目的却是查不出来,倒真像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聚会而已。 可越是这样,他越觉得不对劲。 宴席当晚,他领着王妃一同进了宫。 华灯初上,春日的风还有些凉,不过也没有了冬日里那般凌冽。故而宴席设在了琼瑶宫的后院里。 淮南王坐在席位上,打量的目光从宴会上所有人的神态上掠过,最后落在了于家仅剩的后辈——淑妃的身上。 见她面容和缓,端着杯盏轻抿了一口茶水,并未有什么不妥,便又移开了视线。 然而只是过了片刻,杯盏从手中滑落,淑妃口中忽然喷出一口鲜血,一下子就栽倒在了身前的桌上。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时,另一位后妃也忽然吐出一口血来,与淑妃一般晕了过去。 顿时,宴席上场面一度混乱,各家大臣家眷纷纷惊慌失措,六神无主之下,最后还是周公公赶到,控制住了惊慌的场面。 他很是尊重地请示了淮南王,得到他的允许后,先让人将昏迷的淑妃和娴昭仪挪进了后殿,又派人去寻了太医来,最后让禁军将四周都包围了起来,好对方才发生的事仔细查探一番。 陆庭州看着情绪逐渐平静下来的众人,指尖轻叩桌面,随后对身旁的人使了个眼色。 一身灰衣的护卫便悄无声息地从宴席上退了出去。 等到众人慢慢回过神来,暗自琢磨着刚刚发生的一幕。 淑妃和娴昭仪那模样,很像是中了毒,就不知她们会不会有什么事了。想到这儿,众人探究的余光偷偷移到了正襟危坐的淮南王身上。 淑妃和娴昭仪都是后宫中怀有身孕的后妃,前些日子陈贵人已经“不小心”失掉了孩子,这会儿这两人又疑似中毒,生死不知……那孩子说不定也是保不住了…… 难不成这又是淮南王暗中使的手段?他当真要为了登上皇位将皇嗣一一铲除?! 有些大臣不敢再看淮南王,只是心中多了分退意。虽说成王败寇,要坐上那个位置,必定要足够心狠且无情,但大多数帝王都还是会在意自己的名声,不会把事情做得太绝。 可……淮南王对还未出生的孩子都要赶尽杀绝,完全不顾及日后的千古名声,还真是让人感到畏惧啊! 过了许久,为淑妃和娴昭仪诊治的太医陆陆续续走了出来,对淮南王行了礼,“启禀王爷,两位娘娘食用了有毒的食物,惊动了胎气……淑妃娘娘出血太多,孩子已经保不住了,且性命攸关。” “至于娴昭仪娘娘,她食用不多,只是见了红,微臣与数位同僚拼尽全力,才保下了娴昭仪腹中的孩子。” 得,又一个皇嗣没了! 众人目不转睛地盯着淮南王,瞧见他只是皱了皱眉,淡声说道:“尽你们的力,保住淑妃的姓名和娴昭仪腹中的孩子。” 今夜的事,让陆庭州觉得很是荒谬。明明如今前朝和后宫大半的势力都掌握在了他的手中,为何还会出现这样不受他控制的事?! 宫宴上出了中毒的事,禁军又把琼瑶宫围了一圈,不让任何人偷偷溜走,搞得人心惶惶,十分不安。 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去查探的禁军总算是来到了后院。领头的是刚提拔上来没多久的宋星云统领,他隐晦地看了一眼颇为淡定的淮南王,朝周公公抱拳说道:“下毒的人已经找到了,当时她正要服毒自尽,幸好我们去得早,钳制住了她。现在人已经在殿外了,不知是否现在就当众审问?” 周公公没有回答,又恭恭敬敬地请示了一遍淮南王。只是这会儿陆庭州派出去的灰衣侍卫还未回来,他总有一种有什么快要超出了他掌控的感觉。 他决定先让众位大臣带着家眷离开,再去审问那名下毒之人。 但他还未发话,一脸正气的刑部尚书朝周公公挥了挥手,“敢用下作手段伤害皇嗣,如此大胆包天,还不快把人带上来,正好大理寺的人也在,必定要把她的嘴撬开来!”
第66章 失去了先机,陆庭州沉下了脸,但此刻众目睽睽之下,他暂时还不能肆无忌惮地让宫中侍卫不许将人带上来。索性他也想看看今晚到底是否是针对他的鸿门宴,以及……幕后到底是谁在推动着这一切的进展。 有了淮南王的默许,下毒之人被带入了后院。 看样子是个清瘦的小宫女,不过狼狈的姿态之下却有着极为狠厉的目光。 周公公一甩拂尘,轻喝道:“为何要下毒谋害淑妃和娴昭仪?是谁指示你做的?” 小宫女紧咬银牙,并不作声。在场众人都皱紧了眉头,户部尚书则是直接看向大理寺卿,眉眼冷肃:“她既不愿意开口,怕是要劳烦刘大人审问一二了。” 大理寺卿稍稍看了一眼淮南王,见他并没有反对,才慢慢起身,准备让人上刑具。但那小宫女也不知是害怕还是想明白了,视线在淮南王和大理寺卿指尖来回转动之后,低声说道:“没有人指示我。” “皇帝残暴,因为我端的茶太烫,就罚了我一整年的月银,还把我发落到了最底层的浣衣局……我受尽折磨,生不如死,只想要皇帝的狗命。不过现在她和死也没什么区别了,那我就只好对她的孩子下手了!” 这样的理由一出,虽说简单,但似乎也站得住脚。只是众人不明白的是,一个小小的浣衣局宫女,又是如何能在御膳里下毒药的? 对此,小宫女给出了答案:“……御膳房的小乐子和我有联系,我拜托他带我进了御膳房。” 如此一来,整个下毒的过程都清楚明了了。 只是一个心气高的宫女对皇帝怀恨在心,才会做出这样不理智的事来。看起来条理清晰、有理有据,与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但越是这样,越让人觉得古怪。 陆庭州抬了抬手,让人将这个小宫女带下去,“谋害皇嗣,将她和御膳房的小乐子一同乱棍打死。” 随着事情处理完,院内沉寂了许久,谁也不敢先起身告辞。 周公公看了一眼陆庭州,得了他的允许后,面容冷静地让人散了宴席,并送走了各朝臣及其家眷。 等到所有人都离开后,陆庭州紧紧盯着周公公,扬了扬眉梢后,沉声问道:“皇帝那边,可还好?” 周公公忙谄媚地来到他的身边,弯了弯腰:“王爷不必担心,有奴才看着,皇帝还是老样子,昏睡着呢!不会有人能接近她!” 如此,陆庭州放心了,心中那一点点对皇帝的怀疑消散了不少。不过他还是要等到那名灰衣侍卫打探回来后,才能下定夺。 送走了陆庭州,周公公脸上献媚的笑收了起来,狠狠地朝那道背影翻了个白眼,这才招手引来皇室暗卫,让他们将今夜发生的事宣扬出去,继续让淮南王要谋害皇嗣的流言发酵。 做完这些,他又忙不迭地去了暗牢内,吩咐暗卫守在门口,他进入牢里,看到了方才那名小宫女和缩在她身边的小乐子。 “好了,待会儿你们就可以出宫了,拿了这笔钱就远远离开京城,不能再提起宫内发生过的事,也要忘记你们现在的身份,知道了吗?” 这两人是真的对食,且感情深厚,不过因为宫中不许有这样的事出现,所以他们每次相会都担惊受怕,想着要如何早些出宫,双宿双飞。 周公公便是利用了这一点,让他们一同演一出戏,到时候就能让他们假死离宫了。 小宫女虽然遭了些罪,但问题不大,且出宫的希望就在眼前,她破涕为笑,恭恭敬敬拉着小乐子与她一同朝周公公行了个礼:“奴婢多谢公公大恩!” …… 宫中发生的事乘着春风溜出了皇宫,没过多久,京中关于淮南王残害皇嗣的流言就愈演愈烈了。 陆庭州在王府里,等待着查探的消息。可那名灰衣侍卫却不知为何,过了两日都还未回来。 他坐在书房里,幽暗的烛光跳动,纱帐摇晃,明灭的阴影落在了他的脸上。他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从头到尾想了一遍,却还是未能梳理出有什么不妥之处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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