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一席话让迟清的眼睛闪烁着光彩,“那盛梦田,你以后想干什么呢?”
“我要当原创音乐人。”谈起未来,盛梦田翘起嘴角。
原创音乐人,迟清没有接触过这个职业,但只听名字便觉得很厉害。她呆呆地望着盛梦田,许久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盛梦田回问:“那你呢?你以后想干什么?”
听盛梦田问,迟清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对不起啊盛梦田,我也不知道我以后要做什么,我就觉得当老师也挺好的。”
“真没意思,你可以想点别的。”
迟清愣愣地看着盛梦田,她想不到别的。
盛梦田望着迟清这不知所以然的样子,掰着手指头讲解职业,“医生、律师、工程师、程序员、科研人员,或者你自己创业做生意,都行。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你什么都可以做,你甚至,你甚至可以当市长。”
“市长?”
“对啊,当市长,为市民谋福利,再不然你当个村长都行,为村民谋福利。”盛梦田叉着腰,用手指戳迟清的额头,“你看啊,这么多职业呢,怎么偏就只想做大人口中的‘适合女孩的职业’?”
“不好意思啊盛梦田,我不太了解这些。”迟清揉揉额头,抱歉地说。
“那我提问,你以后想做什么?”
迟清抓着衣袖咳了一声答:“那我做,做村长。”
“怎么我说什么你就要做什么,真没自己的判断力。”
迟清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觉得都行,我这成绩能考上大学就不错了。”
盛梦田不言,确实,按照目前迟清这个成绩,能考上大学就谢天谢地了。
———
全都搬到新家后,“一家人”去市中心的一家高级餐厅吃了一顿饭。新哥哥汪洋长相和汪叔叔长得只有三分像,他更像他的母亲一些。
那个好赌成性、险些把家产抵押上的母亲。
提起母亲,汪洋脸上是遮不住的厌恶,甚至会用“那个女人”来称呼。
“那个女人年轻时靠着美貌和我爸爸在一起,成家后一直都很懒惰,从未负起一个当母亲和妻子的责任。我爸生意有点起色后,她就把钱拿出去赌博,家都要被她赌没了。”汪洋的声音柔柔的,却十分锋利,“我不认为这场婚姻可以继续下去,我想,你应该会和我感同身受。”
两场失败婚姻下成长的小孩,不用过多的交流就能懂对方的感受。
他皮肤白皙,瘦高的身子看起来有些孱弱,戴着金丝眼镜,脸上一直挂着浅浅的微笑。对待妈妈很礼貌,对盛梦田也很照顾。
重组家庭竟然能如此和谐,这是盛梦田没有想到的。
“如果我们是亲兄妹,我想我们两个会亲密无间。”汪洋笑着说。
并不会。盛梦田想。
能和宋明丰成为朋友的人,会是什么好人?
她总觉得这个汪洋有点凉薄。
而且汪成海貌似很不喜欢这个儿子。
汪洋向盛梦田介绍高中的学习生活,顺便讲了他的学习对手兼同班好友——宋明丰。明天他会和宋明丰去看电影,看完电影后会去图书馆学习。
真是没想到,许沁琳的“约会”竟然是三个人一起。
盛梦田心里滑过一丝窃喜,这样就算是许沁琳的“报应”了吧。
*******
汪叔叔带着盛梦田去接迟清时,远远就看到迟清在小区门口等着。她穿着宽大的呢子大衣,像是去年的款式。
见盛梦田打量衣服,迟清摸摸袖子上的扣子,“这个是曼婷姐姐的衣服,我穿着还挺合适呢。”
合适?这么不合身还合适啊。
“他们怎么不给你买新衣服。”盛梦田瞥见袖口处磨出来的毛球。
记得上次迟清穿的也不合身,该不会是胡家那两个女儿谁的旧衣服吧?
车里暖烘烘的,迟清摇摇头,“哪有这个道理呢?他们供我吃住还供我上学,怎么还能问他们要新衣服。”
真是蠢。盛梦田不再跟她说话。
到了音乐会门口,盛梦田等待许久也没有见到王袅袅。打了几个电话也没人接,盛梦田一股恼火。
又迟到了,以后再也不约她了。盛梦田拿着票准备带迟清进去,被迟清拦住了,“再等等吧,说不定马上到了。”
盛梦田只能慢慢熄火。
只是没等来王袅袅,倒是等来了另一个人。
徐纪筠。810的那个班草。
王袅袅把自己的票给了徐纪筠,让他和盛梦田看音乐会。
给班草代写情书,为了满足班草和自己约会,就把票给了班草。
盛梦田紧紧攥着手里的票,这个王袅袅该不会喜欢徐纪筠吧。
对音乐会的期待忽然变成厌恶,盛梦田把票撕掉扔在地上。迟清连忙去捡撕碎的票,捡完后慌张地说:“盛梦田你等等,我看看能不能去前台换一张。”
迟清跑去了前台,徐纪筠哼笑一声,俊俏的脸露出一股鄙夷,“盛大小姐,你真是好大的脾气。想和你做朋友真是比登天还难,不过,我喜欢。”
“谁要你喜欢?”盛梦田冷哼一声,眼神里满是对他的厌恶,“你把自己当什么?选妃的皇帝?还班草,你都不知道你长得好像我小区楼下的垃圾桶。”
垃圾桶?徐纪筠上前一步抓住盛梦田的胳膊,他的鼻孔因为愤怒被撑得大大的,“盛梦田,他们都说你难搞,说你长了一张臭嘴,果然臭得不行。别觉得自己了不得,你算个什么东西。”
果然,果然。
又是这样。
他们仗着自己被一些人喜爱,仗着自己被“封号”,便趾高气扬地向女生告白,告白失败后又气急败坏。
无一例外,无一例外。
盛梦田甩开他的手,“我就觉得自己了不得,我要什么有什么,你有吗?长相?呵。成绩?班级倒数吗?钱?有钱你穿假鞋?”
似乎被戳中了什么,徐纪筠忽然用力拉扯盛梦田的头发,“你个贱女人嘴巴真是臭得要死,把我xx塞你嘴里我都觉得恶心。”
头皮被用力扯动,盛梦田痛呼着,徐纪筠又把她推到墙角用力按着她,那张俊俏的脸狰狞得可怕,“了不得,你继续了不得啊?看看你的表情,像是被我x了八百遍。”
他嘴里呼出的热气带着臭味,盛梦田一度要干呕出来。
“你才是被x了八百遍的臭垃圾,你给我滚。”她用力挣扎着,忽然徐纪筠带着怨愤的手往她胸前袭去。
一瞬间她慌了神,只是下一秒,按着她的徐纪筠被拉开。
是迟清。
迟清把盛梦田护在身后,她伸着双臂瞪着徐纪筠厉声道:“你干什么!你要是敢再过来我们就报警了!”
盛梦田拽着衣服,凝望着迟清的背影。
她从来没有见过迟清这副模样,甚至声音也凌厉得不得了。
迟清总是善意的,怯懦的,一个被砸到头还不在乎对方有没有道歉的笨家伙。
被推倒的徐纪筠似乎更来了兴致,他大步向前朝迟清走去。
不好,迟清危险。盛梦田站直身子要抓住迟清的胳膊,却见迟清如箭矢一般冲向徐纪筠。
咚的一声,徐纪筠倒在地上。见状,迟清拉着盛梦田往外跑。
奔跑的脚步声在大厦响起,盛梦田的手被迟清紧紧握着。她抬头看迟清晃动的马尾,迟清侧过脸喘着气,“盛梦田,别怕!”
才没有怕呢。
盛梦田皱着鼻子,嘴角却漾起笑意,“好。谢谢你,迟清。” ----
第十三章
匆匆跑进地铁,站在末尾车厢,迟清和盛梦田靠着窗沉默站着。
列车快速行驶又慢慢停下,提示声机械地播报站点,不断有人进出车厢,脚步匆匆。透过窗看着黑咕隆咚的隧道,点点灯光迅速掠过,如同踏进时间的河流,每一瞬都是岁月流动的光影。
迟清一动不动地看着黑漆漆的隧道,直到某一站停下,盛梦田拍拍她,“迟清,在这里下吧。”
迟清回过神,跟在盛梦田身后穿过人群出站。
她们来到了繁星公园,游人如织,枯黄的草地上还有野餐的人。坐在长椅上,一个坐左边,一个坐右边,中间空着。
阴冷的风吹在脸上,深吸一口,肺腑间都是锋利的空气。
许久,迟清才开口,“盛梦田,你没事吧。”
“我没事,习惯了。”盛梦田并没有把刚刚发生的事放在心上,“倒是你,迟清,我很意外你会这样做。我以为你会像以前那样忍耐,或者劝我忍耐。”
怎么会呢?
迟清义正言辞地否认,“他在伤害你,我怎么会忍耐呢?盛梦田,我们要不要报警,或者告诉老师。”
“没有用的,他们不会信,也不会管。”盛梦田摇摇头。
不仅没有人管,到最后,明明自己是受害者,不仅看不到加害人被惩罚,自己还会被污蔑。
她早就习惯了,所以她能做的就是自己在发生这些事的时候保护自己,反抗伤害她的人。
忽然,她又低着头笑起来,“迟清,那你受别人伤害的时候为什么要选择忍耐呢?”
袖口上的毛球像泡在沙子里的石子,迟清敛目揪着毛球,“没有,盛梦田,我没有忍耐,我本来就是如此。”
粗糙的手抓着袖子,粗大的指关节是常年劳作的结果,掌心还有厚厚发黄的茧子。去年手上生的冻疮,今年还留有黑紫的印记。
今年还会生冻疮的吧。
戴上手套也不顶用,只会让冻烂的肉粘在手套上,脱下手套就粘下一点肉。胡雨生家里有暖气,可是寒假她要回家照顾哥哥,家里能温暖的只有那个煤火炉,她还要去镇上买蜂窝煤。
家里只剩哥哥了,她也没有什么亲戚,只剩麦田里几个土堆。
田地已经被别人承包了,但那几个土堆还在。明年清明节,爷爷的坟头上应该会长些青草,不过爸爸妈妈的坟头上已经长了小树。会不会多年以后,哥哥的小土堆也会堆起来。会不会,自己也能堆在那里。
那样,一家人就会团聚吧。
忍耐。
她没有忍耐。
她向来如此。
请求邻居帮忙把摔到泥塘里的哥哥扶起来时,她脸上挂着讨好的笑;爷爷去世时,她挨家挨户跪,好心的村里人一起筹钱给爷爷置办了葬礼;住进胡雨生家,胡曼森把垃圾扔在她身上,她也会笑着拿下来;后排男生的支使,她从来没有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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