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应当知道我向来不收受礼物。”
“大人,我原是奔着大人的名声来的,县试也是为夺得大人眼缘才参加的。大人也应当知道我赤诚之心。”
“你此行就是为了……见我?”蓝子玉诧异了。
“大人不知,你之前断的那桩案子已经传到了衢州府,整个衢州府都在夸耀你。在下也是在衢州府听闻大人的事迹,心中仰慕,便从衢州府来到义沧,只为一睹大人的风采。”辛楚目神色陡然一黯,“但大人似乎无意与在下结交。”
蓝子玉闻言,心中略为感动,启口道:“若是我无意,便不会接受你的邀请,来到你住所了。”
辛楚目心头一喜,笑道:“大人可要考虑一会?”
蓝子玉感到莫名其妙,以辛楚目家的富有程度,应当是仰着下巴俯视着巴结他的人才是。
“考虑什么?考虑辛公子朋友众多,我在辛公子眼中不足一提吗?”蓝子玉反问道。
“不不不。”辛楚目连连摇头,“在下并没有大人所想那样滥情。我辛楚目虽广交好友,但也是有选择性的。”
“那还考虑什么?”
“是在下冒昧了。”
“你明天就离开义沧?”
“打算是明天离开,不过,若是大人肯挽留在下,在下愿意多留义沧几日。”
“那你可否等到放榜之后再走?”
贺婉娇看向蓝子玉,面露困惑。
“大人让在下放榜之后再走,可是有什么事要小人去做?”
蓝子玉闷咳一声,看了一眼四周,终究没好意思说自己写字丑陋。
“贺小姐的书法无先生指点,终日不得进步,因而想请辛公子抽出些时间,对贺小姐不吝赐教。”蓝子玉脸厚如白墙。
贺婉娇猛的看向蓝子玉,眼神逐渐幽怨。
辛楚目看向贺婉娇,恍然大悟道:“在下不才,却也跟着当今有名书法家习过十几年书法,在下乐意用所学书法技巧指点贺小姐一二。”
帖经考试准备就要开始了,蓝子玉为避嫌,先辛楚目一段时间回到考场。
待到考场大门即将关闭之时,辛楚目才姗姗来到考场,从容坐定于考生席。
贴经就是要求考生将四书五经背得滚瓜烂熟,然后根据上半段、下半段或中间段落的句子补全全文。
这对打小便有老师指导督促背诵四书五经的辛楚目来说更是小菜一碟。
不一会,辛楚目便做完试题,无聊的拨弄着试卷卷起的角,时不时抬头看一眼蓝子玉。
蓝子玉无视他的目光,端起茶盏又轻抿了一口茶。
贺婉娇真的懂蓝子玉心意,知道她不喜欢喝带茶叶的茶水。
蓝子玉细品口中茶水,只觉回甘无穷。
考场中的学生上午经过蓝子玉的“敲打”,下午考试便几乎没有弓着背伏案作答的考生了,有个别几个也是因近视而不得不凑近试卷作答。
辛楚目无聊了好一阵后,还是决定不在这儿虚耗光阴,将试卷交到宋宁章后,便起身离开了。
帖经考试结束后,蓝子玉待宋宁章收完考生的试卷,便起身回到屏风后的厢房。
“大人。”贺婉娇一看见蓝子玉走进来,便激动得迎了上去。
蓝子玉看了贺婉娇一眼,无意夸赞道:“茶泡得不错。”
贺婉娇羞涩忸怩一笑。
“……”大可不必。
蓝子玉径直走到书案后头,从抽屉里拿出一包用油纸包着的试卷,上面还贴着崭新的封条。
这时,宋宁章手捧着一沓试卷走了进来。
他一走进来,守在门口的两名捕快便迅速将门关紧。
“大人,这么多县试卷,是留在考场看,还是回衙门再看?”宋宁章将一沓试卷全放到蓝子玉桌前。
“全都包起来,拿回衙门看。”
“是。”
宋宁章迅速用油纸将试卷包起来,并贴上封条。
蓝子玉看着宋宁章包裹完试卷,便放心的拿着一沓文章试卷走出房间。
试卷拿回衙门之后,蓝子玉便将批阅试卷的任务全权交由宋宁章处理,自己只需等三日后,将宋宁章拟出来的榜文审阅一遍,再盖个章张贴出去便可以了。
帖经最容易选出及格者,宋宁章便先批阅帖经,也方便蓝子玉看一看她想看的帖经试卷。
宋宁章能看出蓝子玉对辛楚目的文采感兴趣。
辛楚目也正如蓝子玉所料,不愧是茂修公子,整洁的卷面分便夺得了蓝子玉的好感,该填的空格皆一字不差的写了。
衙门里没有公务缠身后,蓝子玉便带着贺婉娇去拜访辛楚目。
见面一番客气之后,辛楚目便命人在亭下备下笔墨纸砚,决意教导贺婉娇认一些生字。
当然,那些生字里夹杂着蓝子玉不认识的字。
蓝子玉对诗词歌赋一窍不通,便趁此机会请教辛楚目。
辛楚目憨笑道:“其实我的文采并没有大人想得这么好,我能进茂修园,很大一部分是金钱的作用。”
果然。蓝子玉此前就想过,一个能进文学圈的文人多多少少会有一些文人朋友,哪里会稀罕她这个小小的县令朋友。
“茂修园的公子大多恃才傲物,我融不进去,也不愿结交那些爱慕金钱的人。”辛楚目粲然一笑,又道,“我进茂修园就是单纯的混个好名声,但大人不同。大人若是进了茂修园,以大人从容不迫的谈吐以及身上超然脱俗的气质,不论文采便能胜过一半茂修公子。”
蓝子玉摇头道:“辛公子请勿再提进茂修园之事。”
她可不想进去丢脸。
辛楚目略为扫兴的点了头。
距离放榜日的三天时间里,蓝子玉每天都带着贺婉娇往辛楚目家跑。
直到放榜那天,蓝子玉才在县衙中坐定,闲时便抬头看看李瑨仪教贺婉娇认字。 ----
第26章 县试
昨天回县衙之时,蓝子玉便和辛楚目商量,让他在离开前在榕树亭给全义沧百姓开授一节课。
辛楚目欣然同意了。
义沧县令请人于榕树亭给全义沧百姓免费授课的消息已经放出去了,现在,蓝子玉只需要等晌午过后,前往榕树亭便可。
义沧的公告栏原本只在昌乐街设有,现在,榕树亭也有了。
县试考试榜文张贴出去的只能有一张,蓝子玉命人贴在榕树亭,便使得榕树亭一下子人满为患了。
县案首自然是自小便拥有优厚教育条件的辛楚目了。
“案首居然是一个姓‘辛’的,我们这儿有‘辛’这个姓氏吗?”
围在告示栏旁边的书生们议论纷纷。
“我在考场上看到一个风度翩翩的贵公子,他会不会就是辛楚目?”
“我也看到了。”书生啧啧道,“那华丽的打扮一看就知道不是本地人。”
“奢靡多生纨绔。一个纨绔子弟而已,何必高估他?”
“诶?若是那个有钱的公子真是叫辛楚目,那他会不会用钱买通县令大人,这才成了案首。”
一语惊人,众人纷纷猜测起来。
“未可知,未可知。”
一句“未可知”更加证实了各自心中的猜测。
榜是早上放出去的,晌午之后,拥挤在榕树亭的书生便没有这么多了,取而代之的老幼妇孺。
部分书生对县令大人特意命人开授的课也是十分好奇的,但一听说是县案首授课,顿觉扫兴。
他们出于读书人的傲气,还是决定离开榕树亭,不去听县案首授课。
辛楚目的授课即将开始。他穿着一身较为朴素的衣裳由苏勇陪同着走来榕树亭。
蓝子玉叮嘱过辛楚目,要打扮朴素一点,不要佩戴有金镶玉嵌的腰封及发带,腰上也不要佩戴香囊玉佩等小饰物,不然别人只会关注你穿什么戴什么,从而不会关注你在讲什么。
义沧穷人多是不可否认的事实,若是将金玉外露,便会招来他人眼红,且他们只认识钱财并不认识钱财主人的身份,并不会对主人有所忌惮,这也是蓝子玉这样考虑的原因。
辛楚目讲授的课程内容是由蓝子玉精挑细选的民间故事。
汉清王朝重视农业,因而各地县官都有督促百姓农耕的义务。
有着上头的指示,蓝子玉此番兴师动众的要给百姓上课,自然不会是毫无成效的识字写字而已。
蓝子玉本想站在人群中光明正大的看辛楚目授课,但宋宁章提醒她,并不是所有考生都能坦然接受自己的考试结果,可能会积怨于大人,所以大人在县试的风头过去之前,尽量避免抛头露面。
蓝子玉便改穿一件平日不常穿的窄袖长袍,头上戴着一顶斗笠站在人群的后面。
贺婉娇与李瑨仪作为蓝子玉身边的人,自然也戴着斗笠。
辛楚目朝人群扫视一眼,目光在蓝子玉身上停留了一会,便自然的移开了视线。
人们还都不知道前来授课的是谁,仍在漫不经心的各说各的。
辛楚目十分紧张,他还从未在人群前发言过。
蓝子玉看出了他的紧张,用手示意他往榕树根那边走,按照之前说的那样,背靠榕树树干发言。
辛楚目鼓足勇气,缓步朝人群最为密集的地方走去。
这儿多一个人少一个人都不足以引起人们的注意,但辛楚目肤白貌美,举止拘谨儒雅,俨然一副之后的风范。
“你可是蓝大人请来授课的先生?”终于有人问了其他还未问出的话。
有人开了话头,后面说话的人便无所顾忌了。
“这么年轻?肚里能有多少墨水?”
“真是蓝大人请过来的?”
“蓝大人也十分年轻,你可别小看了年轻人。”
“我读了二十多年书,还不如一个稚气的少年!”
“人家年纪轻轻就有远近闻名的老师教导,你有吗?”
……
刚开始,人们口中所聊的话题还与辛楚目有关,后面话题越来越偏,辛楚目便干脆屏蔽了他们的议论声。
“大家好。”站在榕树底下的辛楚目话一出,下面的人顿时安静了下来,纷纷侧耳倾听。“在下是今年的县案首,今受蓝大人盛意邀请,特来给大家讲一个小故事。”
辛楚目话音刚落,众人又议论纷纷起来。
“小故事?授课就是讲一个故事?”
“诶?今年的县案首是谁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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