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丝绒蛋糕很美,温且寒拿着叉子迟迟下不了手,没有心情,没有食欲,犹豫半天最终又收进盒子放进冰箱,然后轻手轻脚地去卫生间洗漱。 算了,别烦人了,早点睡吧,梦总比现实美丽。 * 卫生间的门开了又关,脚步声消失了,周淙站在门边又听了一会儿,确定温且寒没在客厅,才轻轻地把门锁拧了回去。 躺回床上才发现自己的毛绒趴兔不见了,周淙窝进毯子里抱着豆包睡了,心像是落到了地上,很快沉入黑甜的梦中,像手术时全麻那样睡得深沉。 梦里回到手术后那些日子,术后第一周卧床,头两天尤其难忍,虽然有镇痛泵,可那么大的刀口实在是疼得厉害,手机夹在床头上她也无心去看,屏幕角度怎么调都不舒服,躺着看一会儿就犯恶心。 跟人聊天也聊不进去,满脑子都是一个“疼”字儿,除了刀口疼,好像浑身哪儿哪儿都疼,她仰着脸盯着天花板看,雪白的房顶上什么都没有,看的时候大了又平白地觉得刺目,眼睛泛酸,眼泪就控制不住地从眼角涌出来,湿了头发,有时候会灌进耳朵里。 人躺在病床上不能自理的时候,总是会格外脆弱,连便溺都要让人打理,什么隐私什么自尊统统都不在乎了。 杨荷芳要工作,不能总来照看她,周召良倒是很闲,可周淙没法儿坦然地让老爹这么伺候自己,大部分时间都是护工在照顾她。 护工大姐很热心,一边给她按摩腿一边劝她不要哭,年纪轻轻的把眼睛哭坏就不好了。 周淙不敢跟爸妈说,倒是愿意跟大姐聊,说自己失恋了,掏心掏肺地对人好,结果人嫌自己管得多,把她给甩了。 大姐十分惊讶,说就冲你这周正模样,谁舍得甩了你? 周淙笑着笑着又哭了,可人家就是讨厌我啊。 大姐一看,得了,失恋这话题不能聊,于是又问周淙是干什么的,周淙说她是做书的。大姐就更上心了,看她看得很紧,说她是靠脑子靠眼睛吃饭的,千万不能再哭了。 一周后能下床了,杨荷芳和周召良一左一右架着她在病房和走廊里来回溜达,跟中风患者康复似的,但总算能自己上卫生间了,周淙的心轻松许多。 线上办公什么也没耽搁,过选题、做策划、审稿子、开会,她甚至还亲手画了个封面。时间安排得满满当当,但一有空闲就总是想起温且寒,不知道那个小傻子在家里折腾什么呢,会不会病急乱投医,会不会铤而走险,会不会知法犯法把自己也给搭进去? 可想有什么用? 死小孩儿打定主意不要她了,讨厌她,不让她管,觉得她的陪伴一无是处…… 推她那一把攥足了劲儿,心里就那么恨吗? 到底是年轻人身体底子好,她康复得飞快,果然跟大夫说的那样,一两个月就跟正常人一样了。 两个月假期用完,秋天到了,她带着豆包回原城上班,谭竞眉还给她办了个欢迎会。公司里来了几个实习生,她忙得脚打后脑勺,可那小傻子的身影还是能见缝插针地钻到她脑子里去。 日子一天一天过,小傻子的25岁生日到了。 她买了蛋糕、花和礼物,却不知道为什么要买,一路浑浑噩噩地回家,开门,眨眼落到了梦里,小朋友回来了。 ----
第86章 星月
周淙沉在梦里起起伏伏,迷蒙中感觉身上一凉,紧接着一个冷刷刷的身子贴着她搂了过来,她被迫从梦里醒来。 温且寒把脸埋在周淙的后颈上,潮热的眼泪顺着皮肤的缝隙慢慢地浸湿了枕头。 房间里一片昏暗,不知道是什么时间,周淙一动不动地睁着眼盯着窗帘看了许久,听温且寒贴着她呜呜咽咽的哭。 周淙僵了一会儿,无奈地叹了口气,一言不发地转过身去把温且寒抱在了怀里。 温且寒立刻手脚并用地缠上来,却在搂着她腰的刹那间突然弹坐起来,一把拍开床头灯,周淙抬手遮眼,搞不懂这人要干什么:“温小寒,不老实睡觉就出去。” 毯子突然被“刷”的一下掀开,温且寒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着,伸手推着周淙的肩膀,却没敢用力:“你翻过去。” 周淙静静地看着她,一动不动地躺着,没有要翻身的意思,温且寒抬起手背擦了擦红肿的眼睛,再开口几乎是哀求了:“心姐,你翻过去,你让我看看你的背,我刚才摸到的是不是——” “是。”周淙拉起毯子盖上,依然正面躺着,面色平静地说道:“我做了取钢钉的手术。” 温且寒的脸一霎白了个透,双唇翕动许久才颤颤巍巍地问:“是我推你那一下撞伤了,是不是?” “不是。”周淙神色自若地答道:“钢钉早几年就该取出来的,是我嫌麻烦。这回年中体检时发现有移位,干脆做手术取出来,一劳永逸。” “你骗我!”温且寒不由分说地扑过来,咬着下唇掀开毯子,硬是把她给掀翻过去,一把撩起了她的T恤后摆。 下半截背上一条新鲜的缝合伤痕,像一条巨型蜈蚣一样,狰狞刺目。 温且寒一点一点地拂过疤痕,终于失声痛哭起来。 “心姐,对不起,我错了。” 这人不知道憋了多久,也不知道心里盛了多少委屈,嚎啕大哭起来跟小浪底泄洪似的,声势浩大,简直肝肠寸断,豆包起初是看愣了,过了一会儿可能觉得太吵,居然嫌弃地跳下床跑了。 周淙静静地等着温且寒哭完,下床去卫生间拧了个热毛巾过来,立在床边扶着她的脸仔仔细细地帮她擦净,又拉起手擦干。把毛巾送回卫生间后,又倒杯热水端进来。 温且寒捧着保温杯还一会儿抽一下一会儿抽一下的,喝了半杯水后才逐渐平静下来。 周淙摸过手机一看,凌晨三点半,她真的好累。不知道别人怎么样,反正她开这一回刀是真伤着元气了,人确实是虚了,这几个月来睡眠还渣得很,总是觉得疲累,哪儿经得住这么闹腾。 温且寒勾着脑袋坐着发愣,像犯了错被罚站的小狗一样,可怜巴巴的,让人看着既生气又心疼。 周淙躺下拍了拍床:“你到底睡不睡?” 温且寒关了灯,轻手轻脚地躺下,翻身抱住了周淙。 “心姐,别不要我。” “我说的那些混账话都是假的,我那么爱你,我就是不想让你操心那些烂事儿。” “我要是犯浑了,你能不能抓住我,别放开我,好不好?” 周淙累得眼皮都要粘住了,撑着精神揉了揉温且寒的头发:“傻子,我要是松手了,你还能躺在这儿?” 断联了四个月,一夕之间猝然和好,周淙清晨醒来的时候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看到身边睡着的人,也并没有太心安。 和好只是表面的繁花,可引起矛盾的根源还在,如果再爆发一次两次,甚至更多次,再深的思念又能经得住几次消磨? 也不知道这人最近都过的什么日子,是不是都没正经睡过觉,温且寒睡得跟昏迷了一样,整个早晨都没醒。周淙也比平时起得晚,晨跑时间不够,做饭也紧张,只来得及出去买了早餐回来。 温且寒睡醒的时候,周淙都已经到公司了,家里只剩下豆包跟她大眼瞪小眼。 时隔四个月,温且寒收到了周淙的第一条微信:早餐在蒸锅里保着温。 她也顾不上周淙是不是在忙,立刻回复过去:项链在哪里? 周淙果然没有及时回复,温且寒又追着说:我下午就回东潭了。 周淙这次回复得很快:我忙不开,不能送你,乘车注意安全。 温且寒失落地坐在桌边草草吃了早餐,周淙是不想再把那个定位芯片给她了吗? 过了一会儿,电话突然响起来,温且寒立刻接起来:“心姐,我——” “蛋糕在冰箱里,早上我擅作主张切了一块儿吃。今年不能陪你过生日了,抱歉。”周淙的声音裹在电流中,温且寒能听到她掀开纸张的声音,边上还有人在问主编你中午去不去报业集团的饭局。 周淙低声回了个去,又接上这边的对话:“项链在床头柜的抽屉里,回去自己充电。” “还有,”周淙顿了一下才说,“梳妆台右边的小抽屉里,是你的25岁生日礼物。” “小寒,生日快乐。” 温且寒举着手机,先是在床头柜抽屉里找到了那条蜜蜡项链,又在梳妆台抽屉里找到了一个黑绒盒子,里头是一对珐琅彩的耳钉,耳钉盘面如一角硬币大小,以青色与白色渐变的浪花为托,一只耳钉悬着一轮银色的弯月,一只耳钉托着一枚银色的星星。 是要送她星星和月亮吗? “心姐,你,你,”温且寒“你”了还几下,才艰难地问:“你不生我的气吗?” “当然生气,”周淙笑了一声,语气里却一点都没有苛责的意味,“能时时刻刻都保持情绪稳定的不是活人,是机器人。我只是,不想吓到你。” 温且寒还想再说点什么,无奈周淙那边确实很忙,“好了,回去后记得给芯片充电。想我了就视频。” “好。”温且寒乖乖答道。 挂掉电话,她找了一只周淙的行李箱,先是去次卧装了几件自己的秋冬季衣物,又进主卧拿了周淙的两身贴身居家服。 这边刚刚把行李收拾好,梁仲远的电话就追着来了,问她什么时候出发回东潭,温且寒烦不胜烦,在电话里烦躁地吼回去:“你是不是有病啊,我一个大活人还会消失吗?我说了会回去就一定会回去,你能不能别跟狱卒似的盯着我?” 梁仲远也不恼,甚至还淡定地笑了一声,“小寒,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说罢就挂了电话。 “这个疯子!”温且寒烦躁地想要扔了手机,却在锁屏的瞬间看见梁仲远的微信消息提示。她打开对话窗口,只看了一眼,全身的血液似乎都要凝固。 梁仲远发来了两张照片,一张是周淙在公司楼下进旋转门,一张是她打开车门往里坐的瞬间。 拍摄时间正是今天早上和此刻。 温且寒如坠冰窟,又看见照片下新发来的一条文字信息:一个人消失是很容易的,毕竟这世界上每天都有意外。 梁仲远居然派人来原城跟踪周淙! 她立马把电话回拨回去,梁仲远温和的声音传过来:“怎么样,现在能动身回东潭了吗?” “梁仲远!你敢碰她,我哪怕死无全尸也要跟你们鱼死网破!”温且寒咬着牙拉起行李箱,“她什么都不知道,对你们完全没有威胁。她爸爸也被你们整下去了,你们——” “好了,我又没说要怎样。你当务之急是回来安抚好温叔叔,懂了吗?”梁仲远说完就挂了电话,温且寒立在门口环视着周淙的家,心头涌上百般思绪,只觉得无力又伤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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