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后来传到学校里,人尽皆知。大家都在议论。我爸是在这时候出现的。准确的说,是我爸的助理。他帮我办了休学。”余深语调平平,仿佛这件事和她没什么关系,“原本他说要送我出国,国家随我选。一开始我想去美国,都在准备办签证什么的了,可是我却忽然发现陈文情给我那个朋友打了一笔钱。” “啊?” 余深把背靠进沙发里,“这就很巧,我是有一天在餐厅无意间发现陈文情的转账记录的。当时觉得那个账号眼熟就记了下来。后来一查竟然发现是我那朋友的。”
其实不是。 余深在余家待了这么多年,已经会条件反射的把发生在自己身上所有不好的事情都认为和陈文情或者余衍有关。 她为了不错怪,拜托郑叔查了一下。 最后发现陈文情在自己休学之后转了一笔一千万给她那个朋友。
“也就是说,你后妈给她钱让她这样弄你。”陆龄一边听一边改了坐姿,跟余深一样盘起腿来。 “对。” “那后来是怎么说穿的呢?” 余深皱了皱眉:“也不能算说穿。只是我拿着转账记录找了我爸。那时候陈文情也在,她哭得梨花带雨,说看在上帝的份上,她没有想害我,转钱只是为了让我朋友跟大家说实话,说我没有指使她。但谁知道我朋友收了钱不办事,她被骗了一千万。” 陆龄冷笑:“高明的解释。” “是很高明。但是我更厉害。”余深撅嘴,像个要奖励的小孩。 陆龄伸出两根手指捏捏她的嘴巴。 余深怕疼,往后一躲,接着说:“我找到了她们的聊天记录。从一开始我这个朋友接近我就是陈文情安排的。但是陈文情也不傻,她从来没有留下文字证据证明这件事是她让我那个朋友做的。” 余深耸耸肩,“所以最后陈文情的解释就是她怕我交不到朋友,特意给我安排了一个。结果没想到好心办坏事,反而害了我。” 陆龄把腿蜷起来,用下巴抵着膝盖,“嗯……确实是很好的解释。” “这就是为什么我和陈文情都说是她害我上不了学。”余深晃了晃头,把挡住脸的头发晃开,“这件事发生之后我也没去美国。因为人生地不熟的,我怕。我爸问我想去哪儿,我就说我要去阳县。” “回你妈妈老家。” “嗯。” 陆龄歪歪头,“你爸只送走了你,不会对陈文情没有任何处理吧?” 余深睁圆了眼睛,“当然没有。我爸就喜欢她这种矫情的小白花样子。” 陆龄扯了扯嘴角,“是我不理解你爸这种阶级的人的心态。” “也没什么心态不心态。”余深揉了揉有些发麻的腿,“个人爱好吧。我爸就喜欢小白花。以前他和我妈在一起,是因为我妈是他资助的贫困生。后来考上了南明大学,我爸觉得她和别的小白花都不一样。结果娶进门才发现我妈实际上很强势有主见,除了小时候贫困之外什么也不需要依赖他。” “于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你爸当机立断地找了陈文情?” “对呀。那不是很正常吗。我爸这人就喜欢那种柔弱的女人,最好离开他都没法活。他未必不知道陈文情都对我做了什么,但是只要陈文情含着眼泪委委屈屈的看他,他就受不了。”余深嗤笑,“只是可惜,我和我妈都不是这种人。” “你妈我不知道,但你确实不是这种人。”让余深为了得到什么而装柔弱,她的骨气不会允许。 余深一摊手,“所以啊。我也不怪他偏心陈文情和余衍。”
陆龄沉默下来。 她在这时有点无法安慰,但其实余深也不需要安慰。余深只是平静的陈述,像是这一切她都漠不关心。 她后来开始说她的妈妈。 陆龄很少回应,但听的很认真。
余深的妈妈是个女强人。 她出生在阳县一个贫困家庭。因为机缘巧合从初中开始被余深的爸爸资助,一直读到大学。大学没毕业她们就结了婚。 之后余深的妈妈开了一家公司。她很有经济头脑,因此公司发展的很好,也越做越大。 婚后的第六年,余深的妈妈生下余深。余深从小就跟着妈妈一起出入各种应酬场合,因此她认识的比较多的是她妈妈那边的人脉。 后来到余深十一岁,她妈妈发现自己得癌症时已经是晚期。 这个要强的女人谁也没说,也没有去化疗。自己一个人默默的把一切身后事全都打点好。 她当时怕的就是自己走后余深的爸爸再娶,后妈对她女儿不好。所以余深妈妈立了遗嘱,只要余深爸爸再娶,她的公司他就得不到一星半点。 后来果然一切按照余深妈妈预想中最不好的那样发展了下去。
余深说,她妈妈其实应该还可以活一段时间。 但是后来她知道了陈文情有一个比余深还大的小孩。她妈妈一时激动,人当场就没了。 十二岁的余深当时在上六年级。一无所知的她被司机接出来,到了医院连妈妈最后一面都没看见。只有妈妈手底下最忠心的员工给了她一封妈妈亲笔手写的遗书。 遗书里妈妈告诉余深不要记住她最后的样子,要记得她从前的样子。 “妈妈说,她不喜欢被人看到不好看的一面。”余深说这些话的时候,目光躲开陆龄,凝视着房间里的地毯。 她一直没哭,连表情都很冷淡。 但陆龄知道她的伤心。
“她给我的遗书……说起来是遗书,但不如说是遗嘱。主要交代了她的财产是怎么分配的,以及后续我可以如何得到。”余深把这段话说得飞快,“一开始我把这封遗书按照妈妈要求随身带着。后来陈文情嫁进来,随身带着也不一定能保住。我就把它上了锁,连同其他我喜欢的东西一起送到了郑叔家。” “那我们等一下……”陆龄的话还没说完,余深放在沙发上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她看过去,屏幕上显示的是‘郑叔’两个字。 余深拿起手机冲着她晃晃,“嗯,郑叔来接我们了,晚上我们去他家吃饭。” ---- 本章名字出自《推开世界的门》这首歌。
第24章 画眉
郑叔亲自开着车来,余深领着陆龄上车,规规矩矩的甜甜笑着喊:“郑叔。婶婶呢?婶婶怎么没来?” 郑叔全名叫郑元嘉,是一个将近五十岁,有些发福的中年男人。不过不同于那种中年油腻男,郑元嘉虽然有些胖,但整体干净清爽,就连他开的车也是干干净净的,还有一股茉莉花的清香。 郑元嘉打着方向盘,说:“你婶婶知道你要来,开心的不得了,在家和阿姨一起给你做饭呢。” “哎呀,还是婶婶疼我。”余深微微笑起来,“对了叔叔,这是我的女朋友,她叫陆龄。” 郑元嘉透过后视镜看了陆龄一眼,有点儿懵:“深深你这消息有点突然,叔叔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余深往前挪了挪,把脸放到驾驶座边上,“我长大了嘛,谈恋爱不是很正常吗?” 郑元嘉憨笑:“对啊,但是你早点说,我就能让你婶婶帮着再挑份礼物。你女朋友第一次上门,我们做家长的总要有点表示啊。” 余深这才把上半身缩回,一摊手无比遗憾:“是我失策啦。” 陆龄在一边温温柔柔地笑:“叔叔太客气了。” “没有的,不客气的。”郑元嘉乐呵呵地说,“深深好不容易有喜欢的人了,我们肯定是要好好欢迎你的呀。”
车子一路开到南边的别墅区。郑元嘉在一栋小独栋前停下车。 余深开了车门拉着陆龄往下跳,快乐的样子像是回到了阳县,听说汪蕊做了她爱吃的糖醋里脊。 陆龄被她的快乐感染,跟在她身后也有些放心:好歹她在丘市的记忆也不全是糟糕的。
郑元嘉的家里布置的非常低调,以原木色为主,看上去就很温馨。一进门的客厅里就挂了一张全家福,上面是郑元嘉和他的妻子,身后站了面容稚嫩的一男一女两个孩子。 余深在陆龄耳边轻轻介绍:“郑叔有两个孩子,是一对龙凤胎,和你差不多大。若平哥哥是前年结婚的,现在在我妈妈公司里帮郑叔一起做事。若安姐姐现在在英国读博士。” “真牛啊。”陆龄仰视着那张全家福,怔怔地感慨。 “有什么牛不牛的,还不够他们仨折腾的。” 还没有看见人,一道干脆爽利的女声就从远处传来。 余深喊了一声:“婶婶。” “深深可算回来了,要我说当初你就不该忍你爸,上去给他一巴掌。这么大的人了做事还没个分寸——嗨,您好啊。” 出现在陆龄面前的女人和全家福上的相比要稍显年长一些。她穿着一双麻布拖鞋,青蓝的新中式旗袍改良过,裙摆刚好盖住她小腿的位置,看上去穿着也很舒服。 她最后一句话是对陆龄说的,因此一双大眼睛也盯着陆龄看。 陆龄在见到郑元嘉妻子的第一瞬间就很喜欢她。“您好,我叫陆龄。” “您好,我是方知谷。”郑元嘉的妻子方知谷向陆龄伸出手去,和陆龄握手。
郑元嘉家的画风和余深家以及陆龄自己家截然不同。 他们家除了方知谷之外,所有人,包括保姆,说话都是安安静静的。只有方知谷在家里大声笑大声说,但神奇的是也不会让人觉得聒噪,而是恰到好处的活泼有趣。 饭吃到一半,余深偷偷凑到陆龄耳边说:“你看,说不定你到婶婶这个年纪也是这样的人。” 陆龄压低声音说:“我没有她那么厉害。” “你会。”余深说完就重新坐正了,不给陆龄反驳她的机会。
饭后,余深和郑元嘉进了书房说有事要商量。 陆龄和方知谷一起坐在沙发上吃水果闲聊。 她们两人都属于很好聊的人,不管什么话题都能聊起来。陆龄无意间说起自己的火锅店,当然她也没告诉方知谷那火锅店是她的,只说常常和余深在那家火锅店吃饭。 方知谷显得很有兴趣,问陆龄:“为什么叫做‘满天星’啊?好像很少有火锅店叫这样的名字。” 陆龄说:“因为‘散是满天星,聚是一团火’呀。这家店的很多员工原本都是没有工作的无业游民,后来被老板收编到一起,有了份正经工作,也不用饥一顿饱一顿了。老板就想了这个名字,大家分开的时候都是星星,但是合起来就会变成可以燎原的火。” 方知谷‘哇’的感叹:“这老板真有想法。” “嗨,老板也希望能把火锅店越开越多,就像满天的星星一样多啦。”陆龄摆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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