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或许正因为如此,对方被逼急了,竟更不顾一切地打了上来。 傅平安这边其实是无所谓的,因为她早就已经布置好了许多,不出几年便可以叫鬼戎分崩离析,但问题是——还是需要时间。 于是直到冬日来临之时,事情都是一件接着一件。 直到冬祭完成,终于得到喘息。 寒风接替秋风凛冽吹向大地,在某一日晚上看着两江郡叛乱的奏报,因为长久没有好战报烦躁的时候,琴荷突然小心翼翼地说:“陛下,马上就是娘娘的生辰了。” 傅平安浑身一僵。 她近来努力让自己不想起洛琼花,因为一想起洛琼花,她就开始头疼。 这种头疼有点像是中毒时的头疼。 而这种久违的感觉让她心情很坏。 上个月,有许多弹幕觉得洛琼花是“恃宠而骄”,需要冷一段时间,刚好政事忙碌,傅平安也就借坡下驴了。 但是不过半个月,她就越来越烦躁,直到某一天,她意识到是因为太久没有见到洛琼花。 她借口赏花,路过景和宫门口,来回游荡,终于碰到了出门消食的洛琼花,洛琼花却没有第一时间看见她,也不知道和静月说了什么,开怀大笑起来。 这不是很开心么? 是谁冷着谁啊? 傅平安气得扭头走了。 然后就到了今天。 傅平安听到琴荷这句话,着实是呆了几秒,过了好一会儿才硬邦邦道:“皇后最近在做什么?” 琴荷小心道:“皇后最近在练习针线。” 傅平安有点期待:“她想干什么?” 琴荷道:“她……她想给如意做件衣服,因为天气冷了。” 如意是洛琼花给那条狗取的名字。 傅平安:“……” 她怒气冲冲站起来,拿起茶想喝,想到从前洛琼花还会在晚上给她送参汤,如今却再也没这事了,又气得重重把茶碗砸在桌子上,道:“她心中都没有朕,朕难道还要想着她?” 琴荷抬眼偷偷看她,欲言又止。 “你有什么话就说啊,做什么欲言又止这套!你也学皇后么?” 琴荷连忙道:“奴婢不敢,奴婢只是觉得……觉得陛下似乎越来越容易急躁了,许是……许是有点上火,是不是要叫太医院开点降火的药膳?” 傅平安瞪她。 琴荷无奈,道:“好吧,其实奴婢是想说,要是陛下想念皇后,就过去看看呀,这次的生辰,不就是很好的机会。” 傅平安抿着嘴不说话。 但是次日下朝,她前往内库,想要亲自挑选一份送给洛琼花的礼物。 …… 是冬日难得的好天气,便是在内库里,都能看见从天窗上落下的一缕阳光。 傅平安走进去,都不需要点灯,就开始在架子上挑挑拣拣。 越州进贡的珍珠首饰——珍珠是很珍贵,但稍显普通。 一架玉雕的屏风——还算不错,但精巧不足。 蜀州的锦缎,听说用了新的技法,上头的花草鸟兽,确实看起来栩栩如生——或许做成成衣更好些。 傅平安正摸着下巴思索,却突然看见架子上还放着一个平平无奇的木盒,她随意打了开来,看见上面是两条系着红绳的辫子。 虽然保存的很好,但经年累月,头发也有些枯萎。 这是…… 大婚初成,洛琼花编了一条解不开的辫子。 当时自己说了什么来着? 对,她说——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心间突然刺痛。 傅平安捂住胸口,额头靠在了架子上。 架子微晃。 琴荷担忧地偷偷走进来,在门口往里面张望。 阳光洒在陛下脚边。 陛下的头靠在木架上,埋在阴影里,看不分明。 只是觉得那姿态分明是有些萧索的。 她有些担心,正要上前,却看见有水滴滴在了那被阳光照亮的一寸光晕里。 琴荷停住了脚步。 陛下……在哭么? 这真是从未见过。!
第一百七十三章 琴荷不确定这是不是幻觉,因为等陛下从内库出来时,神情就已经很平静了,并看不出有哭泣的样子。 傅平安并没有拿那装了头发的匣子,而是拿了一卷字帖和三册书,先交给了琴荷,道:“和你安排的寿礼一起,在生辰那天送到景和宫去。” 生辰这日到得比想象中快,简直像是一转眼就到了。 这天洛琼花醒来,刚穿上礼服,便收到陛下的礼物已经送来了的消息,笑了笑后道:“一起送到库房去吧。” 静月在一边疑惑道:“娘娘不看一眼么?” 往年陛下把礼物送来,洛琼花都是要亲自清点一番的。 洛琼花道:“都是差不多的东西。” 绸缎、瓷器、玉器,都是很珍贵而精巧的物件,只是一看就知道,应该是琴荷准备的。 静月露出有些担忧的目光来:“娘娘一直这样和陛下闹别扭,真的好么?” 洛琼花一愣,随即想,是了,在所有人眼中,自己应该就是在和陛下闹别扭吧。 不知陛下是不是也这样认为,所以既然在这么长一段时间里,除了不理会她之外,没有做别的任何事。 实际上她曾想,她说不定会被关禁闭,被关进冷宫,甚至是被废除后位。 但是陛下终究是很好的人。 想到这的时候,心中像是冒起细细密密的泡泡,又雀跃,又酸涩,然后不知怎么变作了一点点刺痛,她捂住胸口,感受着这刺痛蔓延到全身,脸上却露出笑容来。 “……嗯,不太好,下次陛下来了,孤一定认错。” 静月松了口气:“那样是最好了,其实陛下不来,娘娘也可以去找陛下啊,陛下一定不会怪罪娘娘的。” 洛琼花仰头看她:“你为何这样认为。” 静月道:“因为娘娘和陛下的感情一直很好啊,八月时,娘娘跳进水池去‘救’陛下,咱们都说,娘娘和陛下真是难得一见的佳偶呢,便是普通人家,都少见感情那么好的。” 洛琼花道:“嗯,那是因为陛下是很好的。” 静月总觉得娘娘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就在这时,晚风进来行礼,报了一串礼物的名字,又说:“……陛 下特意为娘娘挑选的生辰礼,奴婢送到了。” 洛琼花本在让宫人描眉,听到礼物清单中其中两样的名字,眉头一挑,螺黛描到了眼皮上,宫人连忙跪下认错,洛琼花拉起她,先说了句“没事,是孤的问题”,随后又问晚风:“怎么突然想着将礼物清单都报一遍,是陛下吩咐的?” 晚风垂首老实道:“是……琴荷姐姐吩咐的。” 洛琼花笑了。 她擦了画错的螺黛,站起来走到院子里,果然看见在一堆锦缎的最上层,放了一个雕着龙凤花纹的漆盒,打开来,里面是一卷字帖和三册书。 东西没什么特别的,但这是洛琼花一年前提到过的。 她在古卷中看到了这本书,问傅平安宫中书楼之中有没有,傅平安说没有,但是若是民间搜集到了,可以抄一份上来。 这字帖也是过去的某一天她提到过的。 她拿起来,又放下,莫名觉得有些烫手。 明明想好不能再心存妄念的。 她抿嘴望着漆黑,对晚风道:“替孤谢谢陛下……” 话音刚落,宫人来报,说陛下来了。 傅平安果然很快就进了院子,晚风立刻上前,一副公事公办地样子道:“娘娘已收到了陛下的礼物,叫奴婢替她谢谢陛下。” 傅平安愣了一下,看了洛琼花一眼。 洛琼花只好无奈道:“陛下既已来了,臣妾当面称谢就好。” 她行礼,道:“谢陛下。” 傅平安心中十分惊喜,本以为今天到来一定仍是被冷淡对待,但现下看来,礼物好像还是起了点作用。 心脏仿佛都为此跃动地更快了一些,傅平安上前扶起洛琼花,温声道:“你能感受到朕的心意,那是再好不过的。” 真是许久未如此靠近了,傅平安只感觉此刻周围的空气都变得香甜了一些,她低头,瞥见洛琼花白皙的脖颈上缠绕着乌黑的长发,从长发之中漏出泛红的耳朵,像是春日的蜜桃一般似乎散发着香甜的气息。 手掌下滑,傅平安紧紧握住洛琼花的手指。 冰凉的手指像是上品的玉石,但刚稍捂热,又抽回了。 傅平安怔怔望着洛琼花抽回的手,看着对方 像是一朵流云似的又飘回了屋中。 “臣妾正梳妆呢,陛下若有事,还是先等等。” 她笑着看了傅平安一眼,像是一如往昔,又好像不太一样。 她的礼物到底有没有起作用? 傅平安没听洛琼花的话,直接跟了进去,看见宫人继续帮她描眉编发。 她又记起刚成婚的时候,洛琼花化起妆来,还不如不化,但今日一见,却发现不知何时,粉黛胭脂施于脸上,确实叫她显得更加艳容逼人,若朝霞映雪,芙蓉滴水。 确实变了一些。 洛琼花像是没察觉到傅平安的目光似的,直到上完了妆,抬起头来,抿嘴一笑,又问:“陛下有什么事?” “什么?……哦,没什么事,只是准备和你一起去你的生辰宴。” “那臣妾已经好了。” 傅平安站起来。 突然想,不对啊,她过来可不止是为了说这些。 她抬手:“你们先下去。” 宫人退下了,傅平安细细瞧着洛琼花的神色:“你还生气么?” 洛琼花叹了口气:“陛下这样,臣妾真不知如何自处……其实那天说出那些话之后,臣妾也有些后悔……” 傅平安眼睛一亮。 洛琼花却说:“说出那些话来,臣妾确实太过于胆大妄为,也叫陛下伤心。” 傅平安拧眉道:“你后悔的是不该说?” 洛琼花道:“……臣妾不想说谎。” 得,傅平安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果然还是不一样。 现在的这些笑容,这些看似变得温和的举止,只是冠冕堂皇地伪装而已。 可是傅平安实在怕了这心痛的滋味,她这次没生气,反而叹了口气,颓然道:“朕要怎么做才好。” 洛琼花正色,看着傅平安:“陛下,臣妾的话完全出自真心,陛下已经是优秀的天子,如今咱们两人会如此,是因为臣妾不是优秀的皇后,所以臣妾上次就说了,是我的错。” 对话好像进了死胡同。 说实话,过去几个月,傅平安在脑海中无数次重复了那天的对话。 于是她也发现,今日洛琼花说的话, 果然是和那日没什么不同的。 但是她好像没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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