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莫名脱口而出:“那我们现在吃吧。” 洛琼花掀开被子:“真的么?” 傅平安掀开床帐,摸出床边的火折子,把灯点亮了。 几乎是下一秒,琴荷在外面问:“怎么了陛下。” “没事,你退下吧。” 柿饼就放在桌子上,傅平安在凳子上坐下,扭头见洛琼花还在床上,乌发像是绸缎般垂在胸前,因只点了一盏灯,灯火摇曳朦胧,照在一截皓月般的胳膊上,氤氲出一种细腻的光泽。 “过来。”她招手。 洛琼花过去坐在边上,却开始犹豫:“这会儿吃,坏牙齿。” 傅平安将一只柿饼掰成两半:“咱们一人一半,桌上还有茶水,漱一下口就是了。” 洛琼花闻言抬头盯着傅平安,目光灼灼,眼神中像是有别样的情绪。 “平安也会做这样的事么?我小时候半夜总是偷吃东西,阿娘是要骂我的。” 傅平安怔忡。 她小时候…… “不记得了,好像也曾有过。”那肯定也是在六岁之前。 洛琼花抿嘴笑起来:“原来平安也会。” 她把那一半柿饼接过来,小小咬了一口:“好甜。” 双眸扑闪,漏出带着甜蜜的笑意来。 傅平安也笑了,把剩下的一半给吃了。 确实甜。 不知怎么,好像比早上吃的还要更甜些。 …… 祝澄半夜突然醒了过来。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雨来,噼里啪啦打在瓦上。 因为和陌生人睡一张床,她睡得不沉,睁开眼便看见于恒缩成小小一团,正往她怀里钻。 跟个小猫似的。 她忍不住笑了笑,掖了掖被子,又闭上眼睛。 但这次睡得更浅,迷迷糊糊见窗格开始泛白,天渐渐亮起来,雨好似也停了。 在某一个时刻,她听见很轻很小心的脚步声。 大约是胥吏做久了,对贼就格外敏感些,她一下子便觉得这好像是有人闯进来了。 脑子瞬间清醒过来,她不动声色地靠着墙直起身来,耳朵贴着墙面,听外面的动静。 脚步声越近越轻,确实是有人,向着牢房的方向走。 祝澄小心翼翼下了床,披衣服的时候,看见于恒醒了,正张大眼睛默默盯着她。 祝澄竖起食指:“嘘。” 她下床,拿了架子上的刀,慢慢走到门口。 对方走远了。 祝澄数着脚步声,在确定对方差不多到牢房时,开门冲了出去。 步并作一步,她转眼来到牢房门口,看见一个约莫是十七八岁的少女,正提着一个篮子,惊讶地转过身来。 对方穿着宫装,好像是宫女。 祝澄一愣,问:“你是谁?” 对方笑容和柔,不见惊慌,只道:“祝司长安,是皇后娘娘派奴婢过来,给小师父送点吃的,娘娘说他太瘦了。” 祝澄恍然,惊讶道:“皇后娘娘和善。” 对方笑道:“是了,娘娘心软,看不过去。” 祝澄道:“那给我吧,昨夜天凉,我让她睡在我屋里了。” 对方一愣,但很快回神,道:“这样,那奴婢随祝司长一起去看看他。” 祝澄点头,伸手想接过篮子,对方却下意识往后缩了缩。 祝澄抬头,疑窦突生。 “你 ……叫什么?是娘娘身边伺候的?” “奴婢叫玲珑,平日是负责缝补衣服的,因为奴婢醒得早些,便得了这活。” “你怎么进来的?” 玲珑从袖中掏出一个金子做的令牌:“给门口守卫的大人看了。” 祝澄消了怀疑,笑道:“娘娘真是有心了。” 两人回了房间,于恒已经醒了,抱膝坐在床上发呆,看见来了两人,有点惊讶。 祝澄道:“皇后娘娘特意给你送了早膳过来,你也是走了好运了,老实说了吧,往后有你的好日子。” 于恒眨巴了下眼睛,盯着篮子,还是不说话。 玲珑笑道:“既然送到正主面前了,那奴婢就先走了。” 祝澄忙说:“我送送你。” 玲珑摇头:“不用了,大人忙自己的吧。” 她转身,裙摆摇曳,露出一双带着泥的布鞋来。 电光火石之间,祝澄伸出手,把玲珑抓住了。 玲珑惊讶地回过头来:“怎么了,祝司长?” 祝澄回头:“别吃那东西。” 于恒微微惊慌。 祝澄挤出笑来:“是这样的,我只是突然想到,娘娘送来了东西,咱们得谢恩啊,要不咱们随玲珑姑娘一起,去娘娘那儿谢个恩吧。” 玲珑哑然失笑:“娘娘哪需要这,何况娘娘没起呢,这是昨夜下的吩咐。” 祝澄坚持:“要的。” 虽然,玲珑看起来非常镇定,但是…… “玲珑姑娘,昨夜下了雨,路上不好走吧。” “还行,行宫一路走来,都是铺了石板。” “那姑娘鞋上的泥,怎么那么多呢?” “祝司长,你想太多了,奴婢只是走过花园的时候,摘了朵花。” 话音刚落,密集的脚步声突然传来,虽然密集,脚步却很轻,是一群人,且礼仪严谨。 玲珑的脸色变了。 走走廊尽头走来的,是带着一群人的陛下和皇后。 皇后看见她了,惊讶道:“玲珑,你怎么在这?” 她真的是玲珑。祝澄想。但是,她也真的不对劲。 因为此时此刻, 对方终于变了脸色,从袖中突然拿出一把匕首来,狠狠往祝澄的手上扎。 祝澄却仍不松手。 若是松手放了玲珑,对方往陛下和娘娘拿跑可怎么办? 她紧咬牙关,却突然有个篮子砸到了玲珑的手上,匕首滑落,祝澄转动手腕,将玲珑的胳膊扭转,背到她身后,一下子把她压在了地上。 祝澄往边上瞟了一眼,把篮子砸过来的于恒面色苍白,颤抖着坐在了地上。 于恒重新望向陛下和娘娘:“娘娘,这宫人说,她是因你的吩咐,给于恒送早膳来的。” 洛琼花呆在原地,而静月拿着一个漆盘,无措道:“娘娘确有这个想法,但……”在我这啊。 祝澄后怕,抓着玲珑的下巴令她抬头,气道:“你这丫头……” 手上突然濡湿一片。 祝澄低头,看见玲珑七窍流血,脸上却还露出个笑来:“你也该死的,于恒。” 这么说完,她头一歪,一脸幸福地死了。 洛琼花也呆住了。 她的手脚在一刹那之间变得冰凉,身子不住向后仰。 她不是没见过死人,但这是昨日还与她言笑晏晏,一点都没看出有什么不对劲的人。 眼前突然一黑。 她闻到熟悉的,带着微微苦涩却清冷卓然的味道。 “别看了。” 傅平安将她搂在了怀里,用手遮住了她的眼睛。!
第一百二十三章 雨又淅淅沥沥下起来。 山中的秋雨,浸润屋瓦与土地,不多时便带来了透骨的凉。 傅平安将洛琼花搂在怀中,冷冷开口道:“把尸体抬走,找人验尸。” 冷静的面容之下是勃然的怒火。 祝澄忙点头应下,招呼随行而来的禁军抬走尸体。 傅平安也放下了手,见洛琼花仍神情骇然,便说了句:“别怕。” 洛琼花摇头:“不是怕。” 这么说完,却又说:“也是怕。” 是后怕。 没想到就在身边,竟然就有个细作。 傅平安也明白这个意思,沉着脸道:“回去。” 回去的路上,便先问了琴荷:“这是什么时候派过去的宫女?朕怎么没有印象。” 琴荷面色苍白:“是娘娘刚入宫时送过去的一批里的一个,是……是和静月一起送去的。” 傅平安脸色更差。 这批宫人是她指派的。 她几乎有些恼羞成怒,问静月:“你认识她?” 静月吓得不敢吭声,瞪大眼睛一脸惊恐。 洛琼花想起来了:“是掖庭送来的,一起送来的有四个。” 傅平安道:“另外两个是谁,都去送去问话,分别问,然后带到朕跟前来,朕再问问,同时派人搜查房间——所有人的房间。” 其实能在宫人之中安插人手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当初远离政治中心的田昐都能将阿枝送进迎接她的队伍,如今,有其他人能做到也没什么奇怪。 可是她分明记得,当初她指定要送去皇后宫里的人,都要求了起码要在宫中服侍了十年以上。 这个年纪的宫女,能在宫中呆十年的,基本都是从小就在的,如何会是其他人的细作? 而且,死之前那个笑容,也让人不得不在意。 插科打诨已久的弹幕也紧张起来了,一时之间猜测纷纷。 三位宫女很快都跪在阶前,除了静月,另外两个叫彩铃和墨兰,细雨纷纷,她们来时自然没有打伞,如今鬓发上带着细小的水珠,衣衫微透,瑟瑟发抖。 洛琼花也在 边上。 傅平安本来希望洛琼花回宫里休息,但对方执意不愿,望着对方坚定的眼神,傅平安最终没有拒绝。 不知怎么的,她想起一件小时候的事。 那一年,阿枝传递消息被发现,但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只假作是来信与侍卫私会,那个晚上火把重重在宫道上摇晃,还对世界茫然无知的傅平安只觉得惊恐。 那个时候,太后将她搂在怀里,捂住了她的眼睛。 在她同样做出这个动作的时候,脑海中却忍不住飘出一个念头——当时的太后在想什么呢? 念头像是山中雨雾一样,虽然出现,却也不分明。 傅平安仍将注意力放在眼前,走到三个宫女面前,盯着她们的面孔缓缓走过。 另外两人虽然害怕,但似乎不明就里,只静月惊骇得面无血色。 这也是可以理解的,对方毕竟是看见了玲珑的死状。 “你们都认识玲珑?” 三人先前都已经被拱仪司的人带去分别问话,就算是另外两人,也知道定是玲珑出了事,于是一时先开口哭道:“奴婢和玲珑并不熟稔,刚才已经同拱仪司的大人也说过了,咱们三人都是从小在宫里长大的,但是玲珑是十五岁才来的,才来宫中三年。” 说这话的是彩铃。 傅平安闻言,冷冷瞟了眼琴荷。 琴荷紧咬牙关。 如今如何能不知呢,定是掖庭的管事骗了她,告诉她这四人全是从小在宫里养的。 宫人众多,她毕竟无法认识每一位。 “平日里相处,她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么?”傅平安又问。 彩铃又道:“她不爱说话,又不是一起长大的,平日我们没有什么交流,对了,墨兰睡她边上,两人是会说话的。”
257 首页 上一页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