鸦棠悄声道,语气冷静分析:“如今神殿重现,各城邦间互相提防,从鬼蜮一路走来,哪一个城市不是在严查户口。只有云上城,戒备森严却只为找一个消失的王妃。”鸦棠忽略自己就是商妇口中的王妃,继续讲道:“以我对女王了解,她是个十足的野心家。早在神殿重现的消息出现前,就已经暗自密谋军队要征战其他城邦了。如今这般理由,不过是借着寻找王妃的名义掩耳盗铃,真实目的仍是彻查户口和奸细。一来降低民众的抵触,二来迷惑敌人。” 鸦棠分析在理,只是风零不敢苟同一点:“你真觉得,自己在她心中不重要吗?”女王的秘密就挂在嘴边,风零犹豫许久,想为鸦棠揭开真相彻底断了对女王的念想。可是她又想保留鸦棠对这世界的美好幻想,那些残酷的,扭曲的故事,风零憋回了腹中。这次没有说出口,以后也不会说了。 鸦棠听到风零的问话,心里愣了一下。说是理智分析,其实心里一直刻意不去提及自己和女王的关系。“不重要。”鸦棠的声音一如既往天真又冷静,就像一个早熟的孩子,还未懂得人间情感,只靠着自以为是的理论去分析大人的事情,“女王的心里最重要的是王位啊,姐姐,你有见过不喜欢王位的国王吗?” 风零语塞,一时不想反驳孩子的童真。鸦棠撒谎后,手指微微颤抖。她思及过去在宫廷中种种经历,女王一次次说要把她处死,拿她开玩笑的情景。每一次的较量中,女王总是毫不在意又漫不经心,却只有经历过得不到的痛苦的人才懂,面对想要时的艰难。 “你不是要跟女王告别吗?”风零问鸦棠。鸦棠纠结许久,既要离去,又何必告别。可是......她还是点了点头。 鹿房吹来了一阵风,刮起琉璃窗后的纱幔。怀云正躺在软塌上看折子,她眼睛半合,看不出是假寐还是睡着了。忽然,“嘶嘶”声传至她的耳中,怀云蓦然睁开眼,似有感应抬头,她不经意般扫了一眼屋顶,最终又轻轻闭上了眼睛。 鸦棠凭空出现在鹿房内,女王还是一如既往喜欢在软塌上休息。故地重游,她想到了那天晚上女王扎进手臂的弯刀。风零在不远处等待,借了她半柱香的神力,她想什么时候回来都可以。半柱香时间一到,哪怕鸦棠神力消失,她也能自然而然返回风零身边,和她一起离开卡洛位面。 屋里很静,鸦棠特意寻了女官都不在怀云身边伺候的时间。她轻轻迈着脚步,靠近了怀云的软塌。塌上,美人闭目休息,慵懒的神态还是如同初见,浑然天成带着不可忽略的美。鸦棠悄悄解下脚环,将之放在软塌前的桌上。 “谢谢你的照顾,怀云。”鸦棠的声音很轻,并不足以惊扰一位熟睡中的人。“谢谢你一直未曾真正想要取我性命,谢谢你对我的心软。”鸦棠垂下了眼神,她长长呼出一口气。 “再见。”多余的话不必说出口,鸦棠一直知道怀云有秘密。她不知道怀云留下自己生命的原因是什么,但当她住进了山上的庭院,从风零口中的话语,隐约能猜出,她是因为那秘密,才得以留下。 鸦棠转身,准备离开。 在她背后,一双夺人的美目忽然张开,纤细的手臂猛然拽住了鸦棠的手腕。鸦棠有些吃痛,因惯性跌落美人怀中。她接触到一片柔软,外表坚硬狠绝的女人,身体比她想象的要柔软许多,如同撞在一团云朵棉絮上。 如蛇一般冰凉的气息围绕在鸦棠的颈间,渗得皮肤起了鸡皮。“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当我这儿是旅店吗?”声音三分笑意,“王妃,说好了留在这里,为何反悔?” 作者有话要说: 鸦棠:为何反悔?我没有说过留下来陪你嘤嘤嘤,我只答应给你出招啊。
第32章 怀云用了巧劲,鸦棠被禁锢的手不至于疼痛,但也挣脱不开。她一问,鸦棠沉默不语。心中所思却是,她与怀云两个世界的人,道不同不相为谋。宫殿再奢华再美,哪怕以后怀云不再随意威胁她的性命,让她衣食无忧住在里边。她也忍受不了卡洛世界视人命如草芥的观念。 “因为神女,对不对?”鸦棠不说话,怀云美目中藏着妒忌,十分肯定说道,“没有一个人眼中藏的爱逃得过我的眼。”鸦棠的背向外拱起,妄图逃过怀云束缚,怀云干脆直接从桌下摸出两对镣铐,将鸦棠的手脚都锁在了软榻上。她拍了拍手,自信站起来,脚步缓慢如同猫一般轻巧走到了鸦棠的对面坐下。 怀云轻轻吐出一口气:“所有妄图离开宫里的女人都死了,你知道为什么吗?”她说这句话时,声音如同鬼魅。“我给了你离开的机会,但为什么又回来呢?”怀云的手指捻起一片矮桌上盛放的沙漠玫瑰花瓣,“回来就是舍不得,抑或可怜?”花瓣在她手中碾碎,汁水如血,染红了她的手指。 “我最讨厌可怜了。”她的目光从花上转移到鸦棠的面庞,鸦棠的面庞冷静肃穆,望着她的那双黑眼珠像在看一位病入膏肓的人。她心里是有后悔,后悔为何再次回来。然而鸦棠心里十分清楚,半炷香时间一到,她自然会回到风零身边。又或者说,只要她自己愿意,随时可以使用向风零借的神力离开这里。 鸦棠平静看着怀云一切行为,或许是神力的沾染,她有了一种抽离世界的旁观者感觉。鸦棠忽然想,或许在风零的眼中,她也是这般看待卡洛世界里的所有生灵。 “你为何还不说话?”怀云勾起嘴角,她淡淡一笑,似癫若狂,“你知道吗?”她又站起来走到鸦棠身边,冰冷柔软的双指上蔻丹红艳,压上了鸦棠的唇。怀云的气息萦绕在鸦棠的耳边,撩人的痒令鸦棠双目赤红,怀云的手指不断摩挲着那粉嫩的小孩的嘴唇,似发泄,似不甘。 “就是这样,睥睨生死的眼神,你为何有呢?我的王妃。”怀云的声音中带着癫狂的笑,“你不知道我爱极了这眼神,好想将你的眼珠挖出来做成标本。一定很美。”怀云又哀叹,“可惜,失去灵动的神采,也没多少意思了,对吗?” 鸦棠实在受不了耳边的痒,她闭上眼,对怀云的话只装作听不见,心中却在默念使用神力的口诀。她的心越静,怀云越痴狂。自己说这么多,小孩无波无澜,彻底惹极了怀云。鸦棠闭眼妄图使用神力,听见怀云咬牙切齿的声音:“先前胆小如鼠,现在不动如山,是她给你的胆量吧?” 鸦棠蓦然睁眼,在怀云的眼中,她怀中耳尖通红的小孩以极快的速度,几乎是瞬移逃脱了镣铐,站在房间的空处。鸦棠后面是琉璃窗,琉璃被厚重的帘子遮挡光线,怀云逆着微弱的光,只能看清鸦棠洁白的脸颊上黑洞洞反着光彩的眼珠。 “我是来与你告别的。”鸦棠的声音不带一丝情感,“你猜的对,我有神女作为依仗,所以任何方法都耐我何妨。” 怀云脸上浮现一丝落寞,却很快闪现消失。她看不清鸦棠的脸,却徒自笑出声:“你现在无情模样,可像极了一位真正的神女。”鸦棠的心猛然间一震,怀云继续道,“都说亲近的两人容易传染情绪,我信了。” 怀云的最后的话几乎直击鸦棠的心脏:“你说有她作依仗,便证明我之前猜测不假。如今你对我无情,须知神女更无情。王妃,多情的眼神欺骗不了神明,我愿意放你走,只期待着,等待着,你爱上一个无情之人的苦痛。” 昏暗的光线里,鸦棠的脚步差点站不稳。世间有句最毒的话:杀人诛心。如今她便被怀云用最毒的话诛了自己的心。怀云的话,戳破了鸦棠内心最担忧的事情,似诅咒,像预言,更是事实。上一世,风零命中注定有了一整个后宫的各色男人,然而让她能够挂记在心上的爱人,一个也没有。更别提鸦棠,她连成为风零众多情人之一的资格都没有。 鸦棠紧紧握拳,支撑住快要倒塌的身体,一字一语从牙齿中咬出来:“不劳女王惦记。”连心中那最后一点对怀云的感激也没有了,眼底只剩怨恨。 “我猜你现在一定恨极了我。”怀云听出鸦棠的咬牙切齿,她很开心看到小猫露出爪子,会撕咬会挣扎,这才是一只健康的小猫。 鸦棠深刻体会了一把,人艰不拆。 怀云又道:“恨吧,恨比遗忘好,活久了发现,平庸者连恨与被恨的能力都丧失。”怀云总能抓住人性的卑劣,鸦棠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位优秀的王。“你呢?”怀云的话轻飘飘,她问鸦棠:“你既然不是平庸者,会甘愿藏匿爱恨吗?” 鸦棠垂下眼眸,昏暗之中看不见明亮的黑眼珠,如同一片薄纱隐藏在黑暗里。半晌,她重新抬起眼睛,像是一只泄完气的球,话语间只剩下疲累:“如果这是最后的道别,那么,再见。”忽然有一阵微风吹起她的裙摆。微凉的风带起一阵寒意,怀云感觉一丝恐慌,像是快要失去生命中宝贵的东西。 她仓皇起身,将矮桌上的那盆灿烂夺目,娇艳欲滴的沙漠玫瑰,顾不得王族礼节,她几乎是飞奔到鸦棠面前。鲜花被塞进鸦棠怀中那刻,鸦棠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房间内。那人来了,又走了,只剩下空荡荡一个屋子。怀云跌坐在地上怅然若失,绝望爬上心扉,痛得使不上力气。 此刻才发觉,是彻底不可能再交汇了。怀云抬起头,风把琉璃窗吹出一角,露出湛蓝的天空。她呆呆看着天空,不知道想些什么。 鸦棠抱着一盆花,那一簇簇的花朵完全遮住了她的脸,上半身被沙漠玫瑰掩盖,如果不是下半身熟悉的小短腿,风零差点没认出这是鸦棠。嗯,看起来更像是刚刚修炼成人的小花妖,没有修炼成功那种。风零在心底暗自猜想。 “可以走了?”风零低身问鸦棠,顺便接过那盆看起来对小孩很沉重的鲜花。鸦棠双手一轻,顺势扯着风零的衣角。风零只听到小孩子的怯懦声:“嗯。” 须臾后,风零和鸦棠闪现在鬼蜮中的神殿,神殿由信仰而生,天地自然造化而成。穹顶高耸入云,大堂的地板是光滑如镜的大理石面,甫一进大堂,就能看到一座巍峨的神女像。神女容貌清冷,似站在雪山之巅俯瞰众生,只是站在她的脚下仰望,就不自觉从心底生出膜拜感。无人敢亵渎神女,只想拜她为神,甘愿为信徒。 风零和鸦棠此刻便是隐身站在神像之上,神殿重现,信徒心中自有感应。加之各城邦的密探传递消息,如今神殿大堂密密麻麻,黑色的卡洛人挤满大厅,如同蚁群。风零一伸手,无数根金线收至掌心又消失不见。鸦棠看得奇怪,便问道:“这些是什么?” 风零惊讶:“你竟然能看到?”风零这么一问,鸦棠倒心虚低头,自从奇怪来到了卡洛的世界,她身上也有了特殊的能力。她心下猜测:她能看到这金线,极可能跟身上的特殊能力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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