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长心思深沉,他望着衣着朴素甚至有些粗糙的鸦棠,不知回想起什么,神色陷入思考中。 “罢了,安逸,带世女下去休息吧。”族长摆手,安逸领着鸦棠刚要走,又被喊住。 “带回我家中吧,交至老夫人,小小年纪,想来,唐氏也怜惜,不忍她在那继续跪着。”族长说完,各家变了脸色,若族长收养了鸦棠,那世子的遗产? “等一下!”大房慌张了,他鞠了一躬,脚步颤抖,仍然僵直了脖子发问族长:“唐氏早逝,如何能告知鸦棠下毒?饭菜是我派人送的,族长大人,我怀疑,棠儿受人指使!” “这其中必定有蹊跷!求族长大人明察!”大房跪了下去。他一跪,妻子也跟着跪了下去。二房平时惺惺作态,假仁假义,面上的功夫皆要做足。更何况,分世子家产这种事,说白了谁不想呢? 给世女下毒?有趣!二房紧跟其后随即跪下:“求族长彻查此事,还我大哥一个清白!”一个接一个,竟然全都跪下,望着下面乌压压一片人影,族长闭上眼睛。 罢了,再风光的大族,流传到现在,也只剩一些狼心狗肺的纨绔了。 安逸牵着鸦棠的手一紧,他在发怒,亦在怜惜世女。忽然间只觉得手心有些柔软的痒意,低下头发现世女仰着天真的小脸在冲他笑,仿佛该安慰的人是他。 “安叔叔,不要紧的,娘亲会保护我。”她腼腆一笑,黑黄的小脸竟然有些可爱。 安逸伸出大掌摸了摸鸦棠的脑袋,鸦棠知道,安逸不信她,只当作小孩子的懂事罢了。鸦棠真不怕,鸦棠甚至有些兴奋,其实她扯上自己娘亲的时候,就已经设计好陷阱,只等猎物往下跳了。 重活一世,没有什么比生命更宝贵的东西了,也再没有什么能让鸦棠害怕的东西。这可是她重新来的头一遭战役阿,那可得好好玩儿。以前该弥补的遗憾可以弥补了,该收拾教训的人,也可以一并处理了。 作者有话要说: 正式开文啦!
第2章 “都起来吧。”好一会儿,族长睁开眼睛,心下思忖着如何应付今天一事,原顾及大房脸面,没成想,这害人的比被害的更嚣张,真是前所未闻之事。却不想,一声清脆的孩童声音冒了出来。“族长,您就答应大伯,让他查一查吧,棠儿信任大伯不会下毒害我,棠儿也想知道幕后者。”鸦棠放开安逸的手,走到了中央。 小小的身板严肃板着脸,行了一个跪叩首,当即向下拜去:“求族长还棠儿与大伯一个公道!”她年纪虽小,声音洪亮,平时说话都轻言细语的世女,现下当是鼓足了所有力气,方能喊出这一嗓子,在场之人耳朵一震轰鸣,紧接着,心下敲起了锣鼓。 “鸦涉!”族长声音淳厚,被点名的大房忙抬起头来。“既然世女亦为你求情,那今日老夫就查出真相,还你一个清白!”大房鸦涉自鸦棠开口起,后背就不知怎地一直流汗,直到抬起目光看清族长的威严,生生打了一个冷颤。 “谢,谢过族长。”鸦涉连话都讲不利索了。他忽然担心起来,原以为小儿信口雌黄乃是别人教唆,现在看来这小孩恐有几分机警。再机警,也没用了,凭一个小孩,又如何分辨出菜内有毒呢?鸦涉之所以要查出真相,除了阻拦族长收养鸦棠,他还想知道暗地里针对他的人是谁。 想到这里,锐利的光藏了一半扫射了周围的人一圈,他忽然发现安逸的脸上带着怜悯。怜悯?莫非是当年这从路边拾来的小乞丐? “带人上来。”族长一挥衣袖,安逸已经将候在一边不住哆嗦的小草领上前。 “族长饶命啊族长!这毒奴婢真的不知情!”小草自上到正院里,一句话没敢说,听到饭菜里有毒时更时差点昏过去了。丫鬟性命不值钱,小草知道今天非死不可了。小草涕泗横流,跪倒在祠堂之下,她抬头不敢望族长,只是忽然想到老爷说起的话。 还是半个月前,老爷就差她去给世子遗孀送饭了,那时小草还是大房姨奶奶身边的丫鬟,老爷那晚将她留下,第二天升成了大丫鬟,还派了差事:“别人做这事我不放心,你也知道,这唐氏卧床已久,我心疼孤儿寡母,正是你替我做最好不过。”小草一时之间感动于老爷的菩萨心肠接下了此事。 可这前几天,唐氏刚走,老爷又把她召回房里:“唐氏交给你那东西在吗?”小草忙把唐氏的遗言拿出来。小草经常送饭,又按照老爷要求未曾透露过名姓,因此唐氏真心对她感激得紧。遗言只有一张纸,上面写道:天道无常,唐恬命薄恐怕时日无多,只可惜了五岁的幼女,希望好心人能够多多帮衬鸦棠。如若愿意将其收养,更好不过,到时只需拿着收养文书到边显县郊外一庄子上找老福,便可得到唐氏遗产一半的嫁妆。 小草却不识字,但她多了个心眼,私下将此信给了二房内交好的丫鬟鸾儿看过。鸾儿读完信,两个丫鬟面面相觑噤住了声。好半晌,鸾儿咽下了紧张的口水:“小草,你可知唐氏的身份?”小草一脸茫然,鸾儿压低了声音:“整个江南最富有的唐家,听说过没?” 小草的瞳孔蓦然放大:“难道?”她又很快摇头否认了自己想法,“怎么可能,若那个唐家,怎舍得把女儿嫁给鸦族?”如今鸦族越发没落,这种富可敌国的大家族小姐,又瞧得上边显这小地方的“名门望族”? 鸾儿听完神秘莫测笑了,也不解释,她摩梭这纸张:“小草,你信不信?这小世女,没几日活了。”小草连忙捂住鸾儿的嘴:“你这小蹄子,小心祸从口出!” 自老爷看完唐氏遗言那一日起,老爷就变了。每日里给世女送的都是些清汤淡水,有几日更甚,直接拦住她不让送饭。“可是,老爷,族里送饭这差事,是您接下来的。若是这样做,叫人发现难免落人口实。”小草话刚说完,就看到鸦涉阴毒着一张脸,那表情渗人,声音飘渺,好像被风吹散:“照我吩咐踏踏实实做着,族里那群披着人皮的畜牲,谁有闲工夫管这些。” 鸦涉说完这些话的次日,族里来了重要人物,小草听前院的说,好像领了什么旨意。那天以后,世女成为了鸦族未来的继承人的消息在边显县大街小巷传开。小草又恢复了送饭,然而取饭点换了个地方。 “贱奴!”一则响亮的耳光将跪在地上的小草扇趴在地,她只觉头昏眼花,唇上感觉湿哒哒的,一摸,竟然是漆黑的血液。这一打,将小草从数日前的回忆中抽离出来。待小草回过神,耳朵里只剩下族长的声音了。 族长平静叹了一口气:“便是走神也罢,你又打她作甚!”三叔父小声嘀咕:“拿个丫鬟出什么气啊!”鸦涉猛然转头瞪了三叔父一眼,三叔父摸了摸脖子,退后两步。 小草这边被打出鼻血,或许疼痛令人清醒,她如今跪在堂下,忽然就明白了当初鸾儿说的话——小世女,没几日活了。此时再望着鸦涉,小草恨自己猪油蒙了心,这硕大个院子,果真是吞人骨头的。她不过被老爷青睐半月,血液竟也跟着变冷了。这时节乃夏末初秋,小草甚觉秋意渐浓,否则,她怎独自个心底发了寒呢?她抹干净血,只听堂前一声喊:“小草,老夫问你,这饭菜下毒一事,可是你所为?为何所为?” 小草慢慢挺直脊背,雪白的肌肤上黑了一块,她紧紧攒住袖口,咬着嘴唇哭道:“回老爷,奴婢便有通天手段,也不敢有那蛇蝎心肠谋害世女。饭菜下毒一事,奴婢不知情!”说完,小草的脑袋重重磕在地上,只听“咚咚”作响,抬起额头来,又增许多血痕。 鸦棠自小草被带上来,就一直暗中观察着,待看到大伯打了小草,眼底波光动了一下。乃至小草说完,不等其他人发问,鸦棠状似天真开口:“我相信小草姐姐,母亲卧病塌上时,小草姐姐就常常带饭菜来偷偷看望娘亲和我。她待我是极好的,娘亲告诉棠儿,我可信姐姐。”鸦棠说完,小草低着面的眼角流了一滴泪。 三叔父仿佛听了笑话:“棠儿,你可千万不要被小人所骗。府里上下皆知,当初送饭这差事,可是老大争着要的。怎还偷偷摸摸呢?莫不是,干了不见得人的勾当?”三叔父最后几字压在鸦涉心头上,鸦涉当即指着三叔父大骂出口:“鸦媮!你莫血口喷人!” 鸦棠望着再次争吵的两位叔伯,面上带了紧张害怕,又夹杂一丝难过,小孩子的声音怯怯的:“叔伯,你们别打了!”二人好似完全没有听到小孩子的话。族长大掌一拍案桌:“祠堂之内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两人猛然收声,跪拜在堂下。“目无尊长!罚你二人大会结束,就把祠堂里外打扫一遍吧!”族长说完,三叔父松了一口气。又听族长再道:“亲自打扫!谁若帮忙,逐出家门!”这一下,整个祠堂里,安静得能听见落针的声音,再无人敢造次。 族长紧接着问小草:“你若不知饭菜有毒,为何逼喂世女食物?”食器破碎前后发生之事,安逸已将细节告知于他。 小草咬咬牙:“是老爷让我这么做的。”鸦涉生气得抬起手臂,看到族长的双眼又放了下去,他规规矩矩跪下:“我并无此安排,望族长明察。”小草哭道:“是老爷说的,世女已几日未曾进食,如今再饿瘦了,只恐怕会有闲言碎语怪罪老爷。老爷还说......”小草胆怯望了鸦涉一眼,又噤声。 族长忍着怒气:“他还说了什么?”小草不敢出声。 族长:“我在这儿坐着呢!”小草慢腾腾开口:“老爷还说,如今对世女好些,收养世女就是囊中之物,到时候世子留下的遗产,自然也属于他。老爷还说,那遗产将来有我的一份!” 话说到这里,族长气得面色铁青,二房一脸看笑话,鸦涉面色灰暗,看小草的眼睛像是要把她活剐了。鸦涉想不明白,这贱奴身家性命都被捏在自己手里,怎会这般无忌。小草抵着头,谁也不知道她怎么想到。 倒是鸦棠,有人看向这位年纪幼小的世女,只见她满眼泪水,挂在瘦小的身板上更显无助可怜。 鸦涉打死不承认自己下毒,可小草的言辞让他的下毒动机已经一目了然。族长派安逸前去调查大房近来的采买,安逸没过一会儿,带着大房姨奶奶房内的嬷嬷来到了祠堂。 “老爷,一月前大老爷房内的秋月姨娘小产,正是这位嬷嬷去药房拿的药材,药材中有一味天花粉,还有一味朱砂。世女脾胃虚寒,服天花粉乃是大忌。”短短一席话,信息量颇大,这已然证明鸦棠饭菜里的毒是天花粉,且与大房有关。 安逸说完,族长看着堂下的大房,眼底失望至极:“毒害世女,你可知送至官府什么罪过?鸦涉,现如今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鸦涉跪在堂下,他面颊煞白,双拳紧握,他料到世女幼小胆怯,族内无法无天惯了,更何况深知下的是慢/性/毒/药,一时半会儿也查不出来,世女好好站在这里自是无恙,族里又能拿他怎么样呢?只是他没料到小草会叛主,毕竟江南有一句话“叛主奴婢永不再用。”鸦涉再望着安逸,他忽然直起腰板击掌:“好计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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