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时星予的表情松弛下来,向晚沉打算送她回房去睡。
然而手刚碰触到时星予,那人便猛地惊醒过来。
时星予惊恐地捂着后颈,表情防备又冷漠,那一瞬间的后退与蜷缩,让向晚沉伸手去抱她的姿势,尴尬地卡在中途。
“阿予,是我。”向晚沉小心翼翼地伸手过去。
见时星予没有反抗,才轻抚上了那张苍白面孔。
“怎么了呀?做噩梦了?”她将言语放得轻柔,让时星予的鼻尖泛起酸涩。
向晚沉觉得时星予最近很爱哭,也变得敏感,抱着人哄了哄。没再追问。
只因时星予方才那将醒未醒时身体做出的本能反应,教她不知所措。
怕时星予怕她。
怕时星予惧她。
怕那次易感期给时星予留下的不仅仅是肩上的伤。哪怕时星予不怪她,甚至反过来哄骗她,她依旧将那一日的种种视作一处难以愈合的伤疤,埋在心底最深处。
所以她不敢问。
她们各怀心事,又紧紧相拥而眠。
时星予的腺体被她榨空了,尖锐的刺痛伴随着痉挛一下下刺激着她的神经。
她用力抱紧向晚沉,如同抱着她最后的救命稻草。
“阿花……”她喊。
向晚沉便应,“我在。”
时星予寻到向晚沉冰凉的唇,吻上去,“给我一点信息素,好不好?”
“好。”向晚沉对她向来有求必应。
野蔷薇的信息素注入进来,如潺潺溪流,像一双温柔有力的手,将时星予拉出混沌的海面,得以获得片刻的喘息。
时星予始终没有告诉向晚沉,她今天的难堪,是因为见到了时登越。
男人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和她们母女联系过了。
所以时星予一开始不敢相信,那个抱着脑袋蜷缩在地,嘴里神神叨叨地一遍遍说着“对不起对不起”的男人,竟然是她的父亲。
在她的记忆里,即便当年破产后,时登越不再是那个意气风发,抬手千万的生意人,却也没有自轻自贱,而是温柔地摸着她的头同她说,“小予,对不起啊,是爸爸让你们受苦了。”
可现在,时登越穿着肮脏褴褛的衣衫,蓬头垢面,脸上淤青和血混杂在一起。
他像一条狼狈的丧家犬,匍匐在时星予的脚边。
他喊她救她,求她救他。
原来贪婪那么轻易地就能毁掉一个人,彻彻底底地将人的尊严玩弄于股掌。
也直到这一刻时星予才知道,她之前打给时登越的钱,全都成为了男人的赌资。
时星予没有生气,更没有像林澜那样发疯。
她只是觉得很可悲。
她无法判断命运于她而言到底算不算残忍。
毕竟在她踽踽独行的时候,向晚沉出现在了她的生命里。
说救赎或许矫情了些,可向晚沉带时星予逃离的,不仅仅是让她无法喘息的命运牢笼。
时星予曾经活在高塔里,她的世界来自于林澜的缔造。
而后生活在束缚下,道道枷锁勒得她喘不过气。
其实她知道的,如果自己张口祈求,眼前的困境全都可以解决。
她犹豫过,动摇过。
人在面对超过自己能力范围的困难时,总会本能地想要依赖。
当被追债的人掐着后劲狠狠抵在墙上,被揪着头发被迫扬起脖子的时候,她也在无声地求饶。
她是害怕的。
无论是出于自omega对alpah的恐惧,还是这一刻面对暴力的怯懦。
但当追债的人在她耳边说出“向晚沉”三个字时,她的恐惧转变了。
她不再害怕自己的困境,深渊不过如此。
她却害怕将本该高高在上的向晚沉拉下泥潭。
不可以!
她人生第一次释放出攻击信息素,那双向来漂亮的眼睛带上了浓重的凌厉之意。
“我和她没有关系。”她否认,“但你们要是想要拿我的事去威胁她也可以试试看。”
“看看她会不会搭理你们,还是会你们在牢里蹲一辈子!”
时星予从来没有说过这么狠厉的话,声音紧得在发抖。
对方自是不信她,可他们不想早早惹上向家,太麻烦,别到时候那向家的真不在意这个omega的死活,反倒把他们自己赔进去。
于是,时星予获得了新的倒计时——一个月,十万。
如果说追债的让她决定对向晚沉守口如瓶,那么林澜和时登越便是那个让她产生分手想法的罪魁祸首。
“你认识向家人?向氏集团的那位继承人?”林澜大力掰过时星予的肩,“你为什么不早说?向家、向家一定可以帮我们的。”
时登越扒着她的脚,浑浊的眼里全是贪婪的影子,“小予,你去求求他们,救救爸爸。”
“我不知道她是向家人。我只是她的租客。”时星予撒了谎。
“没关系的,你去求她。”林澜抓着她不放,在她白皙的手臂上勒出道道指印,“她能帮我们的。”
“实在不行……实在不行,我去。我去找她。”
“星予,你不会看着爸爸死的是不是?我欠的这些钱,对于向家来说只是毛毛雨……”
“向氏……向氏集团的地址是……”
“有了向家做靠山,我们有救了,有救了!我和星安不会再受苦了,不会受苦了……”
“我们的日子会好起来的。”
时星予感觉到窒息,时登越和林澜的话扼住了她的喉咙,将她肺叶里的空气全部榨干。
她夺门而逃。
回到家里,闻着那隐隐约约的花香,时星予哭了一场。
无声却崩溃。
在等向晚沉回来的那几个小时里,看着秒针一圈一圈地转动,听着手机不断地震动声,时星予前所未有的冷静。
她想好了。
她要和向晚沉分手。
她不会让时登越和林澜吸向家的血,她不要向晚沉进来,进到她那千疮百孔、烂透了的生活里。
她会自己锁住那些肮脏的命运。
于是,从那一天起,时星予开始逐渐疏远向晚沉。毫无征兆的,毫无理由的。
而忙于接手集团的向晚沉哪怕感觉到了端倪,也分身乏术。
言语永远是苍白的,就算她前前后后问了几十次为什么,也没得到时星予的正面回答。
第一场冬雪飘下来的时候,时星予提了分手。
向晚沉还是问她为什么。
时星予在那一刻冷静到有些漠然,她说:“因为我怕你。你伤害过我,我怕你。”她拉下衣领,露出了那个扎在向晚沉心上的伤口。
“我的信息素安抚不了你的易感期,而你高浓度的信息素会伤害我。”
“这样太累了。”
“我也配不上你,我只是一个普通的omega,无法承受和向氏未来掌权人在一起,时时刻刻被别人的评头论足。”
“我知道豪门有豪门的游戏规则,你身边应该是一位更优秀的omega,而不是我。”
“阿……,晚沉,抱歉。我克服不了这一切。”
“我们分手吧。”
向晚沉觉得这一切根本不成立。她不接受。
她无法想象上一秒还在问她讨要信息素的时星予,下一秒会同她分手。
可在她还没说出任何一句话来之前,时星予已然拖着行李转身。
她走得头也不回,甚至没有带走可乐。
客厅里回荡着可乐焦急的犬吠声。
而向晚沉双手抱着腰,看似不在意地勾了勾唇角,轻描淡写地说:“别喊了,她走了。”
半晌,她低垂下头,哽咽着呢喃:“她不要我们了。”
后来魏微也曾问过她为什么没有去找时星予。
向晚沉回答了三个字——不知道。
也许是身为顶级alpha那可悲的自尊心,也许是她根本不相信时星予会真的离开她,又或许……她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反驳时星予分手时的那些话。
日子还要继续过,她搬离了那套房子,正式接手了集团。
她每天忙得没时间睡觉,也不再浪费时间去思考和时星予的那段感情。
唯有当魏微告诉她,时星予原来早就办好了退学手续,一切才有了真实感。
向晚沉觉得痛,哪里都痛,骨骼被过往那些太过美好的回忆碾碎。
心脏也疼,说不出的疼。
她慢慢蹲下去,抱紧了自己。
身影像极了分手那晚,时星予拖着行李箱在路口痛哭样子。
她的信息素溢出来,结成了一张网,一张生人勿进的网,将自己笼罩其中。
魏微听见她反反复复地喊时星予的名字,又一遍一遍地问为什么。
向晚沉没有哭,而是狠狠吐了一场,吐到没有东西可以吐。
魏微安慰她说,初恋难免痛苦,其实过去了也就好了。下一个更乖。
可向晚沉知道,时星予带走的是什么。
她不禁在想,等到这段感情真正过去,再见面时,她会同时星予说什么。
是一句“好久不见”,还是一句“时星予,你过得好吗?”
又或者会风轻云淡地问一问时星予——
“时星予,你后悔过吗?” ----
第40章 第 40 章
(40)
向晚沉从冗长的梦中醒来时,时星予还睡着。
omega的睡相向来很乖,侧身蜷缩着,小小地窝在边边上,看着像是随时都会掉下去。
向晚沉将她往回揽了一些,闻着她发间的清香,又阖上了眼。
她想,时星予要是醒来也能有这么乖就好了。
可惜,她的omega只想着怎么和她撇清关系。
等到时星予睁开眼,已经快到中午了。
浑浑噩噩的三天发情期让她醒来后发懵了很长一段时间,分辨不清虚实。直到闻见自己满身的花香,反手摸到后颈的咬痕,那些不堪的记忆才撞进脑中。
“醒了?”
向晚沉的声音吓了时星予一跳,导致那人把蒙在脑袋上的被子裹得更紧了些,大有闷死自己一了百了的心态。
向晚沉双手抱着腰,闲散地倚在门上,也不出声,也不走近。
直到时星予实在憋不住了,探出脑袋来,她才含笑说了一句,“洗漱,然后出来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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