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令伟点了点头,笑了笑走开了,没有说话。 孔令伟走后,笛飞把烧麦拿给芝荔,芝荔十分喜欢,再欲吃第二个时,笛飞却拦住了她:“吃一个就好了,晚上吃多了粘的不消化,姐姐喜欢,我明天再来给姐姐买。” 芝荔笑了笑,顺从地点了点头。 随后,美国总统特使的秘书也来参加了party,笛飞也被叫了过去,芝荔远远看着笛飞用一口流利的英文和各方人物交谈甚欢,看她从容大方的神态、颀长的身材、落落大方的举止、英气逼人的气质,不由得地笑着看呆了,眼神中是毫不掩饰的赏识,和几乎要黏住笛飞,浓稠的化不开的情意。 这时,孔令伟走近角落里的芝荔,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开口问道:“芝荔小姐这是在看谁啊?这般出神?” 芝荔一惊,回头却见是她,便开口陪笑道:“二小姐。” 孔令伟顺着芝荔的目光,只见笛飞正用流利的英语侃侃而谈,那个时代,积贫积弱的中国羡慕西方发达的工业文明,加之国民政府中掌权者大多数亲美,故而英语好是被人仰慕的素质。孔令伟英文不太好,故而有些嫉妒笛飞,不屑一顾地开口道:“苏小姐英文确实不错,不过,比起我小姨还是差得远。” 芝荔听出了她语气的变化,怕给笛飞找麻烦,思索了片刻,忙颔首笑道:“蒋夫人自然是学识甚高,笛飞平时在家也常说她很崇拜蒋夫人的。”事实上,芝荔和笛飞二人钟情琴棋书画,甚少谈及政治,对政治人物也并没有兴趣。若不是因为抗战,笛飞也不愿到政府部门工作。 “一起喝一杯?”孔令伟自以为帅气地吐了一口烟,端起酒杯向芝荔示意。 芝荔有点被烟雾呛到了,却怕不礼貌,忍住没有咳嗽,勉强举杯喝了一口酒,却终究没有忍住咳嗽,不小心把酒喷了出来。 孔令伟忙上前扶住她:“怎么了?” 芝荔轻轻挣开了她道:“我没事,谢谢二小姐。” 半晌,音乐响起,舞池中的人们成双成对地开始跳舞,孔令伟曾在芳月阁中与芝荔跳过舞,此时又再次邀请了她,芝荔不好推辞,只得随她步入舞池。然而孔令伟身材矮小,芝荔本就比她高上一些,又因着笛飞身材高挑,故而习惯了穿高跟鞋陪她出门,所以和孔令伟的身高更加不搭配,二人跳舞时颇有些滑稽的意味。笛飞本来在舞池外跟人聊天,却一眼瞥见孔令伟和藤芝荔,不由得有些忍俊不禁。一曲结束,笛飞刚要抬腿走向芝荔,关玉晓却不知从何处走出来,笑着道:“苏小姐怎的不跟人跳舞呢?” “关小姐,你也在啊。”笛飞笑了一下,有些惊讶地道。 关玉晓点了点头:“周崇先生受邀前来,我也闲来无事,芦菁就让我一起也来了。” 笛飞听到周崇的名字,心里别扭了一下,却也礼貌地笑了笑。 关玉晓继续道:“我们俩跳一曲怎么样?” 笛飞还未来得及说话,却见芝荔被芦菁拉走了,自己想和她跳舞的打算便落了空,便只得笑笑答应了关玉晓。 这边笛飞和关玉晓有说有笑地跳着舞,那边芝荔已经被拉着坐在了周崇和芦菁那一桌前。 “虽说都是在重庆,却总也不常见,今天难得又见着了姐姐。”芦菁笑着端起了一杯红酒:“芝荔姐姐可是海量。” 芝荔笑了笑,也端起了自己的酒杯,一抬头,却正看见芦菁腕上的一块手表,怎的跟笛飞那块欧米伽一模一样?芝荔不动声色地喝着酒,和芦菁、周崇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趁着交谈甚欢之际,芝荔亲昵地拉过了芦菁的手,摸了摸表扣的位置,正看见笛飞扣惯了的位置上有一处磨损的痕迹,她越发确定了这就是笛飞的手表。再回头看笛飞,只见她拉着关玉晓舞跳得正酣。芝荔自不必多说,舞技了得。可她记得,笛飞本来跳的一般,如今怎的跳得这般好了呢?其实,笛飞去英国时,一行中国留学生中只有她会跳舞,所以便更多了许多跳舞的机会,故而笛飞也跳的很是不错了,只是这些年不曾有机会跟芝荔跳。芝荔心中更加深了一层怀疑。 那边关玉晓笑着对笛飞道:“先前我找芦菁借了我一些钱,你的手表让我给了她抵债了,她好像很喜欢的样子呢。” 笛飞不以为意地哦了一声。 Party结束后,笛飞开着车,副驾驶坐着芝荔,笛飞开口道:“姐姐风韵气质俱佳,瞧那些人看姐姐的眼神,都愣住了。” 芝荔想着芦菁手上那块表,眼神感伤地看了笛飞一眼道:“哪里还有什么风韵,早已是人老色衰了。” “乱讲,还不到四十岁,哪里老了。”笛飞笑笑,拉住芝荔的手。 “芦菁倒是比我年轻几岁。”芝荔轻轻挣脱了笛飞的手。 笛飞不以为意地道:“好好地,怎么想起她来了?”说着,她忽然又想起了方才宴会上的孔令伟,笛飞不由得有些生气。 “那个孔令伟。”笛飞不耐烦地说,嘴里冒出了几句绍兴话骂人:“一个大小姐的,眯奇眼叼着个烟嘴,小赤佬样子!” 芝荔却撑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阿姊笑什么?”笛飞好奇地问。 “没什么,少听侬讲绍兴话,原来气急了骂人就自动绍兴话了。”芝荔用苏州话说道,忽然她又想到刚才笛飞和关玉晓跳舞的样子,又想到关玉晓是唱越剧的,自然说的是绍兴话,她便又多了心,开口道:“也可能是跟越剧皇后跳了一曲舞后便改口说绍兴话了?” 笛飞一愣,明白了芝荔指的是自己刚刚同关玉晓跳舞的事,心里不由得有些委屈:“怎么只许你跟旁人跳舞,我就不能?” 芝荔心里其实倒也不介意笛飞同别人跳舞,只是因着那块手表的事情而心里不舒服,又不知该怎么说,便沉默了。 笛飞以为芝荔生气了,便叹了口气,伸手拉住她道:“是我不好,姐姐若不喜欢,我以后不和她跳舞了便是。” 芝荔想了片刻,觉得不如索性把心里话说出来,便开口道:“你和芦菁究竟是怎么回事?” 笛飞有点摸不着头脑,刚刚不是才在生关玉晓的气吗?怎么又成芦菁了?自己一晚上都没怎么跟芦菁说话,芝荔为什么会这么问呢? “我跟芦菁?我和她怎么了?有什么不自然的状况吗?”笛飞有些困惑。 芝荔本想坦诚地跟笛飞聊聊,但以为笛飞依旧在跟自己装糊涂,便又添了几分气,冷冷地道:“是啊,你和芦菁,在芳月阁中便有些旧情,如今,也是自然……” 笛飞更添了几分气,她本来看见周崇就不痛快,虽然她知道周崇和芝荔的过去,但本来也没有迁怒芝荔,她知道芝荔心思不在周崇身上,可如今芝荔这样无中生有,她便以为芝荔是见了周崇心里不痛快,才故意找自己的麻烦。加上最近诸事繁杂,笛飞便少了些耐心,带着几分不耐烦道:“你是因为见了芦菁和周崇在一起你心里不痛快?那你跟我说便罢了,何苦没来由地生这种气。”笛飞本来的意思是说芝荔见了周崇心里也不痛快,但芝荔却多心想成了笛飞介意她和周崇的旧情,便不由得羞红了脸,眼中含泪,颤抖着声音道:“你……” 笛飞看这样的架势方猜到了芝荔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忙拉住她安慰道:“不是的,阿姊,我不是那个意思。” 这边芝荔已经落下泪来,笛飞懊悔不已,连忙把车停在了路边,拉住芝荔的手,一叠声地道歉。 半晌,芝荔扶着她的手臂开口问道:“你为什么把手表给了芦菁?还以为我不知道呢?” 笛飞一愣,才回想了一下关玉晓的话,顿时明白了芝荔的误会,忙又道歉良久,和盘托出了自己给关玉晓钱的事。 “姐姐,是我不好,关玉晓的事我不该瞒你的,但你若是早些告诉我,也免得你生这么久的气了是不是?”笛飞柔声道。 “我还以为你故意装糊涂。” 笛飞笑了笑,从怀里拿出手帕给芝荔拭泪:“我装什么糊涂,我是真糊涂,她说缺钱了,我就记得之前读书的时候同学说过,我这一块表够人家全家一年伙食费的,就随手先给她应个急罢了。” 芝荔轻轻叹了口气道:“你这大手大脚的也该改改了,如今的苏家不比从前了。” 笛飞也叹了口气,点点头道:“姐姐说的是。” ----
第26章 故国回首月明中
在美国援助到达之前,重庆的生活依旧十分拮据。自从芝荔被诊断营养不良后,笛飞每天千方百计地找一些牛肉、白糖、蜂蜜之类的东西运回家。 韩中赫偶然间碰见笛飞后,有些奇怪地问她:“你不是和你姐姐一起住吗?你们两个女孩子吃得了这么多?” “哦,我在英国吃惯了牛肉,所以吃的比较多。”笛飞笑笑答。 回到家中,笛飞变换着花样给芝荔做牛肉,然后每天看着她吃,芝荔笑道: “你瞧你,我早已经没事了,你还每天让我吃这么多,我衣服快要穿不下了。” “哪有,瞧你瘦的,那件灰色的旗袍,之前在绍兴穿时还能撑满的,昨天看你穿,都空空荡荡的了。”笛飞边说,边舀出一勺蜂蜜放进玻璃水杯中,轻轻搅动了几下,然后递给了芝荔。 “这意思是嫌我身材不好了?旗袍都撑不起来了?”芝荔挑眉看着笛飞,开着玩笑道,然后接过了水杯。 笛飞不由得失笑道:“瞧你,劝你多吃一点,连这也要多心。”然后又夹了块牛肉放在芝荔碗里。 芝荔也夹了一块牛肉送到笛飞嘴边道:“你倒是要多吃一点,你才真是瘦了。” 笛飞笑着吃了芝荔夹的肉,又小孩子气地说道:“还要姐姐喂。” 芝荔不由得笑出声来,纵容地舀了一勺汤送到笛飞嘴边。 夜半,笛飞迷迷糊糊地醒了,准备起身去洗手间。她习惯性地轻手轻脚起来,担心吵醒一旁的芝荔,但起来后才意识到,身旁好像没人。笛飞猛地惊醒,朦胧中以为自己还在英国,直到慢慢想起这是重庆的公寓,她才好奇地起身四下张望,只见卧室门外似乎有亮光,便知是芝荔了。笛飞自嘲地笑了笑,随手拿了件睡袍披上便出了门。 打开卧室门,却看见芝荔站在门口,手上似乎拿着自己的外套细细看着。笛飞感到有些奇怪,便走近芝荔问道:“姐姐怎么不睡觉呢?” 芝荔闻言,惊讶地回头,见是笛飞后不由红了双颊,匆匆放下外套道:“没,没什么,我半夜睡不着,出来走走。”随即便闪身回了卧室。 笛飞看着举止异常的芝荔,也没有想太多,便去了洗手间后,又转身回到卧室。 躺下后,笛飞轻轻拉动芝荔,想把她拥入怀里,芝荔却轻轻挣脱了:“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上班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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