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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寒扶着膝盖上的碗，竖起耳朵：“嗯。” 每个人总归会遇到一两个天才。 辰潇是徐古月在大学时遇到的第一个天才。 晦涩难懂的名词在她眼里从来不成阻碍，各流派的历史从正到野烂熟于心。徐古月还在认认真真研究老师推荐的阅读素材，她早已翻起了外文原版典籍。 “我一开始没别的心思，只是和她一起吃饭，放学顺路走一段，找她出来参加一些小聚会。”接下来的话自然是要讲怎么有心思了。 徐古月道：“那天放学，我问她要不要一起去隔壁城市旅游。她突然问我——” 你是不是喜欢我？ “你是不是喜欢我。” 徐古月愕然，瞪大了眼。那句话是临寒说的，刹那间，耳边温和有质感的声音似乎和记忆深处沙哑的音质重合在了一起。 “你怎么知道？！” “我，”临寒亦有些意外，“猜的。” 徐古月却笑不出来：“我快被你吓死了。” 摸了摸头发，临寒摇头：“抱歉。” 徐古月清了清嗓子，继续。 “那时我很惊讶，问她为什么会这么想。她也愣了一下，又问道，‘不是吗？’。我活这么大第一次被同性问这种问题，当即否认。” “后来我越想，越觉得自己可能喜欢她。” 临寒心道：于是就这么自我攻略了。 “省略过程若干，我最后决定向她表白，她非常轻松地接受了，就像早料到一般。”提到这里，徐古月有点恍惚。记起那天的景象。那人闻言，抱住她，摸了摸她的头发。 摇了摇头：“再省略一些相处细节，毕业那年的暑假，我拉她去S国滑雪。” 直奔主题。 “我永远忘不了她那时的模样，她甚至连表情都没来得及变化。” “为什么……为什么我没事，为什么……他们也没事？” 作为自始至终游离在外的第三者，临寒没有插话。不知道细节，她无法揣测到底发生了什么，虽说心底明白了大概，却不好评价。 上帝视角的她听到的只是一段陈年往事，塑造了眼前这个眼角含泪的女子的，与她没有半分关联的往事。通过平白的转述，她体会得不甚深切，也不甚有共感，但此时此刻，她知道自己应该感到悲伤。 “难受的话，就先别提了。”临寒轻声提议。 一句话似安慰似理解，徐古月没忍住，泪珠再次蓄积。 临寒犹豫了片刻，终究抬起手，帮她擦了擦眼泪。将一些不合时宜的疑虑压下心底，安慰起眼前的人来。
第十一章 这场精心策划的旅程因徐古月染病节外生枝。 大小姐郁闷却没办法，赌气般胡乱推卸责任：“我都听你的乖乖喝姜茶了，怎么还会病？” “你这是旧疾爆发，姜茶不想背锅。”临寒陪她在医院里挂水。 “你也有责任。”徐古月半心虚半理直气壮。 “对，所以我这不是陪着你吗。”临寒施施然。 大夏天的医院人来人往，化身广大病患中的一员，对徐古月来说是颇为新奇的体验。“往常我都是在家里挂水的。”她小声嘀咕。 “与民同乐一回也不赖。”临寒没找到合适的形容词，顺利把徐古月气笑。 徐家到底不是小说里手眼通天的大产业，千金受难也没法。 被调成合适速率的输液管看着急人，徐古月一点也不想在这满是消毒水味的地方多待。随意刷了会儿消息，再关上手机，反反复复几回，明眼人都能瞧出她的无聊。 “再怎么说，你这样我也有责任，”徐古月的手机又一次黑屏后，临寒道，“如果不是我拉你上去，你不会吹风。”也不会触景生情。 徐古月眨了眨眼。 “为了帮你解闷，你看这样行不行。今天你问我什么，我都回答你，好吗？”临寒知道她并没有跟徐古月讲过多少自己的事，徐古月也肯定有想问却没问的。 徐古月的眼睛亮了起来：“什么都可以？” “某些问题除外。”临寒迅速加上束缚条件。 这个回答倒是在意料之中。徐古月佯装失望地“哦”了一声，心中飞快盘算了起来。不管怎么说，一整天的真心话额度，不用白不用。 话是这么说，平时她有多想探究临寒的秘密，现在就有多不知道该问什么。就像一个人没钱的时候会幻想以后有钱了要干什么，当他突然拥有了一笔天降横财，反而会不知所措一样。 徐古月守着这笔横财，陷入沉思。与前面的例子不同，她的横财保质期只有一天，过期就飞了。此时她不该想到寓言里那个守着金币死去的人，她更需要参考阿拉丁神灯，论如何合理许下能让自己利益最大化的愿望。 语言的艺术啊，沟通的艺术啊，谈恋爱的艺术啊……生活中处处充满艺术啊。 学艺术史论的大小姐对这些擦边同袍抱以万分敬佩。深思熟虑过后，她戳了戳身侧的人： “豆腐花。” “嗯？” “豆腐花，你吃咸的还是甜的？” 临寒：…… 这种问题答不好是要触发死亡flag的。威力不啻在苏格兰酒馆大喊英格兰万岁。 放在弹幕网站，徐古月这是妥妥的引战。 见她没答，徐古月道：“那粽子呢，你喜欢糖枣的还是肉粽？” 临寒：…… 玩上了是吧。 以前怎么没发现徐古月这么皮呢。昨天怆地呼天，转身满血复活，挂着个水，却跟没事人似的开玩笑。 徐古月：“我还有问题，你更喜欢……” 临寒打断道：“你还想问我喜欢百事可乐还是可口可乐吗？” “哎呀被发现了。” 面对病人，临寒没有怄气的理。 徐古月向来维持着完美的包装，任谁也想不到她的内心封存着一段横跨几年时间以BE收场的往事。虽说不合适，但临寒的认知里，真正的精神问题是轻易看不出来的，她不能，也不该在这时给予她更多的刺激。 笑了笑，临寒道：“我答应你会回答的，你确定想听吗？要知道，友谊的小船可是很脆弱的。” 文化差异一直是人类交往中的大议题。 坚守某种习惯、某种爱好的人往往会自发聚拢，形成一个集体，并会为维护自己的立场而与对立面争执。古往今来，因家庭文化不和、因个人习惯差异闹翻的朋友或是情侣数不胜数。 “多大点事。”徐大小姐天不怕地不怕，坦坦荡荡。心说：友谊的小船要是翻了，造一艘爱情的巨轮就好。 “甜豆腐脑，甜粽，Pepsi，”临寒道，“满意了吗？” 徐古月开开心心点头：“前两个不谈，我们这个地域的人应该差不多，”顿了顿，她问道，“你可乐也喝百事的？” “……二分之一的概率罢了。”临寒不会说，她没有固定习惯，这是记得徐古月冰箱里的那一排可乐。毕竟大小姐配肥宅快乐水，这个组合实在太有反差感了，很难让人没印象。 “二分之一也是缘分啊。”徐古月没意识到这是多么大的一个概率，煞有介事地计算道，“连续三个问题你都跟我一样的概率是八分之一，这更证明我们的缘分了不是吗。” 这个计算方法就有意思了，某理科人士笑吟吟反驳： “你怎么不说，按照每天会遇见一千个不同的人来算，你活到现在大概遇到了九百万人，我和你相遇的概率是七十亿分之九百万，也就是不到1%。在这不到1%的概率里，我恰好在这三个偏好上跟你选项相同的概率大概是……百分之零点零二。” 好像有哪里不对。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的临寒默默嘘声。那段话是不是有点像土味浪漫。 徐古月震惊地微微张着嘴：“厉害了，你怎么算出来的。还有，没发现啊，原来你这么浪漫的吗。” 大小姐的夸赞真心实意，被那灼灼的目光盯着，临寒再次希望有一顶帽子来帮自己挡住脸。她无意义地呃了两声：“我只是想到了以前看过的一个段子。” “啊，太令人伤心了，我以为你在暗示什么呢。”徐古月作扼腕状长叹。 真是败给你了。临寒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这人怎么什么话题都能往那个方向拐，她就真的，这么喜欢撩自己吗？ 种种明示暗示不能更明显，就差把“我想追你，你快回应我”这句话写在脑门上了。 眼前这人，分明就是披了美人皮的狐狸。瞧那柔顺的栗色卷发，瞧那闪着揶揄的剔透眼瞳，还有那挂着促狭笑容的嘴角。 耐心十足，将猎物往陷阱里一步步拐带。 可偏偏还是只漂亮的狐狸。 纵使临寒不是颜控，也无法抵挡漂亮美人对自己的示好，虽说这美人脑子有点问题，竟然会对她这种扔人堆里就看不见的咸鱼表示好感。 ——而且还有（字面意义上的）精神病。 徐古月看不出她在想什么，临寒今天没扎头发，扭过头后，半长的直发挡住了她半边脸，将其上的神情遮得严严实实。 她小心试探：“害羞了？” 对方咬牙切齿：“没。” 好吧，听出来了，确实没害羞。 这状况，分明是——徐古月搜刮着脑袋里的形容词——在傲娇呢。 临寒不知道徐古月此时的心理活动，知道也没用，反驳更会被徐古月落井下石。 她正为自己不坚定的立场感到自责，正从上到下从里到外严严谨谨自我审视，想确认一下自己的审美有没有在这一个多月来的相处里被徐古月带偏。 我不喜欢这种太耀眼的。临寒默默想到。 她太通透，也黏糊。 一起走在街上，她会吸引大量的注意力，牵连自己也被许多目光顺便扫过。一想到被陌生人看，她就会感觉浑身不自在。 她喜欢的人不需要这么出色，普通一点就好了。她们可以做游乐园里再普通不过的一对情侣，可以在夜晚的江边靠在一起聊聊天，互诉心意。 我不是不喜欢她。临寒无声自语。我是无法接受和这样的她走在一起的自己。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她和徐古月并不般配，徐古月不可能感觉不到啊。 问题回到最初的原点。 “你到底喜欢我什么呢？” “我喜欢你哪需要什么乱七八糟的理由。” 徐古月正犹豫要不要拍拍明显思维处在游离状态的临寒，突然听到这么一句发问。如此直白的句子根本不像出自临寒之口，她确信自己没听错声音，也没产生幻觉，顿感莫名其妙，回答脱口而出。 说完她就愣了，她怎么这么干脆的承认她喜欢临寒了呢。本来是友情之上有发展意向，这么一搞直接恋人未满，要么升华要么一拍两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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