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月溪神色微动,她抬眸看了眼姚昕,似笑非笑地问了句:“是吗?” 眼前人太奇怪了,跟上一次见的水月溪太不一样了。 姚昕斟酌着回道:“是啊,难道还有假不成,为了赴约,我连午膳都还未用呢。”言罢,她看了眼四周,后方放置冰盆的一个小玉桌上正放了两碟糕点,一红一绿的。 姚昕当即想起一事,她从身上取下那个淡黄色的香囊递给水月溪,“这是我来的路上看到的,我买了两个,这个黄色的送给你。”说着,她又向水月溪展示自己戴着的那个月白色香囊。 水月溪明显愣了一瞬,她接过那个淡黄色的香囊后犹豫了一下才凑近鼻尖闻了闻,随即问道:“为什么送我香囊?” 姚昕想了想,道:“在我们周国,好友知己之间都会送礼的。我那女红完全拿不出手,等我多练习几回,岑溪要什么,我就给岑溪绣什么!” 她说得郑重,也不知水月溪信了几分。 水月溪目光浅浅,语气轻淡道:“我可以看看你那个香囊吗?” “当然可以。”姚昕将自己身上的香囊给了她,只见水月溪将香囊放置在鼻尖闻了闻就还给了自己,她也不知道水月溪在做什么,难道是因为那个檓花? “岑——” “你——”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止了声,姚昕连忙接话道:“你先说!” 水月溪的目光从她隐在桌下系香囊的手上收回,她看了眼姚昕,道:“没什么,谢谢你的香囊,我很喜欢。” 她好像是真的很喜欢,说完这话后,方才进楼来时脸上的疏远都淡了不少,但姚昕还是觉得她眸子里没有上一次见面时的那种光彩。 这短短数日不见,她身边发生了什么? “你身后有些糕点,若是饿了,吃点吧。”水月溪将烧好的热水提出,开始洗盏洗茶。 姚昕不客气地端来糕点放在茶桌上,那红色的糕点有一股桃花味儿,绿色的糕点是……清荷糕! 早听说过水月国的小公主在冬季闹着要吃清荷糕,大王子水月泽竟真让一池荷叶盛开,坐了清荷糕只为小公主一笑。 那她是什么时候吃过这个味道呢? 那是一段挺久的记忆,说久远好像也不是特别久远——在大半年前的明合之战结束的时候,她在千金庙遇到一个人,那个人也请她吃了清荷糕。 空明。 姚昕连忙将头脑里的往事甩开,今日也不知怎的,怎么总是想起空明。 有些人即使不见面不联系,却依旧永记于心。 随着水月溪的冲泡,蒙顶石花的香气被一点点打开,很快一阵阵猛烈的香味从壶嘴里涌出,弥漫在整个阁楼里。 阁楼外的落日已经变得橘红,这样的光色透过层层纱幔落在水月溪身上时,姚昕总有些恍惚,她觉得眼前人不该坐在这儿,而是该坐在那种与闹市分离的隐世里。 一身白衣,不染纤尘,不食烟火。 不对。 这不是水月溪。 不是那个扭扭捏捏说水月泽喜欢她的水月溪,更不是那个会笑嘻嘻地给她挑鱼刺的水月溪。 水月溪是爱笑的,表面上大大咧咧,实则心细如发,不拘小节,潇洒随性的。 可此时此刻坐在她眼前的这个水月溪是沉寂的,像深山里的一阵清风,来去自由的同时也格外与人疏离。 “岑溪,你昨日深夜约我来此,是发生什么事了吗?”姚昕接过水月溪递来的热茶,隔着冷玉所制的杯体,一点也不觉茶水之灼热。 水月溪看见姚昕并未立刻饮茶,便没有提醒她小心烫。她也端起一杯香茶,香气浓郁,又见汤色嫩绿明亮,确实是杯好茶。 “没什么,就是想见见你。”水月溪说完这话便小小饮了口茶,滋味鲜嫩甘甜,确是好茶。 “啊?”姚昕被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给说得一愣,“真的只是想见见我?” 水月溪看着姚昕的眼睛,认真地点了点头,又道:“再不喝茶,就凉了,口感会变差很多。” 听此,姚昕正要一口饮下热茶,唇接触到茶杯的一瞬间,一股热情扑面而来,她连忙反应过来这是冷玉所制的茶杯,茶温不外显。 差点就要被烫到,那样的话,岂不就暴露了心思不在茶话会上。 思及此,姚昕后怕地小小饮了口茶,感叹道:“蒙顶石花是周国剑南蒙山的绿茶,如果再配上南疆扬子江的江心水,‘人间第一茶’实至名归!” 水月溪瞥了眼她,淡声道:“这就是扬子江的江心水。” 姚昕:??? “当真?” 水月溪饮了一口,“我还能骗你不成?” “所以说你这些日子其实是去寻扬子江的江心水,昨日一寻到,就迫不及待约我煮茶了?”姚昕揣测道,水月溪轻轻地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岑溪这份心意,我真是……言语不尽。”姚昕确实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水月溪浅浅的笑了笑,“这是王兄寻来的,不是我。” “大王子吗?”这在姚昕的意料之中,但听到水月溪这般说出来后,她还是不免得心惊了一下,不为其他,只是因为她安排在大王子府外的暗卫从未发觉大王子府的异常。 就连这次去周国取水,暗卫竟也毫无察觉。 若真是大王子取来的水,那就代表大王子府太可怕了,背后势力比茶瓷宴还可怕,已经是姚昕难以想象的地步了。 若不是他取来的水,或者这水根本就不是周国扬子江的水,那水月溪又为何要说谎? 为了亲近她?卖她一个人情? “上次我说……”水月溪顿了顿,她的目光从姚昕身上落到自己手中的茶杯上,低声问姚昕:“王兄她心悦于你,你心中……作何感想?” 姚昕一怔,怎么又回到这个问题上了? 她是逃不开水月泽这个人了是吧?! 纵使内心疯狂吐槽,但姚昕还是面不改色道:“岑溪难道忘了,我上次便说过,我与大王子天差地别,除非是话本子,不然绝无可能。” 水月溪缓缓抬眸盯着姚昕,似是要把她看穿似的。 姚昕浑身都不自在,她饮下杯中最后一口茶,清了清嗓子说道:“我知道能被大王子看中是我的荣幸,我也知道大王子帮了我很多,来到水月国后的第一次晚宴上,就是他替我解了围,后来也还帮我查清了义诊的真相,还我清白,他是个很好的人,只是我配不上他。” 话毕,水月溪没有说话,她沉默地重新烧水洗盏,良久后,她才开口道:“姚昕,没有什么配不配的。” 她看着姚昕,一字一句道:“在感情里,所有人都是平等的。” 姚昕却摇了摇头,“岑溪,你还是没有明白,你不懂的。” “我哪里不懂?”水月溪当即反驳,语气较之之前重了许多,她手里的新一罐茶叶被奋力地打开,“姚昕,是你悲观了。” 这是一罐顾渚紫笋。 姚昕不语,她脑子在迅速的旋转着该怎么说才能不像在说水月泽的坏话,又能借着水月泽的话题而拉近她和水月溪的关系。 “姚昕。”见到姚昕就就不说话,水月溪将洗茶的茶水倒掉,看着姚昕一字一句道:“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他比你更怕,却依旧很期待。” “什么?”姚昕一惊。 “他或许很后悔用了水月国大王子这个身份去认识你,这个身份给他制造了太多的隔阂和麻烦。”水月溪说得很平静,但姚昕看着她的眼睛,深知她内心的热烈。 “或许…他一开始只需要坚持一个身份就好了。” ----
第二十九章 赴岑溪之约2 “他或许很后悔用了水月国大王子这个身份去认识你,这个身份给他制造了太多的隔阂和麻烦。” “或许…他一开始只需要坚持一个身份就好了。” ——水月溪在说着姚昕听不懂的话。 她也看出了姚昕的迷蒙,随即勉强扯出一抹笑容来,“我与王兄走得亲近些,这些话都是他说的,我也并不知是何深意。我想,他可能只是单纯地想与你在一起吧。” “过一次寻常人家的生活,感受一下寻常人家的喜怒哀乐。” 姚昕久久才得以回神,她尴尬地笑了笑,拿了块清荷糕,说道:“他是水月国的王子,从出生起就注定过不了寻常人家的生活了。” 水月溪将新的一杯茶推至她面前,缓缓道:“如果他能放下水月王子的身份,那你呢?你能放下周国祝大人的身份吗?” 这个问题…水月泽也曾亲自问过她。 不能的。 当时姚昕是斩钉截铁地告诉水月泽,她不能,他也不能。 可如今,姚昕却沉默了少许,她深吸了口气,摇了摇头,告诉水月溪:“晚了。” 水月溪怔住,“哪里晚了?” 姚昕看着她,目光却越过了她的肩头,层层纱幔阻挡着视野,目之所至只有水月溪被浅浅晚霞晕染的发丝。 “太阳就要落山了。”姚昕牛头不对马嘴地回道。 水月溪也回头看去,就这么一瞬间,姚昕看到夕阳浅浅金色的光尽数落在眼前人的眼睛里,给那一双眼睛增添了一层如神祗般的光辉。 美! 明明近在咫尺触手可及,却又是那么的迷蒙遥远,遥远到多看一眼都想亵渎。 “岑溪,我与你王兄真的不会有结果的,就像隆冬和盛夏一样,我们之间永远隔着一个名为水月大周的春秋。” 姚昕轻声道:“但若是我在来水月之前就遇到了他,或许我们也可以像话本子里那样,过寻常人家的生活。” 她说得云淡风轻,听的人早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 “可……可是……” 水月溪仿佛喉间卡了刺儿,声音有些哽咽,说不出完整的话来,只能被姚昕抢了话去,她说:“可是我已经出使水月了,现在我是周国的使臣。” 姚昕耸了耸肩,“所以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她看着愣怔的水月溪,浅浅一笑,道:“岑溪,以后不要再问我这样的问题了,好吗?” 水月溪抿紧薄唇,就那样望了姚昕许久。 半晌,她终是垂头,低声应和道:“嗯,不会再问了。” “这壶顾渚紫笋已经凉了,我重新煮一壶吧。”水月溪这么说着,但很显然她有些心不在焉,姚昕便拉住她的手腕,接过她手里的茶壶,温声道:“我来吧。” 水月溪没有拒绝,两人随即交换了位置。 此时太阳已经落了山,夜幕降临,水月大街上已经亮起了形态和颜色都各异的灯笼,还有春宵一度街上亮起一排排的艳红灯笼。 今日引路上楼的那位黑衣侍卫也拿了火折子进来,将四支梁柱上的灯笼点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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