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昕想起迷迷糊糊中看到的那一抹身影,轻声笑道:“他府上的一位舞姬,名叫云合。” 水月溪仔细地回想着,终是摇了摇头,勉强地扯出一抹笑来,“这三年里,王兄变了太多,他以前是不养舞姬的。” “但是……”水月溪蹙眉,不解道:“你生病了,他干嘛派个舞姬来照顾你啊?难道不应该找个医士来吗?那个舞姬会医术么?” 姚昕一怔,对哦,难道不应该找个医士来吗? 她摇了摇头,“她不会,可能是因为我与云合早些便认识吧。” 水月溪半知半解,“那就该叫那云合同一个医士一起来呀。” 姚昕摇了摇头,她摩挲着手里的药碗,低声道:“她已经回去了。” 水月溪便也不再在意,督促着姚昕赶紧把药喝了,又叮嘱了几句后才踩着漫天星光回宫去。 夜晚的水月国依旧很热闹,但相比于周国的皇城还是稍逊一点,但春风一度的繁华却不比良娣郡的流盈街差。 人声鼎沸与满街的红灯笼相护映衬,给晶蓝的夜空都渲染上一层姻红的热闹,却更显得玉盘似的皎皎圆月更加的清冷。 水月的夜晚是很凉的,与正午的艳阳相比可谓是一冰一火。 听说那日流觞曲水宴上的刺客是来自西域其他国度的,为此,水月国王已经在组织一起西域十三国的商讨会,势必查出此次刺杀的真凶。 这样一来,水月与周国的邦交联谊之事只能推后。 前些日子,姚昕被呼延德勒重伤,后来因刺杀病重,这一些列事情的发生都将邦交事宜不断的往后延期,倒是有利于姚昕的计划了。 现如今姚昕已经痊愈,为了感谢大公主水月溪来看望她,她特意以好友的身份暗中向水月溪送去一盒回礼——是茶瓷宴里得来的几罐周国皇室贡茶和一整套冷玉茶具。 贡茶不难得,难得的是整套的冷玉茶具,所幸茶瓷宴里有一套,但仅此一套。 这送礼的事情还是被传了出去,周国的那一群明面上虽没说什么,私底下可使劲地批判姚昕这种行为,有失为官者清廉风范,有失大周首使气节。 至于外面的人对她怎么评价,姚昕毫不关心,她只关心水月溪怎么看待这次回礼。 是欣喜,还是排斥? 答案是欣喜。 还叫人传了信来,说是三日后相聚浮云酒楼一起吃饭。 三日的约定很快就到了。 近段日子以来,吏部的何司郎霸凌良民之事被有心人告发到了刑司衙门,刑司衙门里有人有意对何司郎之事视而不见,却不料这事被告到了他们的头儿致司郎那里去。 听说这致司郎亲自督办何司郎之事,何司郎一听那可不得了,左思右想,本意是想找郝司郎帮忙摆平的,怎料好几次去郝司郎府上的时候偏偏遇到郝司郎不在,在刑司衙门下达最后的通知那日,他终于在心腹的鼓励下提了礼品去找致司郎恕罪。 他那是第一次去致司郎府上,站在府门前久久徘徊不敢进去,胆战心惊,生怕说错了话。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庇护伞郝司郎坐着轿子凑巧地从致司郎府邸前的那条路上路过,自然也对他的行为看在眼里。 何司郎看到了郝司郎的轿撵,他心中警铃大作,直觉大事不好,可怎料此时他久候了半日的致司郎终于出门来。 致司郎邀请他进府去坐,他犹豫着支支吾吾半天拿不定主意,这个时候兵部的邸司郎恰好来寻致司郎,坦率如邸司郎拉着他的手就往致司郎府邸里走。 何司郎并不知道这一幕有没有被郝司郎看见,大抵是看见了吧。 他跟在郝司郎身后多年,对他的性情最为了解,这一幕落在他的眼里,指定落下个不可信的名头。 也罢。 所谓“身正不怕影子斜”,但他也要为自己的后路着想。 “大人,所有的事情都在按照您的计划进行。”司越回禀着这段日子发生的事情,他总觉得这些事情发生地太顺了,纵使有茶瓷宴的背后支持,可他心里总是感觉哪里不对。 姚昕对他心里的怪异的解释是:“你没接触过我们的陛下,自然不知他这人的厉害之处,等你同他打上几回交道,你就不会再感到这些事情的任何奇怪了。” “不说这些了,我且问你,今日我与岑溪公主约会,是穿折身官服好?还是穿水月国的服饰好?亦或是穿周国寻常女子的服饰?” 姚昕理了理自己暗红的官服,这样的衣裳她有好几套,只是每套衣裳的暗纹不同罢了。她还未穿过水月国的服饰,说实话,还挺想试试的。 司越想了想,问道:“大人此次约会是以什么身份去的?” 姚昕不解,“有什么区别吗?” “自然是有区别的。”司越认真道:“若是闺中密友,那便是身着寻常服饰便可,若是大周使臣和水月公主的身份,那必定只能是官服了。” 姚昕点点头,这些她自是知道,她不知道的是这次她该以什么身份去,“那司越你说说,我今日该是何种身份?” 司越想了想,想不出,却当即一拍手,欣喜道:“不如我替大人先去瞧瞧那水月公主穿的什么吧?” “可以!快去快回!” 半炷香的时间后,司越带回来的消息是——水月溪穿的不是公主的正装,但很显然看得出是精心打扮了一番的。 可他送回消息的时候,姚昕已经出了周国官驿,穿的是官服,本想着去水月大街上的成衣铺新买一套,怎料偏偏不凑巧遇到了前往浮云酒楼的水月溪。 一袭橘黄色的长裙,是周国的服饰! 姚昕缓缓转头恶狠狠地盯着司越剜了一眼,他怎么不早说水月溪穿的周国服饰?! 但仔细想来也没什么特别的,毕竟水月溪也是周国帝王亲封的岑溪公主,还在医仙谷住了三年,相对于在周国住了三年。 身着,甚至是喜好周国服饰也不奇怪,更何况水月国并未明文规定水月王室不能身着其他国度的服饰。 水月溪对于在大街上遇到姚昕表示很惊奇,热情地问她:“姚大人,你怎么会在这里?” 姚昕讪笑着,面不改色地行礼道:“能得公主相邀,臣自是需来相迎。” 水月溪一怔,随即忍俊不禁,她扶平了姚昕的礼,笑道:“我在医仙谷乡野惯了,今日这里只有水月溪和姚昕,姚昕可不要再这般多礼了。” 姚昕略一思索,连连道:“不可不可,公主给公主,臣是臣,不可无端废了这礼制。” 水月溪见此,脸色的笑容收敛了下去,摆出一副公主的姿态来,厉声道:“姚昕再这般说下去,本公主就要真生气了!” 姚昕一惊,将礼行得更深了几分,水月溪无可奈何,只能说道:“即使这般,那就随你吧。只不过——若是你当我是你的好友,那你就拿出好友的样子来,若是你当我是水月的公主,那就根本无需在意这些礼制,我水月国崇尚自由,最是忌讳约束的。” “但若是你只当我是周国的岑溪公主。”她突然拔高了声调说道,“那今日这约会,我看也大可不必了吧!” 姚昕愣怔地抬起头来,就看到水月溪一脸的肃穆,似是对自己这样的态度极其的不满。 姚昕保持着行礼的姿势,恭敬道:“公主莫气,臣自是当公主为好友的,只是姚昕身为人臣,有些礼制不能不从。” 这话成功地把水月溪惹到,她被气得一跺脚,嗔怪道:“既是当本公主为好友,那你往日也是这样同你的好友相处的?也是穿着这般服饰同她们见面的?” 姚昕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裳,正要开口解释,又被水月溪抢先道:“姚昕,如果你真当本公主是你好友,那你就不要端着周国使臣的架子,也不准这般一口一个公主叫着,叫我溪儿,明白吗?” 姚昕抬头看着愠怒的水月溪,见好就收道:“臣明白了,公主——不,溪儿。” 岂料水月溪根本不满意,一跺脚,哼声道:“以后你要叫我岑溪!” “这……”就更不妥了吧。 “怎么?有什么问题吗?姚、大、人!”水月溪揣着双臂,故意阴阳着姚昕想要气她。 姚昕自然知道水月溪心中所想,她无可奈何,软软一笑,道:“没有任何问题,岑溪。” 在饭桌上,也不知道水月溪喜好吃什么,姚昕照着司越得到的三年前的水月溪的喜好点了满满一桌,又怕顾及不到,她又叫浮云酒楼的小二随时在外候着准备添菜换菜。 水月溪的口味确实变了很多,这三年来待在医仙谷,口味竟然比三年前重了。 她虽然连连夸浮云酒楼的菜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吃,并对桌上的没一盘菜都均匀地动了筷子,但姚昕还是发现了她对那几盘重盐重油的炒菜多夹了几箸。 三年的时间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很多吗? 正如水月溪口中所说的水月溪,三年后府里养了舞姬。 姚昕一惊,她想水月泽做什么?! 思及此,她又连忙给水月溪夹了一块炒鸡丁,水月溪也欢喜地给她夹去一大块已经挑好刺了的鱼肉。 是了,姚昕虽然喜欢鱼肉的鲜嫩,但却挑不出鱼刺,所以她要么不吃鱼,要么只吃一点点。 其实她挺喜欢吃鱼肉的。 这件事在出了不归山后就没人知道了。 实在没想到这才第一次吃饭,就有人给她挑鱼刺了。 怎么说呢? 大概是她太想兰姨了吧。 “怎么了?”水月溪看着发呆的姚昕,又替她夹去一块挑好鱼刺的鱼肉,缓缓说道:“我方才见你吐鱼刺的时候连着不少鱼肉一起吐出来了,就帮你多挑挑。” “没怎么,多谢公——岑溪挑好的鱼肉很好吃,让我突然想起了远在千里之外的姨母。”姚昕将一块鱼肉夹进嘴里细细品味着。 清蒸的手法将鱼肉原本的鲜嫩完美的保留着,淡淡的咸味在嘴里满眼,不多不少,刚好与不归山的味道一样。 水月溪轻笑着又给她夹了一块挑好的鱼肉,笑嘻嘻地说道:“那就多吃点。以后想吃鱼肉了,就找我大王兄,他挑得比我快,比我干净。” “啊?”姚昕有点懵。 水月溪唤声道:“姚昕,你还记得上次我在水月湖边跟你说的话吗?” 姚昕回忆着那天发生的事情,第一幕就是刺杀,还有她怀里的青衣,心脏也跟着猛地一针扎,她连忙甩开这段回忆,挑拣着那日水月溪说过的话,“那日公主说了很多,但都断断续续的,不记得了。” 水月溪也不恼,她放下筷子,很认真地看着姚昕说道:“我上次说大王兄她对你与旁人是不同的,大王兄他就像悬崖上的一棵寒梅树,每一年都孤独地看着悬崖下的人过活,可他偏偏又是一棵非常孤傲地寒梅,他很少,可以说是根本不愿意同悬崖下的人一起过活。”
67 首页 上一页 27 28 29 30 31 3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