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越脸色难看极了,他恨不得立刻甩开姚昕自己跑开。 “我说了不需要!大人还是留着自己看病吧!”话音一落,他真甩开姚昕的手,大步流星走出了房门,撑开门口的白伞,一跃就不见了。 望着空荡荡的门口,姚昕愤愤道:“跟在我身边太久了,就越发没规矩了!都怪我往日太宠着他了!等他回来,我一定罚他练一夜的剑!” 见姚昕虽然说着气话,可那眼里却没有半点愤怒,徐令仪不禁掩嘴轻笑,“大人与下属官系相处得好,这是好事,是大人和下属彼此的福分。” 姚昕这才讪笑道:“要是他也能像令仪这般通透那就好了,我也不至于被气成现在这样了。”说着,她还故意哼了一声。 徐令仪忍俊不禁:“遇到大人,是令仪的荣幸。” 此话一出,姚昕愣了一刹。这个徐令仪一直都在向她示好,很难说她的心里在想什么。 “哎呀,你看你,都说了叫我姚昕就好,叫大人多生分。”滑落,她指着徐令仪,佯装忿怒道:“不许再叫了,这是命令!” “好好好,听大人——” “嗯?” 徐令仪笑出了声:“听姚昕的。” 姚昕愣了愣,“所谓回眸一笑胜星华,令仪当之无愧。” 她这冷不防的一句夸赞竟也叫徐令仪红了脸。 暮色降临,夜色滚滚而来,司越已经查清楚了徐令仪的底细,同姚昕今日从徐令仪嘴里知道的无出其右。 太阳一落山,水月国的夜晚就来的格外快,温度也降得格外低,司越给姚昕披上厚厚的白绒披风,犹豫地问出了自己的问题:“大人,你真相信那医女?” 他忽地就看不透眼前人了,她明明知道大王子参与了刺杀,怎么还能留下大王子派来的人呢? 他已经不止一次提醒过她离水月泽远些了。 姚昕紧了紧披风,回望了一眼四周,确认没什么异常后才说:“真假难辨,但她留下比赶出去好。” “为什么?”司越不明。 姚昕轻笑一声,回想起今日徐令仪的种种表现,“若她当真是大王子派来的,我们便是遇到了强敌。”一个立场非常坚定的强敌——坚定地选择站在水月泽身边的强敌。 “若她不是。”姚昕顿了顿,道:“周国有此女子,周国之幸。” 司越凝眉沉思,“可是大人,若她真是大王子的人,留她在眼下难免会有失足一日,对我们实在不利。” “无论她是不是大王子派来的,都无所谓。”姚昕回头冲他甜甜一笑,“事在人为,他想知道什么,不都是咱们想让他知道的吗?这样的人,送上门来了,岂有退回去的道理。我们多加小心便好。” 晚风习习,纯白色的高墙外,街道上灯火通明,官驿内只能望见一些灯星子。 司越思虑了片刻,还是忧心道:“话虽如此,但是大人,怎么说她都跟大王子有关系,为确保万无一失,还是早日送走为好。” 姚昕不以为意,她知道司越在想什么,只恐怕不能如他意了,这一次和往后的每一次。 因为在她心里已经有了新的计划,计划的所有着手点便是水月国的王族。 “司越,你再给我讲讲关于水月国师库勒的事情吧。”姚昕转身走近屋里,点燃了几支蜡烛,漆黑的屋子瞬间亮堂了,她说:“知己知彼,方能百胜不殆。” “好。” 他们围坐在木桌前,桌上放了一只蜡烛和一个果盘,果盘里的水果只有红石榴,蜡烛也刚好能将两人的脸照清楚。 “七年前周国与水月国的数场交战里,有一个大雪封山的战役,属下也是在那场战里第一次见到库勒,属下记得他当时穿的是玄色周服,站在粉雕金饰的战车上,身后还跟了个手拿玄铁所制的上品灵弓的护卫。” “他叫公——那场战役的主将跟他那手拿灵弓的护卫比试,却不想,比试的目的根本就不是主将。” 司越顿了顿,似乎深吸了口气,才缓缓说道:“那人的弓箭被主将的剑气一一化去,却在万千箭雨里留了一手,有一只带着红色玄光的箭矢被主将避开后,直直地朝着崔融将军刺去。” “主将反应过来后徒手抓住了那支箭矢的,可是……”他看了眼姚昕,见姚昕满眼期翼,才继续说:“箭尖的红色玄力刺进了崔融将军的额头,崔融将军当场身亡。” “什么!”姚昕猛地一拍桌子,愤世嫉俗般厌恶,“这么奸诈!” 司越却显得沉稳极了,继续平静地说道:“就在这个时候,库勒还押出了一个人,是负责后援的崔军宸将军。” 姚昕瞪大了眼睛,在司越开口前弱弱的问了他一句:“崔军宸将军就是死在了这场战役里吗?” 司越看着她,不置可否的点了头。 姚昕多希望他能摇头啊,那可是她看的第一本兵书的作者——崔军宸,一个她此生最为敬仰的将军。 “他是怎么死的?” 司越察觉到了姚昕情绪的变动,他开始复盘自己方才说的话里可有哪一句说错了。 “你在想什么?崔将军是怎么死的?库勒杀死的吗?” 姚昕全神贯注地盯着走神的司越,只见回神的司越有一次点了头,他说:“也不是。” “嗯?” “库勒要拿崔家军当挟持主将的人质,崔将军烈性,誓死不俘,自爆而亡。” 看着姚昕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司越有些不适,他眼神飘忽看向了别处,说:“死前特意叫住主将,替他报仇。” “战车上设了结界,待主将破开结界后,库勒和他的护卫早不见了踪影。” “大人,崔融将军和崔军宸将军的死对那场战役的主将打击很大,他们——”司越欲言又止,姚昕一直等着他说下去,几番催促下,他说—— “他们是他的亲舅舅。” “库勒最擅玩弄人心,那一战,周国失去了两位大将,同时也让一向冷静的主将变得冲动了,这才导致了后来周国军队止步于水月国城门下”二十里。 “这一止就是七年余。” “大人!库勒就算永堕地狱,被业火焚烧千年也难以赎其罪!” 他突然盯着姚昕,双目狠厉,不容拒绝道:“周国的任何一个人都可以忘记这些事,唯有你,唯有我们,至死不可忘!” 他在说这话时,苍白的面庞在摇曳昏黄的烛火照映下显得有气色多了,却也狰狞了许多,与往日那个安静沉稳的司越不一样。 他是愤怒的,是仇恨的,是血腥的,是一个同赫连林青一样的人。 一样的要她去杀了库勒的人。 可至始至终,她都不知道库勒于私到底对她有什么恨。 也许,现在有了。 ----
第十九章 套话徐令仪 徐令仪来到官驿已有小半月,两人虽在同一个屋檐下,但见面的次数少得可怜。 她很是清楚自己的处境,除了用膳时间外,若非姚昕召见,绝不出屋子。而姚昕也是时常待在聚议堂里处理事务,一呆就是好几个时辰。 有一次晚膳时间,徐令仪端了补养的药膳给姚昕,无意中刚好听到他们在聚议堂里谈论起水月国的大王子干系,她还来不及走就被司越一剑扼住了咽喉。 司越一直都对她的存在非常不满,就因为她最初是大王子派来的,现在可算是叫他逮住了灭杀她的机会。 徐令仪直面上司越充满杀意的双目,她也不退缩,片刻间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相汇处爆炸开来。 还是姚昕走出来阻止了司越的下一步行动,不然她就真的要死在了司越的剑下。 那一天,徐令仪拉着姚昕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处,直视她的眼睛,再一次重复告诉她:“大人,您可以绝对信任令仪。” 落日的最后一缕光线落下,整个大地一瞬间陷入黑暗,却又在下一刻拥进明月的怀抱。 星辰点点,璀璨生辉。 “司越,令仪不是外人,不可无礼。”那一场闹剧是这样结束的。 “令仪,你第一次来水月国是做什么呀?给谁看病吗?” 姚昕已经对外宣布伤好无碍,呼延德勒被大奴国接了回去,还赔了不少好东西给周国和水月国,赫连林青不得做梦都笑醒。 听说大奴国的使团不日就要返回了。 徐令仪替姚昕将葡萄皮剥了放在冰盘里,桌上摆满了红红绿绿大大小小的水果,据守卫的回禀都是云合送来的。 把水果递给守卫,留下一句给姚昕的就匆匆离开,根本不进来看看。 “给大公主看病的。” 言罢,她又挑拣了一颗荔枝剥起来。她的手指纤细修长如葱白,此刻正把弄着红彤彤的荔枝壳,白嫩的果肉从嫣红的果壳里冒出头来,与她的纤纤玉手相辅相成,美自一方。 姚昕目不转睛地盯着人家的手看,她现在已经养成了一种看人先看脸,而后就是看手的习惯。 回想这一年半,从不归山出来后每日埋于各种尔虞我诈之中,尤其是看见那些莺莺燕燕围在一起,她最头疼。 尖酸刻薄的话往往比朝堂上正大光明的指责更为让人恶心。 直到在千金庙遇到了空明,那是她见到的第一个心胸豁达、潇洒如风的美人,自那儿之后,她总是能遇到各样的美人。 美人或好心肠或坏心肠,但总算是没了尖酸刻薄,只知道争风吃醋的念头。 见到姚昕盯着自己剥荔枝的手出神,徐令仪便将手里剥好的荔枝喂向她嘴边,姚昕这才慌忙回神,尴尬地接过她手里的荔枝。 “大王子对大人也挺好的,送的这些水果且不说难寻,就说这季节,也实在不合,大王子应当也费了不少心思才是。”徐令仪擦了擦手指,姚昕这才注意到她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剥好了一冰盘的葡萄。 姚昕讪讪一笑,心想着她还怕水果下了毒呢。 “你方才说到大公主,我这才想起来水月这么久似乎确实没见过那位岑溪公主。” 姚昕仔细地回忆着王宫里的情况,有一次的宴会上国王身边坐了一位华贵的王后,还有两位王妃,其中一位王妃身边还坐着一位非常可爱的小公主。 “不知她那病可严重?竟也叫来了令仪。” 徐令仪看向她,笑道:“也不是什么特别棘手的重病,只是大公主先天心力不足,我来水月国也只是奉师命将她接回医仙谷修养。” 其实这些都是姚昕知道的。 水月国两位公主,小公主是王妃所出,养于深宫,今已五岁,名水月溶溶。众所周知大王子水月泽极为喜爱这位小公主,小公主的名字就是他取的。 而对于那位心力不足,前往医仙谷养病三年余的大公主,名唤水月溪,三年前由周国陛下亲自赐封为岑溪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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