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在他三番五次地出现在姚昕面前,还总是盛情相邀,再配上他的身份和样貌,姚昕实在怕自己在他面前露出原形,坏了大事。 思及此,姚昕自是婉拒,但这大王子似乎打定了今日要同她游湖,站在官驿外久久不走。 烈日炎炎,不仅一个王子站在那里,更是围了一圈又一圈的百姓。水月淮听说了这事后连忙跑过来,站在姚昕的官驿前破口大骂。就连大奴国的呼延德勒都被吸引来了,坐在对面的酒楼里看好戏。 不得已,姚昕同意了水月泽的邀请。 坐上水月泽的车辇后,姚昕一直闭目诵经,嘴里嘀嘀咕咕的,水月泽也不打扰她,就那么安静地看着她。 其实姚昕嘴里诵的是:“美人误事,美人误国,远离美人,阿弥陀佛,我佛慈悲,善哉善哉……” 水月泽本以为她就只会闭目一小会儿,实在没想到她还真从官驿闭到了水月湖。 姚昕只觉车辇走过的路越发颠簸,也不知到底要去哪里,左右她也不怕,反正司越会在暗中保护她。 “到了。”一道清澈干净的声音响起,姚昕猛地睁眼,就看到水月泽撩开的车帘外一片碧绿和天蓝。 那是湖水的蓝,也是天空倒映在湖里的蓝,是水蓝色的,同水月泽身上的衣裳很像。 水月泽撩开车帘等候姚昕下车,他眼里的温情简直要溺死人。姚昕不敢多看他一眼,生怕自己死在里面了。 慌慌忙忙地下车,湖林的景象尽收眼底。湖上水下,双重境色,数溪潺潺,隐入神木,五步一亭,十步一阁,流觞曲水,浅草碧树,才子佳人,黄花垂髫,络绎不绝。 书简上有一句怎么形容来着,“广袤三百里,其水亭居,冬夏不增减”,说的就是眼前这番景象。 一艘不大的船舫静静地停靠在岸边,那船舫饰以亭台的模样,倒与周国皇城的画舫有些相似。 层层叠叠的月白色纱幔被湖面的风撩拨起,姚昕隐隐约约看到了那纱幔里曼妙的身姿起舞,一道清脆的铃铛声也从那船舫里迅速流出,引人向往。 镶了金边的木板被放下,姚昕提裙而上,入眼就是一位着了紫衣的极具异域风情的舞姬正在尽兴地起舞。 她带着精致的面帘,看不清真容,腰肢曼妙,手腕和腰间以及脚踝上都系了金色的铃铛,她一动那清脆的铃铛之声倾泻而出,只要稍稍与她对上一眼,怕是就要被摄了心魄去。 除此之外,那甲板上的矮桌蒲团无一不是金镶玉裹,当真是视锱铢为泥沙。 船舫滑动,姚昕和水月泽两人同坐其上,岸边百姓翘首以望,但见曼妙身姿,不见真容。 姚昕倒是大大方方看美人起舞,这西域的舞蹈就是大方热情,比前些日子在水月王国所见的舞蹈有过之而无不及。 许是她目光直白又火热,惊扰到了身边的水月泽,他不禁微微皱起眉头,侧首盯着姚昕傻笑的样子揣摩了起来。 触不及防的,姚昕与那舞女四目相对,看得她心尖莫名一颤,也仅仅只是刹那,舞女便已移开了目光。 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冒犯后,姚昕连忙低头饮茶,这才惊觉手里的茶水不是一般的茶水,而是水月国特有的奶茶。 浓厚的奶香与周国经典的浓茶相撞,既有了丝滑的口感又有茶的清香,单是这么闻闻就已经让人欢愉非常了,再配上切好又冰镇过的果子,这样的享受简直不要太美妙。 如果没有某位如冰山似的王子在这儿的话,姚昕怕是早快乐地飞奔了。 这么一想着,姚昕一抬头就跟水月泽审视的目光撞了个满怀,她脸上的欢喜当即消失地无影无踪。 姚昕的内心疯狂挣扎,最后决定面不改色地率先开口道:“早闻大王子深居简出,此番相约定是有什么要紧事了?”他坐在这儿,她全神戒备着,根本无暇欣赏美景啊。 而坐在正坐上的水月泽闻言却只是轻轻撇开了目光,小小的饮了口奶茶后才缓缓说道:“没什么事就不能邀约姚大人出游了吗?” 不能!不能! 尽管内心咆哮,但姚昕还是一脸正色道:“若是抛开王子与臣的身份,那这游湖一事确实是姚昕之幸。只是姚昕应大周陛下旨意出使水月,与大王子殿下到底又着君臣之别。” 水月泽顿了顿,他拿着金杯的手指随意的动力动,看向姚昕反问道:“本殿能放下王子的身份,姚大人呢?” “什么?”姚昕诧异,怀疑自己听错了。 水月泽便重复道:“我说我能放下王子的身份,你能放下使臣的身份吗?” 这样的问题再配上眼前人说话时的语气,姚昕掐了自己一把,站起身来行礼道:“殿下说笑了,您是水月国的大王子,臣是周国的卿大夫,于己于国,这身份都是放不了。” 水月泽抬头望着一身好奇,义正词严的姚昕,沉默了。 “若是殿下找臣是有要事相谈,殿下尽可在晨议之时提出,若是不方便,现在也可尽数说出。”她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将自己的态度表达得无比真诚恭敬。 良久,水月泽饮尽了杯中奶茶才开口道:“没什么事,游湖吧。” 游湖虽好,但跟这么一个摸不清套路的人游湖,那是一丁点也不好。 她可不相信水月泽会想跟她交朋友,凭他的身份和地位,不可能看对一个周国的使臣有好感的,再说他的样貌,神祗看上凡人的戏码只出现于话本子里。 可眼前人到底想做什么,她身上到底有什么东西是他可图的? “殿下,若是没什么事,臣还是回官驿吧。此行来水月,还有诸多相交事宜未做。” 姚昕开口,却见水月泽久久未给予回应,当即抬眸看去,这一看就落进了水月泽带点蓝色的异瞳里。 这样的瞳色在水月国很常见,但在周国那可是被视为妖怪,要处以火刑的。 姚昕连忙移开自己的目光,继续保持诚恳的姿态。 良久,水月泽也站起身来,那边起舞助兴的舞姬也不知是何时离去的。他走向船舫边沿,透过被风撩起的月白色纱幔看向远方,忽然问姚昕:“你好像不喜欢我。” “啊?”姚昕有些懵,“大王子人中龙凤,臣对大王子所怀之意崇敬非常,犹如滚滚星河,一泻千里,延绵不绝。” 水月泽没有说话,只是招了招手,就见船舫向岸边靠过去,他说:“你回去吧。” 姚昕一怔,这就真放她回去了? 踏上下船的木板时,她回头看了眼水月泽,他只给了她一个背影,看不见面容,但就是这么一个背影,看得姚昕心尖一疼。 这样的背影……她太熟了。 可以说,她就是在这样的背影下长大的。 是不归山上的背影,这背影在山腰一站就是一整天,静静地看着山下的村落,从日出到日落,一看就是一整天,一沉默就是一整天。 刚走下船舫,司越就接到了姚昕,把她转过去转过来检查她有没有受伤。 姚昕连连说自己没事。 见她确实无恙后,司越才松了一口气,边走边说:“大人,你以后不要跟他有来往了,他太危险了。属下从官驿一路跟到这儿,每每快要靠近你们的时候,被一股无形的结界阻挡。” “无形的结界?”姚昕凝眉,她想了想,忽然问道:“你是说可能跟八年前伏娲山结界有关的玄力?” 司越猛地点头:“大人,自伏娲山结界破后,天下玄力一夜散尽,就连……无一例外,但是——”他忽地回头看了看身后,确认无恙后才低声道:“巫大人曾提到过一种跟玄力有着异曲同工之妙的能力,是来自天地之间的力量,被称作灵力。” “灵力?”姚昕想了想,恍然大悟,“话本子里的神仙?” 司越却摇了摇头,道:“神不神仙的属下不知道,但属下有生之年有幸亲眼见过玄力,道法,灵力,魂力,以及鬼术。” 他说的这几个,姚昕都不太懂,司越解释道:“玄力早在伏娲山结界破后消散,道法……”他顿了顿,道:“只在周国出现了很短的一段时间,现在估计也没了。至于灵力和魂力,属下也只在两个人的身上见过,但她们都已西逝了。” “谁?” 司越犹豫了片刻,抿着唇低声道:“歆文王姬和圣巫大人。” 他说这话时,眼里似乎有了光,看得姚昕一怔,继而回头对姚昕一笑,继续道:“最后一个鬼术,大人,你恐怕心中早有了猜测。” 姚昕双手藏在袖子里捏得紧,她笑着仰起小脸,一脸不解地反问道:“什么猜测?我不知道鬼术啊,我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见如此,司越也不强求下去,他转而道:“今日就你离去那两个时辰,水月国和大奴国都坐不住了。” “猜到了。”姚昕摆摆手,一脸的无所谓,“或许这就是他今日邀我游湖的目的呢。” 司越不放心,语重心长道:“大人,听司越的话吧,离水月泽越远越好。” “好,听你的。”姚昕笑道,“我也不喜欢他,他这个人太难看穿了,跟他待在一起,危险又不自在。” 话音一落,突然刮了一阵大风,路上的沙尘当即扬了起来,姚昕非常不幸地被吹了一脸灰,嘀咕着:“果然不该在背后说人家坏话,这下遭报应了!” ----
第十一章 初识云合 自那日与水月泽不欢而散后,水月泽自此消失得干干净净,就连王宫晨议都未再见。 除了水月泽外,姚昕也真的再未收到空明的信件,明明水月国这么小,却从没在水月大街上看到她。 梨园的花儿开了,站在门口就能看到一簇一簇的白花开得正盛,里面咿咿呀呀的唱着戏词,铜锣的声音清脆又刺耳。 姚昕只进去过一次,还是那次空明带她去的。 她幻想着空明认识了其他的朋友,她也会像对自己这样去对待他们。而她,到底成了她游玩路上的一个过路人罢了。 站在利园门口犹豫了许久,久到司越开始疑惑地问她要不要进去听戏时,她才茫然回神说:“不去。”却又在走了几步路后拉着司越折返,只说是:“领略一下水月的文化。” 那戏园内里空间虽然大,还是个小三层,但到底还是比周国皇城的那家戏园小了些,但却比周国的富贵了何止两倍。就连那台上的纱幔都是镶了金丝线的,美妙极了。 虽然四处都是镶金裹玉的,但是丝毫不显俗气! 路过那颗梨花树时,姚昕特意瞅了瞅挂在树下的节目牌子,上面用了数种语言介绍今日的曲目,但姚昕尤为注意到午后有《金城役》。 之前空明说她最喜欢的剧就是《金城役》,只可惜那天不在档期内。 姚昕同司越坐在了一楼中排的边上,这里的观赏角度还可以,又没那么惹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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